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登時讓魏承墨臉上的欣然之色一斂,微一怔後,便有些懷疑地看向了面前的姚幹,莫不是他在騙我吧?
也怪不得魏郎中對姚幹生出疑心來,實在是這些考題的干係太過重大,難免讓他有些疑神疑鬼的。而且剛纔他也確認了,對方所提到的那幾道四書題與自己手中所持的考題並不相同,自然叫他開始懷疑對方是不是爲了獲取考題才騙的自己。
姚幹也立刻明白了魏承墨心裡所想,臉色頓時一沉:“我姚幹雖然只是個粗人,卻還幹不出這樣的事情來。這櫃子確實早前被人動過……”
正當兩人大眼瞪着小眼,各有所疑時,突然屋外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幾點火光快速就朝着這邊移動過來。隨後,二人便聽到了一陣人聲:“你說這明倫堂裡有動靜?可是事實麼?”
“小的不敢有瞞大人,剛纔這大堂裡確實有動靜……快看,這門上的鎖也被人打開了!”說話間,一羣人已經來到了門前,當先者立刻一把就推開了虛掩的房門!
房內,魏承墨和姚幹早已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團團亂轉,想要在外邊的人發現自己前離開此處。只可惜,這明倫堂除了正門和靠近正門處的兩扇窗子外,卻沒有其他出路,連扇後窗都沒有開設,這一來,即便姚幹身手敏捷,武藝不凡也出不去了。
而還還沒等他躍身飛上房樑藏身呢,房門已被人呼地一下打開,在門外五六支火把和燈籠的映照下,兩人徹底暴露在了這一大羣人的眼前!
隨着一聲驚呼:“有竊賊!”後,便有人認出了他二人的身份,更是驚叫出聲:“魏大人,姚百戶,你們怎會在此?”
兩人徹底呆在了那裡,魏承墨更是心直往底處沉去,被人當場拿住,自己這回就算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隨即,他又聽到了更讓他心慌的一聲叫:“魏大人,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直到這時,他才猛地驚覺,自己手裡依然還拿着那份考題呢!心慌之下,手一抖間,那幾張紙就輕飄飄地落了地。
當下,就有人上前一把拿起了那幾張紙,而後再度失聲驚叫:“是考題!你們兩人居然敢在此時盜取考題!”一言既出,登時就引來了一片譁然,一個威嚴的聲音立刻就大叫起來:“來人!把這兩個監守自盜的賊人給本官拿下了!”
接連的變故讓魏承墨二人完全反應不過來,直到十多名持槍挺刀的軍卒撲進堂來,把他們團團圍住,二人才略略回神,魏承墨更是看着面前發號施令的威嚴老者道:“孟大人,請聽下官解釋!”此人正是如今這考場裡的主考官,禮部侍郎孟庭月。
“你還有何話說?”孟庭月很有些痛心疾首地盯着自己的下屬:“老夫本以爲你爲人正直,深合禮之一道,卻不想你居然如此糊塗,幹出此等禍國殃民的錯事來!”
被他這麼一指責,魏承墨更是面色慘白,惶恐和愧疚之情塞滿了胸臆,竟讓他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了。好在一旁的姚幹卻已從一開始的冷靜中鎮定下來,代他說道:“幾位大人,我二人是因爲得知考題外泄,纔會破了規矩來此查看考題的!”
他話纔剛說完,面前幾名官員裡就有人哈地一聲冷笑起來:“本官是真沒想到你們竟還敢說出這樣的藉口來。賊喊捉賊也不是這樣的,明明偷看試題的是你們,居然還敢說得如此理直氣壯!”
“徐大人,下官確實是因爲擔心考題外泄,才和姚百戶冒險來此查看……”魏承墨稍微鎮定了些,出言解釋道。
孟庭月看了他一眼道:“那結果呢?可有查明是否真有考題外泄一事?”如果事情真如他所言,事情倒還有轉圜的餘地。
“這個……”姚幹告訴他的考題明顯與這裡的不同,這讓魏承墨不知該怎麼回話纔好,難道告訴對方一切只是個誤會麼?
而這時,對面的徐大人又開口了:“孟大人可不要被他這番話給欺騙了,別說這考題泄不出去,就算真有此事,他們兩個一直與我等一樣留在這考場裡,又怎麼可能知道外頭之事的?”
“對啊,你二人怎會知道考題已泄露在外?難道你們一早就與考場外的人有所勾結了?”孟庭月迅速明白過來,越發懷疑地盯着他們兩人。
什麼叫越描越黑,這就是了。兩人這才發現,自己是真個百口莫辯,無論怎麼說,破壞規矩,偷看考題的罪名是洗不脫了。
見二人陷入了沉默,那徐大人又道:“孟大人,現在出了這事,今科考試必然是不能再用這些考題。事關重大,還得儘快奏稟陛下才是。還有,他二人言行實在太過古怪,以他們兩人的身份,顯然還沒有如此大的膽子,後面一定還藏有主使之人,大人不可不察哪。”
孟庭月當下就採信了他的說法,點頭:“徐大人說的是,茲事體大,本官只能破例出考場求見陛下了。還有,你二人到底是受何人指使,還不快快招來!”
