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爲被部落派來行刺的族中勇士,巴漢以前在草原上也沒少殺人。每當他對目標下手時,總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深深的恐懼和絕望,可還從未遇到過一個在面臨生死關頭還能對着自己笑的目標呢。
可現在,面前的胡遂卻突然笑了,這讓巴漢的心不自覺地就是一提。可即便如此,他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半絲放緩,依然迅速而準確地朝着目標的心窩處扎去,他相信只要刺入胡遂的身體,光是刀上的狼毒就足以致其斃命了。
但他的刀也就進了半尺許,刀尖離着胡遂的胸口還有一尺時,他的右手手腕就是一緊,就如被手銬鎖住一般,竟再難有半分的動彈,隨後一股反向的扭力襲來,手腕一痛間,巴漢就失去了對那把短刀的控制權。
隨着那刀噹啷落地,周圍的親兵們才猛地反應過來,火速撲上,立刻就把愣在當場的刺客給撲倒控制了起來。而巴漢雖然手腕已然脫臼,疼痛感不斷襲來,可他心裡此刻卻只有疑惑——那目標怎會如此厲害,竟在自己將要得手的瞬間就制住了自己?
шшш Tтká n C O
他當然不會知道,自己的目標胡遂胡總兵那一身的武藝是要遠勝過軍中將領的。別說他這樣的刺殺了,就算是在萬馬千軍之中,胡遂想要自保也不是什麼太難的事情。
與此同時,屋頂那裡的戰鬥也已結束,在面對撲殺過來的兵卒時,那名弓手自然是奮起反抗,但他手中的那張空弓如何能抵擋得住不斷劈砍過來的刀劍?所以幾招之後,他便被砍斷了手中弓,身中數刀之後,從屋頂掉落,短時間裡已起不得身。
而下方,還有幾名衝過來的親兵候着呢,所以他一落地,便有幾把鋼刀架上了他的脖子,將他也給生擒活捉。
一場動亂起得快,結束的也自不慢。只短短片刻工夫,這兩名刺客就全被拿下。雖然胡遂這邊死傷了六七名親兵,但好在他本人並沒有任何的損傷,不過他的臉色卻很不好看,目光只在那幾名戰死的親兵身上停留了一陣,方纔開口:“把這些兄弟的屍身都好生安葬了,將來以戰死沙場記功。他們的家人,今後也要看顧好了。”
身邊一名親兵趕緊答應一聲,並將此事記在了心裡。而胡總兵的話還沒完呢:“將這裡的所有人都拿下,帶去審問。”他的目光從周圍那些受驚之下瑟瑟發抖的行人面上一掃而過:“但有反抗,格殺勿論!”說完這話,他才重新上馬,示意其他一些人,繼續隨自己去北門軍營。
多年出生入死的經驗,讓胡遂很容易就感覺到邊上的這些百姓裡一定還有刺客的同夥。因爲剛纔刺客所以能殺到自己跟前,就是因爲這些百姓的騷亂引發,爲防萬一,自然不能不查。不過現在安全問題已經解決,那去軍營巡視之事自然就不能免了。
尤其是,當他終於確信韃子真將要攻擊大同時,一些準備工作就更不能馬虎了。這次被刺,讓胡遂完全相信了陸縝讓人送來的消息,而且對陸縝又多了一份感激。要不是有前晚的示警,自己剛纔就不會有所提防,要真按着以往的習慣趕路的話,還真大有可能被那突然射來的一箭給取了性命呢。
所以此番之事絕不能小覷,必須提起一百八十分的小心與謹慎來應對了。當胡遂繼續策馬往前時,他的腦子裡已經作出瞭如此決斷!
@@@@@
蒙人的進犯確實已經展開了。
雖然天氣惡劣,北風凜冽,氣溫極低,地上也滿是及膝深的積雪,可一支由雅特部爲主的數部聯軍還是努力驅馬趕着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着南邊的大明境內挺進。
因爲積雪大深,爲了保存馬力,除了少數幾個身份尊貴之人,其他蒙人騎兵都選擇了牽馬步行,緩慢地趕着路。因爲他們知道自己還有不少時間,只要趕在漢人的除夕之前殺到大同城下,就足以對那座堅固的城池發起絕命攻擊了。
不過他們還是有些低估了環境對自身的影響,幾日的行程下來,人和馬都露出了疲憊之色。顯然,在他們到達大同,發起攻擊之前,還得給自己留下些時間來稍作休整,不然想要攻破大同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乞爾木心裡作着盤算,目光卻眺望向了遠方。此時他入眼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這裡已是草原和中原的交界處,但因爲幾十年來的習慣使然,明軍並沒有在此佈下什麼堡寨之類的烽火點。
“再過去半日路程,我們就要遭遇他們的第一處哨站了。”看到乞爾木的目光望向前方,深知其心意的心腹齊達木哥就趕緊解說道:“現在已是下午,是不是等天黑之後,立刻派人偷下那座哨站?”
