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都怪妾身大意,未曾看出秀珠的心思,以致她有機可趁。”說着,她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韞儀,道:“殿下一路風塵僕僕,想必很累了,您快去歇着吧,妾身這裡有妹妹還有文蘭他們照顧着就行了。”
在李世民歸來之前,她與韞儀曾多番商議,最終決定,對於季容在此事中的牽扯,暫且不告訴李世民,包括丁陽的身份;一來,前次大戰之中,李世民雖然不曾戰敗,但薛舉未平,高城又淪陷,想必過不了多久,又會有一戰;而李建成二人大敗而歸,若再戰,領兵者十之八九會是李世民,她們不想再這個時候令其分心;二來,牽扯到季容,就等於牽扯到了東宮,但此事究竟是否與李建成有關,尚未爲可知,李世民對太子又一向敬重信任,在未弄清楚之前,就說這些,實在有些不合適。
李世民之前爲營救李建成一事,耗費心神,之後怕被薛舉追上,一路疾奔,也確實有些累了,在又與長孫氏說了幾句後,回了自己的住處歇息。
一覺醒來之時,已是日落西山,正自適合屋中光線之時,耳邊傳來軟糯動聽的聲音,“殿下醒了?”
循聲望去,只見韞儀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雖此時天色昏暗,屋中又未掌燈,那一抹笑容卻足以破盡所有黑暗,令人恍若置身於最明媚豔好的春光之中。
李世民撐起身子道:“何時來的?”
韞儀往他身後塞了兩個鵝毛軟枕,“有一會兒了,見殿下睡着,便沒有吵擾,看殿下眼下青黑去了不少,這一覺應該睡得不錯。”
李世民下意識地撫一撫眼下,“有那麼明顯嗎?”
“明顯的不得了,否則王妃怎會催着殿下回來歇息。”韞儀一邊說着,一邊接過如意遞來的茶,讓李世民飲了提一提神。
李世民也是有些口乾,一口飲盡了略有些燙的茶水,道:“這次出征,確實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麻煩。”
“齊王莽撞,太子又由着他胡來,難怪會落得慘敗的下場,如今讓薛舉佔據了高城,想要再奪回高城,蕩平薛舉,怕是難了。”
李世民撫一撫額道:“再難也要去做,高城不能由着薛舉佔去,大唐更不能由着這個禍患在邊境虎視眈眈,威脅我大唐子民。”
韞儀微微一笑,“殿下此言,是準備親自帶兵去平定薛舉嗎?”
“我自是想替大哥與元吉報此次之仇,不過一切還得看父皇的意思,而且……”李世民蹙一蹙眉,對垂手站在一旁的初一道:“你去將長孫將軍,杜參軍還有劉先生給請來,共議對付薛舉的法子。”
韞儀聞言,忙道:“陛下要調兵遣將,非一夕可成,殿下何必如此心急,過幾日再議就是了,這會兒都快用晚膳了。”
“早一些想到法子總是好的,父皇調兵之時,也好心中有數。”見李世民執意如此,韞儀只得由着他去書房,隨後讓如意去吩咐廚房將足夠四人用的晚膳送去書房,並隨時備着茶水,以供取用。
在安排好這一切,準備回綺羅閣時,意外撞見引燈前來的杜如晦,後者拱手道:“許久不見,楊妃娘娘可還安好?”
韞儀還了一禮,含笑道:“勞杜公子記掛,我一切皆好,可有見過顯月?你征戰在外的這些日子,我偶爾見她,這話裡話外,總是免不得提及你,唯恐你有什麼事,如今你平安歸來,她可算是能安心了。”杜如晦在長安安頓下來後不久,便讓人將遠在太原的杜母與王顯月接了過來,一家人團聚。
“娘娘有心了,已經見過了。”說這話的時候,杜如晦雖然依舊面帶笑意,但眸光很明顯黯淡了一下。
留意到這一幕,韞儀關切地道:“可是出了什麼事?”
杜如晦望着天邊的幕後,低嘆道:“確實出了一些棘手的事。”停頓片刻,他說出一句令韞儀極其意外的話來,“母親想要我納妾!”
“納妾?”迎着韞儀驚訝的目光,杜如晦徐徐道;“今日一回府,母親便遞了一本冊子給我,裡面都是城中一些閨閣秀女的畫像,說是哪個瞧着閤眼緣,就派人去說親,定個好日子納娶入府。”
韞儀疑惑地道:“杜夫人好端端的爲何要突然替你納妾?顯月呢,她知道嗎?”
“其實這件事,早在年前之時,母親就與我提過,只是被我壓了下來,沒想到她並未就此死心,還擅自去找媒婆,弄出這麼一本冊子來;顯月當時也在,聽得這件事,自是不太高興,開口說了幾句,話倒也不重,但……”
見他遲遲未說下去,韞儀心知肚明,接過話道:“但落在杜夫人耳中,就不對了是嗎?”
杜如晦無奈地點頭道:“是,母親說顯月嫁入杜家兩年未有所出,已是對不起杜家列祖列宗,這會兒還阻止我納妾,大違婦道,是要……”想是後面的話不太好聽,他沒有說下去,轉了話道:“總之爲了這件事,整個下午都鬧得不太愉快。”
雖杜如晦不曾說出口,但憑着對杜母的瞭解,韞儀多少也猜到了幾分,看了他道:“那你自己的意思呢,是否已經厭煩了顯月,想納娶妾室嗎?”
一聽這話,杜如晦急忙道:“當然不是,我既娶了顯月爲妻,就會一心一意待她,又怎會三心二意;母親那邊我會設法回絕。”他嘆了口氣,皺了劍眉道:“說來也奇怪,以前母親與顯月很好,從未有爭執,可自打來了長安後,事情突然間就多了起來,總起摩挲,令人不得安生。”
韞儀似笑非笑地道:“不是事情突然多了,而是形勢變了。”
杜如晦不解地道:“形勢變了?娘娘是何意思?”
“當年你二人成親之時,你只是朝中一個微末官員,顯月卻是七宗五族之一,王氏之女,身份顯赫,杜夫人自是百般討好,就算真有瞧不順眼的地方,也絕不會說顯月半句不是;但現在,隋朝覆沒,王家敗落,你卻成了殿下帳下的親信,深得殿下倚重,甚至陛下也高看你一眼;你說說,在這種情況下,她又何需再討好顯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