後來的幾天, 安安的日子倒也還算太平。
如果不算上江震庭經常叫她進去,用他深深的眼神看着自己的話。
另外,江震庭也約過她兩次, 共進晚餐。
她都客客氣氣的拒絕了, “不好意思, 總經理, 我約了男朋友吃飯了。”
江震庭微笑, “不用反覆提醒我了,我知道你有男朋友。可是,我說了, 我在追你。”頓了頓又說,“安安, 以後就我們兩個人, 你就叫我震庭好了。”
出了門, 安安翻了一個忍了很久的白眼。
震庭?
有沒有搞錯啊?我和你,沒有那麼熟!
莫名的, 她想起另一個名字。
允庭。
在心裡默唸了幾遍,越念越覺得還是這個名字好聽,優雅而清貴,像是從古代哪個王府裡面走出來的人物。
快到年底的時候,安安的應酬開始多了起來。
每年到這個時候, 所有的銷售經理幾乎都忙着請自己的客戶吃飯, 安安當然也不例外。
中國人的生意, 向來是飯桌上酒桌上談成, 又在飯桌酒桌上維護的。即使外企, 也只能入鄉隨俗。
今年因爲制定了黃金客戶管理策略,每個銷售經理手上的黃金客戶都要由銷售經理本人和新任的銷售部經理鄭濤一起去宴請, 一些特別大的客戶,就連江允庭也需要一起參加。
安安手上有一個特別大的客戶,是她剛上班的時候賀丹幫她介紹的。所以她一早就忙來忙去的確定了客戶的時間,又預約了江允庭的時間,然後就是訂酒店,準備新年禮金禮品什麼的。
宴請那天是星期五,因爲已經臨近過年,這種宴請更多的帶有了一些團年的意味。
客戶那邊上至醫院主管藥品採購的副院長,下至藥品科科長、副科長、採購專員等七八個人都來了,大家一陣寒暄以後,又是熱熱鬧鬧的敬酒。
安安有些心虛,就自己那點酒量,應付一兩個人還可以,應付這麼一大羣人,的的確確就顯得太不夠用了。
換句話說,人家把你喝翻了那是分分鐘的事兒,就算車輪戰,你能應付幾輪?
尤其,客戶那邊好多人看起來也是久經沙場的,他們那個科長敬酒的時候,說了一句話,就把安安嚇得直接腿軟了。
他說,“一口一口來太沒意思,不如咱就這樣吧,右手端,右轉彎,一個一個往下幹。”
說着,自己端起杯子,臉不紅心不跳的一口乾完,亮了亮杯底,笑眯眯的看着一桌子人。
很明顯,就是從他右手邊開始,他喝一杯,別人就追一杯。
這架勢,這氣魄,這酒量,安安當時就有些慫了。
是真的整不起啊。
江允庭看了看安安微紅的臉和她受驚的小眼神,微微笑了笑,轉頭對那人說,“王科長真是好酒量,好氣度,不過喝酒是咱們男人的事兒,至於她們幾個女孩子,就讓她們自娛自樂吧。”
安安是他們公司這邊唯一到場的女孩子,江允庭這話一落地,王科長就向安安看了過來。
他看了一眼安安,又看了看江允庭,呵呵的笑了。也許是喝的多了些,說話便沒有那麼注意了,“江總這是捨不得你們陳小姐啊,也是,陳小姐這樣漂亮水靈的小姑娘,換是我我也捨不得。”
說完了,他們那邊的幾個男人相視而笑,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
安安心裡罵着“猥瑣,平時人五人六的,幾杯酒下肚,原形都露出來了吧?”
江允庭還是淡淡笑笑,語氣似真似假,“王科長說的哪裡話,我是替你心疼你們醫院的小姑娘啊。再說了,總要留幾個人清醒的,最後送我們回家啊。這樣,我們才能放開喝,王科長,你說是不是呢?”