“那是當然,至少在我們靠近到大同城三十里地之前,絕不能讓城裡的明軍知道我們的行蹤。”乞爾木說着,又是一皺眉:“坎特爾那邊還沒消息傳回來麼?大同城裡的行動到底成了沒有?”
這回齊達木哥只能回以無奈地搖頭了:“還沒有任何消息傳遞回來。要是坎特爾出了事,那即便他們真個行刺成功,消息也無法迅速傳來。”
“哼,即便如此,我們依然能奪下大同!”乞爾木握了一下拳頭,似是告訴身邊那些親信,也像是告訴自己一般地來了這麼一句。隨後,他便把馬鞭往前一指,低喝一聲:“繼續趕路,我們要在三日之內抵達大同城!”
隨着他這一聲命令,衆戰士的精神再次一提,往前的腳步比之前又快了三分。而在又行了一程後,隨着天色漸暗,便有一支百來人的騎兵隊伍衝離大隊,朝着南邊飛奔而去,他們自然是奉命前去拔除前方明軍堡寨哨所的精銳了。
而隨着他們的離去,這支蒙人隊伍也終於暫時停駐了下來,許多人開始支起了一個個簡易的帳篷,還有人則往四下裡尋找可以引燃的枯枝敗草,他們自然是打算在此先過上一夜了。
夜色很快就降臨在了這一片純白的雪原之上,幾處篝火也隨之點燃,與天空上的星光輝映在了一處。不過這一切在露宿的蒙人眼裡可沒有那麼浪漫了,因爲篝火的數量實在太少了些,他們只能幾百個人擁擠在火旁,取那一點點的溫暖,同時口裡咀嚼着的,也是又幹又冷的肉乾,連馬奶酒都是冰涼的。
唯有想着等攻下大同後的收穫,那如山的糧食,順滑的絲綢,以及那裡的漢人女人,才能讓他們的精神稍微提振一下,從而沒有喪失繼續前進的動力。
只有幾個部落的頭領,此刻才能躲進帳篷裡,烤着火,享受着色澤金黃噴香的烤羊肉,還有溫熱的馬奶酒。可即便如此,這幾人的臉色也不是太好,因爲這一次南來的境況實在不佳。
“我早說了,就不該選在這個冬天發起攻擊,光是一路的寒冷就已讓戰士們疲憊不堪了。我們草原部落一向都是選在春秋季節對中原用兵是有道理的。”一名部落首領頗有些不快地說了一句。
而他的話也獲得了其他幾人的認同,卻讓乞爾木的面色一沉:“祖先們的智慧當然是正確的。可是,你們想過沒有,一旦到了春天,瓦剌人也會有所行動,說不定當我們南下對明國發起攻擊時,我們在草原上的族人也將面臨瓦剌人的攻擊。甚至還沒等我們出動呢,瓦剌的兵馬就已經殺過來了。另外,漢人兵法裡有一句叫攻其不備,我想他明國守軍也一定想不到我們會選在這個時候出兵,他們的防禦在這時候也一定是最鬆懈的。”
這番解釋確實在理,也讓其他幾人閉了嘴。見此,乞爾木的臉色才稍微好看了些:“你們放心,只要我們足夠順利,打下幾個明國的堡寨哨所後,我們的供給就能得到不小的補充……”
“這倒是,明國軍中的東西可比我們草原上的要好多了。”不少人在認同的同時,眼中已有貪婪之色顯露出來。
就在這時,低垂的帳簾突然就被人打外頭掀起,一股寒風隨之撲進了帳中,吹得帳內那叢篝火便是一陣搖晃。不過乞爾木卻沒有動怒,只一回頭,就衝進來的齊達木哥道:“是該速他們帶着戰果回來了麼?”
他這話也引得其他人一陣期待,紛紛把目光投了過來。可結果,齊達木哥卻神色嚴肅地一搖頭:“乞爾木,我要說的就是這事。照時間推算,他們應該回來了,即便多數人留在那哨所裡,也該派個人回來報信。可現在,卻連半點音信都沒有傳回來。而且……”
“而且什麼?”衆族長都是一愣,齊聲問道。
“而且不但他們沒有帶回消息,前方也沒有任何動靜,連明人所用的烽火都未曾起,這實在太不尋常了。”齊達木哥憂心忡忡,又充滿了疑惑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