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男子娶妻納妾之時,都會這樣說,可是每一年甚至是每一天都會有人被夫家休棄,嫡妻尚且好些,至少還可要求族中長老在宗祠中爲之評理,妾室……卻連踏進宗祠的資格都沒有!”
“您與採萍往後還有漫漫幾十年,這幾十年裡,你能保證永遠不變心嗎?保證即便有無數人在你耳邊說採萍的不好,也始終如一的相信她愛護她嗎?”
面對韞儀的言語,李玄霸無言以答,良久,方纔道:“那麼久遠的事情我保證不了,但我可以發誓,一定會傾盡所有待採萍好,因爲她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子!”
對於李玄霸的話,韞儀報以一聲輕嘆,“三公子,您如果當真喜歡採萍,就放了她吧,以採萍的家世,一旦攀上李家這種高門大戶……必定會過得很辛苦;您喜歡採萍,想必也是喜歡她的笑容,喜歡她那種天真爛漫;可是留在您身邊,早晚這一切都會消耗怠盡,這是您想見到的嗎?”
李玄霸努力想要找到話反駁韞儀,結果卻悲哀的發現,他……無話可駁,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們離去。
一路上又安慰了採萍幾句,見她沒什麼大礙後,韞儀方纔折身往雙橋村行去,剛一踏進村子,她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以往她每次回村的時候,認識她的村民瞧見了都會主動打個招呼,可是今日沿路走來,一個打招呼的人都沒有,偶爾遇見相識的,她主動招呼,對方也不過是點點頭而已,一個個瞧着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村民的情況,令韞儀擔心起武老三來,加快腳步往家中行去,所幸武老三還是與以前一樣,瞧見她回來,滿臉歡喜,一邊剝着野兔皮一邊道:“走累了沒有,累了就去椅中坐着,爹這裡很快就好了。”說着,他又想起一事來,道:“對了,我昨兒個打到兩隻山雞,待會走的時候,你記得給二公子他們帶去啊!”
“我知道了。”韞儀一邊替武老三打來乾淨的水,一邊問起今兒個村裡的異樣,武老三嘆了口氣道:“聽說,皇上爲了征伐高句麗,要徵召士兵還有民夫,每一個縣裡,男子者只要非殘疾,又合乎年紀的,每戶皆要受徵入伍,這一去,說不定就沒命回來了,自然擔心異常。”
韞儀皺眉道:“去年不是纔剛征伐高句麗嗎,怎麼今年又要徵?” ωωω_ ttκд n_ ℃o
武老三搖頭道:“誰說不是呢,年年打仗,年年徵召,這日子還怎麼過啊,聽說隔壁的方大嫂日哭夜哭,眼睛都快瞎了,要不是咱家裡就你我兩個,與那徵召不挨邊,我也擔心的吃不下睡不着。”說着,他又道:“打從如今這位皇帝登基後,咱們老百姓的日子是越來越難過了,以前好歹還是十戶五戶裡面抽一個,如今卻每戶都要抽人,往後各地郡縣都只剩下一些老弱婦孺,這可怎麼辦啊。老早的時候,都說生男娃兒好,如今一個個卻都怕生男娃兒,爲什麼,還不是因爲擔心長大後會被強徵入伍。”
聽着武老三說楊廣的不是,韞儀心裡說不出的難過,她勉強辯解道:“皇上也不想難爲百姓,只是高句麗一直對我大隋蠢蠢欲動,皇上爲保國疆安穩,方纔屢次征討,只要高句麗對我大隋伏首稱臣,自然就無需再征討。”
“無需再征討?”武老三不知韞儀心思,嗤聲道:“哪裡會有這麼好的事情,你瞧着吧,就算不征討高句麗,以後也會征討什麼低句麗、矮句麗一類的,不然就是再挖條什麼大河,造一座什麼宮殿,總之這位皇帝是絕不會讓咱們有好日子過的,要不然哪裡會有那麼多的……”他壓低聲音道:“造反的事。”
“其實……皇上並沒有爹說的那麼壞,許多事情他都不知道,是底下那些官員欺上瞞下,禍國殃民。”話雖如此,韞儀底氣卻是明顯不足,顯然連她自己也不太相信,果然武老三道:“要說是小事他不知道,我相信,可如今是打仗啊,他身爲皇帝怎麼會不知道?還有那些開渠鑿河、建造宮殿、加重稅賦,他會一點都不知道?就說咱們家吧,那幾畝田種出來的收成,有一大半交了稅,剩下的都不夠吃,要不是我經常上山打些野味,你又在太守府當差,連飯都吃不飽。”
“相信皇上這麼做,定然有他的理由。”韞儀的話引來武老三疑惑的目光,“丫頭,你今兒個是怎麼了,爲何一直幫着那個皇帝說話?”
韞儀掩飾的笑道:“哪有,我不過是把心裡想到的說出來罷了,畢竟京城離着咱們這麼遠,許多事情是咱們不清楚的。”
武老三也沒有深究,只嘆然道:“總之啊,爹算是看明白了,這位皇帝老子在一天,咱們就不會有一天好日子過。”
韞儀沉默了一會兒,道:“對了,太守大人不是一向寬仁爲懷嗎,對於此事……就沒有說什麼嗎?”
武老三苦笑道:“太守能說什麼,他畢竟只是一個臣子,皇帝下了命令,難道不從嗎?不過我聽聞,太守已經向上面說了許多好話,原本所有年紀符合的都要受徵,如今每戶只徵一個,可就算是這樣,也讓那些人家塌了天啊!”
沉默片刻,韞儀道:“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
“能有什麼法子,除非是富戶,以糧錢代徵召的名額,聽聞杜家……”武老三瞅了韞儀一眼,見她沒什麼異樣方纔繼續說下去,“杜家就是這麼做的,不過聽說這樣一來,他們原本頗爲殷實的家底所乘無幾了;即便是這樣,也得在名字記上那些負責徵召士兵民夫的官員冊子之前,一旦記上了,就算有再多的銀子也去不掉,一定得去。”
“篤篤篤!”屋外傳來叩門聲,開門一看,正是隔壁的方家嫂子,不等武老三言語,她已是睜着紅腫的雙眼奔進來,一把拉住韞儀的手哭求道:“梅雪,你在太守府做事,能不能幫我們求求情,讓他們不要徵你方哥兒,我就這麼一個兒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怎麼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