幾個男人又笑,笑的別提多麼齷蹉了。
讓你感覺小姑娘們不是送他們回家,而是,直接就那啥那啥了。
那些男的果真越喝越熱鬧了,好在這個客戶那邊的幾個女的都是小女孩,本身也不勝酒力,和安安幾個人也就是意思了一下就算過去了。
等到一羣老男人小男生對江允庭的稱呼已經從“江總”變成了“江老弟”“小江”“江哥”的時候,安安知道這些人總算是喝好了。
她有些擔心的看着江允庭,他的臉色倒是不怎麼紅,只是眼睛霧濛濛的,看着她的時候,眼底帶着些許茫然的醉意。
無端的,安安覺得他這個眼神很性感。
性感的讓人有點小小的慌亂。
安安買了單,送走了客戶,又安排另一位同事去送一下鄭濤,這纔看着江允庭說,“江允庭,你喝多了麼?”
他坐在那裡,微微垂下頭,長長的睫毛忽閃着。隔了一會兒,擡手扯了扯自己的領帶,似乎是喘了一口氣,低聲的說,“有點。”
安安嘆氣,“看着確實沒少喝。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允庭擡頭看她,眼裡帶了笑意,搖頭,“我送你吧,大晚上的,你一個女孩子,早點回家。”
安安聽着他說話已經有些舌根發硬了,就嗤笑了一聲,“你都喝的這樣了,怎麼送我啊,走吧,我送你回去。”
江允庭扶着桌子站起來,用力甩了甩頭,突然輕聲笑了,“果然有點喝多了,怎麼有兩個安安呢?”
他的臉色微紅,這個笑容單純而乾淨,像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安安看着他,愣住了。
心裡的某個地方,有軟軟的東西快速的蔓延開來。
直覺告訴安安,這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江允庭的家距離安安家很近,是河邊的一個沿河的別墅區。他們打車回去,安安坐在前面,江允庭坐在後面。
等到了他家門口的時候,安安回頭一看,這個男人已經靠在靠背上睡着了。無奈,安安打開後座的門鑽了進去,坐在他旁邊,輕輕拍着他的臉,“江允庭,到家了,快醒醒。”
他咕噥了一句什麼,安安貼過去一聽,笑了。
他說,“安安,別吵。”
安安去捏了一下江允庭的鼻子尖,大聲的說,“快醒醒,到家了。”江允庭突然驚醒,眼裡還帶着大片的迷茫,呆呆的看着她。
他的眼睛水霧繚繞的,幽幽深深,含着溫柔而熱切的微光,似懵懂又似乎有無盡的情愫。
安安看着,便像是中了傳說中的“攝魂大法”一樣,完全忘了移開眼睛。
兩個人只是靜靜的對視着,目光糾纏在一起,剪不斷,割不開。
直到司機師傅說了一句,“小姐,你們還下不下車啊”安安才清醒過來。趕緊拉着江允庭的衣袖,“到你家了,我們下車了。”
江允庭從車裡鑽出來,似乎有些站立不穩的搖晃了一下。
安安拉過他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自己一手摟住他的腰,這才勉強把他扶進了屋裡。
兩人跌跌撞撞的穿過門廳,江允庭指了指樓上,安安又扶着他連滾帶爬的上了樓,等到把他扶到牀上,安安已經累的滿頭大汗了。
她正準備直起腰來,冷不防,江允庭拉着她的手,把她扯進了自己的懷裡。
安安呆了一呆,然後推他,“江允庭,醒醒。”
他只是閉着眼睛,緊緊的抱着她,把頭埋在她的長髮裡,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也許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氣息熱熱的,衝進她的耳朵。
