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遠臉色微變。
他知道,這是他爲難自己的第一步。
他得忍住,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眼前這個脾氣古怪的老傢伙身上了,要是他得罪他,就算繼續動用一些手段逼迫他醫治楚楚,恐怕這老先生心裡不痛快的情況下,也會使絆子,延緩時間。
這可不行。
姜明遠馬上收斂的了眼色,轉頭頭去,視線落在葉楚楚身上,嘴巴張了張,正要說點什麼,身邊的老人又出聲了。
“這女娃看着堅強的很,小子,你就算不出聲鼓勵,她也能過來的。”
老先生早就看出來了。
要真是着急迫切的需要拯救的人,絕對不可能像她那樣,坐在那裡安靜如斯,就像是靜好月光一般,很是從容超脫。
這份氣定神閒的氣度,其實,老先生就在觀察在心。
他很欣賞她這種態度。
而眼前爲她費盡心思找到自己的男人,對她那份重視和在意,也令他心裡略微動容。
在這種物慾橫流的世界裡,很難得能看到一對如此真愛的小情侶了。
他也不是惡人,不會因這小子一點不客氣的手段而惱火到硬是不醫治這小姑娘。
不過,他也得讓他好好品嚐一番他這老傢伙的怒氣。
而心裡面,已經決定,打算要醫治眼前的小姑娘了。
葉楚楚聽到老先生的要求後,她心裡邊並不緊張,甚至很平靜。
她按照要求,因爲耳力很是敏銳,剛纔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她就內心裡判定好了方位。
之前,明遠帶她來過這間玻璃花房。
葉楚楚對這裡的一切都很熟悉,不一會功夫,就從容的走到了老先生的面前。
她面上不慌不忙,聲音也是不疾不徐:“老先生好。”
聲音輕輕軟軟的,就好像是溫泉裡的水,聽着倍感舒服。
老先生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葉楚楚,心裡暗道,怪不得這小子如此疼愛這小姑娘了,看着柔弱,可骨子裡,卻是堅韌的很呢。
要是一般盲人,才失明這麼點時間,恐怕這會還在適應期當中。
可這丫頭的適應能力很強,偶爾能從她略顯僵硬的四肢裡看出一點端倪,但很明顯,她應該是不想被人當做是那種殘疾人,因此纔會迅速適應盲人的世界。
老先生看着,心裡又暗道了一句,要是她沒有失明的話,應該有一雙很漂亮很靈動的眼睛吧?
再美的人,失去了眼神裡的光彩,都多少都會減分吧。
這小子想要恢復她眼睛的決心,老先生也意識到了。
不過,他還得知道一點,非常重要的一點。
老先生想着,開口問道:“女娃兒,你想要恢復光明嗎?”
在旁邊聽到老先生問的這話,他感到很奇怪。
沒有一個盲人會不希望恢復光明吧?
但他把這種奇怪的情緒給憋住了,要是說出來,誰知道這脾氣古怪的老傢伙又會整哪一齣。
葉楚楚聽了,靜了半晌,人似乎有些出神,過了好一會,她才低下頭來,聲音輕飄飄的,卻無形之間帶着一股堅定的力量。
“我想。”
她坦然的說出她心裡的話來。
恐怕,沒人能夠真的違背內心的意願。
她當然是想的。
只是對比身邊人的愛來說,復明並不是那麼重要。
但是,單一點拿出來問她,她絕對是想的。
而如今,不光是爲了自己,也是爲了她愛的人。
她自然更加想了。
明明失去了光明,在她說出我想的那一刻,眼神裡,似乎也凝聚起了一簇光來。
閃爍間,讓老先生心裡一震。
這小姑娘的意志力,還真不是一般的強大。
柔弱溫柔的表面下,實則內心卻宛若鋼鐵般堅若磐石。
她怕是想得很清楚了吧。
很多時候,人爲了達成一件事,都會缺乏理性,而她,在她想要的東西面前,依舊能夠保持本性,也是很不容易了。
老先生心裡面想着,他看着眼前的人,目光裡難得顯現出一絲讚揚之色。
而姜明遠也把老先生這種表情也看在眼裡了,他心裡一動,心想,他這樣子,應該是願意爲楚楚醫治眼睛了吧?
但,下一秒,老先生露出神秘一笑,轉頭看向了姜明遠,語氣裡帶着一絲刻意的味道:“我有一些話,想和這小姑娘談。小子,你先出去在外面等着。”
姜明遠手猛地一握緊,要單獨和楚楚談?
姜明遠還沒放心過讓她單獨和別人在一塊,明知道眼前是個老頭子,也做不出什麼來,但是……她到這裡來之後,一直都是和自己共同相處的,從沒離過自己身邊半步……
姜明遠眼裡生出一抹擔心來。
而只見這時,葉楚楚帶着一絲笑意的聲音響了起來:“明遠,你先出去,就讓我和老先生單獨談吧。”
她口氣平靜從容,一點沒有慌張的痕跡。
姜明遠聽在耳中,眼神裡流露出一絲憂色,但最終還是遵循了她的意思。
走前伸出手,捏了捏她的手掌心,一面說道:“那我在外面等你。”
老先生聽到這裡,擺了擺手說:“小子,你就出去吧,我這老頭子也不會吃了這小姑娘,你儘管放心吧。”
姜明遠走了出去。
他站在玻璃花房外頭等着。
而室內,就剩下葉楚楚和老先生兩人。
老先生就那樣老神在在的坐在沙發椅上,而葉楚楚則安靜的站在他面前,視線是平視的,對她來說,眼前彷彿空無一物。
老先生在姜明遠出去後沒多久,就開口問葉楚楚:“小姑娘,你是真的想要恢復光明,還是因爲那小子急迫的想要你恢復光明纔會這麼想?”
葉楚楚一聽,嘴角淡淡牽出一絲笑來。
心想,這位老先生真不愧接觸過那麼多病人的權威老醫者,見過的人那麼多,心裡早就門兒清了。
明遠那麼着急,而她如此平靜,纔會令他誤會自己想要復明的決心不強吧?
想到這裡,葉楚楚出聲解釋道:“在沒有被明遠找到之前,我的確爲了自己。因爲失明的世界是黑暗的,儘管偶爾有一點曙光,都無法令我看清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