聽到那位徐大人的話後,姚幹心裡就是咯噔一下,知道事情已經大爲不妙了。自己的身份擺在這兒,只要別人往深了一挖,就能把問題牽扯到陸都督的身上,這下事情可就大了。
魏承墨卻還是堅持地說道:“下官確實是出於一片公心,從未想過泄露考題,實在是錦衣衛……”他話還沒說完呢,已被警覺的姚幹一聲斷喝所打斷:“魏大人——!”
只可惜,還是晚了一步,那徐大人立刻就接了話道:“原來這一切都是錦衣衛在背後搗得鬼!孟大人,此事可一定要如實稟奏陛下才是。”
孟庭月臉色鄭重地點頭:“別說是錦衣衛了,就算是那些藩王,只要敢壞我朝廷掄才大事,本官就一定要讓他們受到應有的懲罰!”
“徐有貞,你這是污衊,我們錦衣衛從來就沒有過這樣的想法,更不會幹出此等事來!”聽對方已直接把罪名扣到了錦衣衛身上,姚幹是真個急了,指着跟前的說話者大聲喝道,差點就要上前動手。奈何身旁早圍了不少拿刀槍對準了他的軍卒,讓他無法真個靠上前去。
這個一直在孟庭月跟前說話,落實二人確實有意偷取會試考題,並有意將這一切往錦衣衛身上引的,正是曾經的徐珵,如今的徐有貞。
話說自從去年他成爲第一個站出來提出廢立太子後,徐有貞在官場裡的處境可是大有好轉,雖然如今還是禮部郎中,卻已深得天子信重,不日就要高升。這一次的會試他所以能成爲考官之一,正是天子親點,其目的當然是爲了讓他多一些資歷和功勞,從而好更進一步了。
不過對此時的他來說,什麼監考會試的資歷都比不得能借此機會把錦衣衛,尤其是陸縝拉進偷看泄露考題的旋窩中來得重要。因爲這麼一來,不但能消多年來的心頭之恨——當初的事情他可還記得清清楚楚呢,正是陸縝突然跳出來橫加指責和反對,才讓自己淪爲滿朝官員的笑柄,差點連官都做不下去——而且還能大大地增加自己在文官集團裡的威信,爲將來的仕途打好根基。
因爲他早看出來了,最近錦衣衛鋒頭正健,朝中百官雖然很想遏制他們,卻又無可奈何。要是自己在此事上出了力,從而真個借天子的力量壓住了錦衣衛,自己在朝中的名聲和地位必然會得到極大的增加。
何況,他還有另一個不能說的秘密藏在心裡,就更需要他把這罪名坐實到錦衣衛,尤其是陸縝的頭上了。
所以面對姚乾的憤怒反駁,他並沒有半點的慌亂,反而冷笑地看着對方:“你們兩人是人贓並獲的,難道這還能有假?我說的也都是事實,以你二人的身份,還不至於有膽子幹出偷竊考題的事情來,只有身居高位者,纔有這手段,也有這膽子幹出此等事來!”
孟庭月深以爲然地點下頭去:“徐大人說的是,此事確實應該另有主謀,你二人還是老老實實地把主使之人交代出來吧,這樣老夫還能在陛下面前爲你辯解幾句。若不然,如此重罪之下,你即便不死,這輩子也就完了。”
“我……”聽他們說得如此嚴重,魏承墨頓時就有些慌了。他是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般模樣,本來他是來查泄露考題一事的,結果反被人認作了偷題的罪人,這卻如何是好?
看出他心中的彷徨,徐有貞也適時開口道:“魏大人,你我都是朝中同僚,可不同於其他人,只要你是有苦衷的,我們是一定會幫你說話的。想必你是受了什麼人的矇蔽或威脅,纔會一時糊塗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吧?是不是錦衣衛的人拿了你的把柄,纔要挾你來偷考題?”
這已算是誘供了,姚乾急得面色大變,叫道:“你們這是在誣陷我錦衣衛了!魏大人,你可萬不能上了他們的當哪!”
他的話纔剛出口,身邊的魏承墨卻已低頭說道:“你……你們說的不錯,下官正是迫於無奈,纔會做出這樣的事來……”說話間,已不敢再看姚幹,卻是真順着徐有貞的意思把事情推到了錦衣衛的身上!
@@@@@
晚上被叫出去吃飯了,所以只能遲到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