卻莫名的,癢在心上。
迷茫中,聽見他低低的呢喃,“安安。”
她的名字,被他叫的婉轉悠長。
像是嘴裡含了一塊糖,帶着清甜的氣息。
好似已經在心裡密密實實的滾了個遍,這才輕輕出口。
一出口就是溫柔纏綿的一個網,網住了人心。
安安的堅持像夏天的冰淇淋一樣迅速融化了,本來伸出去推他的手,也莫名其妙的就撫在了他的背上。
後來不知怎麼回事,他的脣就覆了上來。
軟軟的,貼住了她的,帶着一點酒味,像包了酒心的巧克力,只是貼着,一動不動。
安安近近的看着他長而濃密的睫毛,和睫毛下覆着的溫柔的弧形,她想要躲開,卻又像是被什麼吸住了。
掙扎不了,動彈不得。
他的呼吸噴薄在她的臉上,恍惚間,她只覺得天地之間,滿是他的氣息。
很久,安安才勉強轉過頭,而他就這麼把臉埋在了她的脖頸間。
迷糊中,他的聲音含混而輕,“安安,我想你”
過了一會兒,他的呼吸漸漸綿長,安安一動不動,兩個人就這麼躺在牀上,靜靜相擁。
酒精裡夾雜着好聞的綠茶氣息,安安似乎也醉了。
只是不知道,是酒醉人,還是茶醉人,或是,人醉人。
這一刻,安安什麼也不願意想,
實際上,她什麼也想不了。
她的腦袋是空白的,所有情緒都沉浸在這個黑夜裡。
漸漸地,就睡着了,當安安醒來的時候,天還有些暗,而身旁的人還睡着。
只是姿勢不一樣了,他側躺在她身邊,伸出長臂,把她摟在懷裡。
他的臉距離她的臉,只有幾寸的距離。
安安微微轉頭看他。
他睡得很安靜,嘴脣微微的嘟起,像孩子一樣單純無辜。
其實江允庭的脣生的最爲性感,不薄不厚,下脣中間有淺淺的溝。
安安的記憶中,有個叫鍾麗緹的女星,也是這樣的脣。
只是他的,稍稍薄點,也更好看些。
安安還在愣愣的看着,那個人微微動了動,她趕緊微眯了眼睛,假裝還睡着。
那個人卻只是把頭向她靠過來,埋進她的頸窩。
然後輕輕的夢囈,“安安”
安安閉上眼睛,手卻不由自主的,去撫摸着他短短的頭髮。
一下又一下,很輕,很溫柔。
她在他綿長的呼吸中,靜靜的躺着。
等到再醒來,早已經天光大亮,牀上只剩下了她一個人。
她眨眨眼,神志卻迷糊着,似乎還在夢中。
偶然擡眼,見男人正倚着門看她。
他似乎已經洗漱過了,帶着清晨陽光的味道。
兩個人的目光就這樣糊里糊塗的糾纏在了一起。
很久,他才微微笑着說,“安安,睡好了嗎?”
他叫她安安,聲音輕柔。
安安的臉紅了,她騰地坐起來,胡亂的扒了扒頭髮,聲音很低,“那個…不小心睡着了。”
他搖頭,“沒關係,起來洗漱一下,先吃早餐吧。”
安安趕緊點頭,風一樣的衝進了衛生間。
真是丟死人了。
明明是他喝多了,現在卻好像自己宿醉睡在了別人家裡。
而且,被他看到蓬頭垢面。
安安捂着臉,哎呀,以後怎麼見面啊。
忽的擡頭,看着鏡子中自己緋紅的臉。
她暮然一驚。
那張臉用賀丹的話說,肯定就是春情盪漾。
慌張的擰開水龍頭,安安捧起冷水,拍在臉上。
陳安安,你這是在幹什麼?
那個人,他是你的上司,而你,是個有男朋友的女孩子。
這樣想着,心漸漸冷下來,卻又生出滿心的空曠。
似乎什麼地方,缺了一塊兒,找不着,很令人煩躁。
她打開門的時候,江允庭還站在那裡,眼神定格,似乎在發呆。
聽到她的開門聲,他才頓了頓,走過來,微笑着揉了揉她的頭髮,輕聲說,“走,去吃飯。”
他這個動作做得極其自然,就好像,他曾經做過千百次一樣。
安安有些微微發愣。
和他在一起,似乎她總是發愣。
只是奇異的,從內心裡,竟覺得,他這樣的親暱很溫暖。
溫暖的,像是有一種幸福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