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也不知道,這會兒大公子他們都去了童嬤嬤屋裡。”話音未落,李世民已是快步往後院行去,果然到了那裡,發現裡頭站滿了人,李建成與季容赫然就在其中,至於童嬤嬤的屍體已經放了下來,直挺挺地擺在屋中,樑上還套着那個索去了她性命的繩索,不時被風吹得一晃一晃。
李世民走到李建成身邊,道:“大哥,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李建成遞過一張紙,道:“你自己看吧。”
只見紙上用歪歪扭扭的字寫着,她曾因照顧李承宗不周受季容責罰,而懷恨在心,故尋來以前相識的女子阿月,趁着衆人剛剛搬進宅子,進出不嚴,偷偷溜進府中,冒充大少夫人的侍女,引誘秋林在豆花之中添加蜂蜜,從而致李承宗耳聾!
她本只是想出口氣,沒想到事情鬧得這麼嚴重,整個宅子都人心惶惶不說,連鄭氏也被禁足,在害怕與內疚的雙重夾擊下,最終懸樑自盡。
李世民感慨道:“一念之差,不僅害了承宗一輩子,也害了她自己性命。”
李建成語氣硬冷地道:“她一條狗命怎麼足夠賠償承宗的雙耳。”說完這句話,他轉頭對薜萬徹道:“立刻去這個老婦家中,將與她家人悉數抓住大牢,聽候處置。”
李世民聞言急忙道:“大哥,童嬤嬤雖犯下大錯,但也是一時心念偏差,並非窮兇極惡之人,既然她已經死了,大哥又何必禍延其家人,還是算了吧?”
“算了?”李建成搖頭道:“承宗是我長子,我視他如珍寶,如今卻被這個刁鑽老婦害成了殘廢,這口氣我實在咽不下!”
“可是……”李建成擡手打斷他的道:“我知道世民你仁善,但這件是我的家事,你不要插手!”不等李世民言語,他先一步道:“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要了他們的性命。”
見他這麼說,李世民只得作罷,停頓片刻,他道:“既然承宗一事與大嫂無關,還請大哥解了她的禁足。”
“我知道。”如此說着,李建成耳邊傳來壓抑的哭泣聲,回頭望去,只見季容正站在後面,那張嬌若蘭花的臉龐此刻佈滿了淚痕,哭聲正是她所發出的。
看到她這個樣子,李建成心中一驚,連忙走過去道:“怎麼了,可是承宗又有什麼事?”
季容搖頭,含淚道:“妾身才知道,原來害承宗的不是別人,正是妾身,如果妾身當初沒有斥責童嬤嬤,又或者沒有讓她照顧承宗,就不會有現在的事,妾身……妾身才是那個罪魁禍首。”說到後面,她已是泣不成聲。
她這個樣子令李建成大爲憐惜,攬了她的肩膀道:“是這老婦刁鑽狠毒,又豈能怪你,莫要再自責了。”
見季容仍是面色悲泣,垂淚難止,李建成道:“別想這些了,我陪你去看看承宗。”在準備離開之時,李建成回頭盯了一眼尚擺在屋中的屍體,恨聲道:“將這個老婦的屍體拖到亂葬崗去,讓她日日受野狗啃食。”
隨着童嬤嬤的死,李承宗一事終於告一段落,鄭氏得以解禁,年幼的李承道亦被送回了鄭氏院中。
夜間,季容坐在牀沿,怔怔望着熟睡的李承宗,李建成因爲還有軍事要商討,所以傍晚時分就走了。
“咚!咚!咚!”侍女聽着外面打更的聲音,輕語道:“娘子,已經三更了,奴婢扶您回去歇息吧。”
季容撫着李承宗沒有多少肉的臉龐,輕聲道:“秋林處置了嗎?”
“處置了,照娘子的吩咐,鞭笞五十,趕出府去。”頓一頓,侍女又道:“奴婢知道娘子難過,但所幸加害大郎的人都已經受到了處置,也算是老天有眼。”
“老天有眼?”季容露出一抹涼冷的笑容,“你真相信這一切是童嬤嬤所爲嗎?”
侍女驚訝地望着她,“童嬤嬤不是都已經承認了嗎?”
“承認的只是那封書信,而非她自己。”季容替李承宗掖好了被角,起身道:“且不說童嬤嬤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只說豆花與蜂蜜相融會致聾一事,她一個尋常婦人,是如何知曉的?”
侍女想一想道:“會否是她無意中聽來的?”
季容斂袖出了門,望着絹紅燈籠外漆黑的夜色,徐徐道:“有這個可能,但更大的可能……”話音一頓,轉而道:“你說說,童嬤嬤認罪之後,受益最大的是誰?”
“自然是大少夫人,她……”話說到一半,侍女突然明白了什麼,駭然道:“娘子是說,這一切都是大少夫人安排的,童嬤嬤只是一個替罪羊?”
“這是最合理的解釋。”面對季容的話,侍女不解地道:“既然娘子這麼認爲,何以之前不與大公子說?”
季容搖頭道:“相公未必沒有想到這一點,但一來童嬤嬤那封遺書,將鄭氏撇得一乾二淨;二來鄭氏懷着身孕,又是滎陽鄭家之女,僅憑些許猜測,他是不會治罪鄭氏的。”
侍女嘆道:“想不到大少夫人表面親厚,其實心腸如此狠毒,大郎才只有兩歲,又一向與她極親,易地而處,奴婢自問是萬萬下不了手的。”
季容冷笑道:“你怎能與她相比,我早就料到她不簡單,卻沒想到她刁鑽狠毒至廝;不過……”她緩緩攥緊了手,咬牙道:“毀子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我季容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與她鄭觀音罷休!”說到此處,她嘴角忽地勾起一抹笑容,在這漆黑的夜裡瞧來,份外詭異,侍女只看了一眼,便低了頭不敢再看。
童嬤嬤的事,自然也傳到了韞儀耳中,卻令她更加迷茫,究竟季容、鄭氏、童嬤嬤三個人當中,誰纔是真正的兇手,又或者說……還有她所不知道的第四個人?
翌日,吉祥在替韞儀梳洗之時,道:“主子,咱們好些年沒回長安了,聽聞這些日子在將軍的治理下,長安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景象,不如咱們出去瞧瞧?”
正打水進來的如意聽得此話,笑道:“這個主意好,這些日子一直待在府中,着實悶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