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問,這些人必是李建成的人,他做這麼多事,就是爲了看住自己,不讓自己或者身邊的人,有機會接觸到秦王府。
顯月不動聲色地進了宅子,杜如晦與杜父杜母都在正堂上,一個個神色憂急,杜如晦一瞧見她進來,連忙上前一陣細看,確認她無事後,方纔鬆了口氣,旋即緊張地道:“可有將話帶給萬貴妃?”
顯月還未說話,杜母已是道:“外面那些人是怎麼一回事情,你們倒是給我說清楚,都在做幹什麼,一大清早突然說要入宮不說,現在外頭還多了一羣不明來歷的人。
顯月顧不得回答她的話,對杜如晦道:“我已經把話原封不動帶給萬貴妃了,她會設法幫秦王脫身,另外,她要我帶一句話給秦王。”
杜如晦微一凝思,沉聲道:“你沒有見到秦王是不是?”
“不錯,我還沒到秦王府,便被太子與齊王擋住了,他們拿杜家與王家來威脅我,逼我回來。”說着,她對杜母道:“外面那些人,應該都是太子派來的。”
“太子?”杜母聽得一頭霧水,“怎麼?你們得罪太子了嗎?”
“貴妃讓你帶什麼話?”杜如晦知道,在這種時候,萬氏所帶之話,必定非同小可,甚至可能關乎李世民的性命。
顯月瞅了杜父二人一眼,低聲道:“她要我告訴秦王,若真到萬不得已之時,就用非常手段!”
這句話,杜父二人是聽到的,卻不明其意,杜母擰了眉道:“什麼萬不得已,什麼非常手段,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杜如晦這會兒哪有心思回答他們的話,再說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貴妃說出這樣的話,想必形勢已是惡化到了即將失控的邊緣。”
“我到上陽宮的時候,貴妃並不在宮中,聽宮人說,昨夜裡陛下突然暈厥,情況很是危險,貴妃在御書房裡陪了整整一夜方纔歸來,另外……夏候大人與王道長都在御書房中。”
杜如晦咬一咬牙道:“貴妃的話,一定要告訴秦王知曉。”說着,他起身欲往外走,顯月忙拉住他道:“他們人多勢衆,相公你打不過的。”
“打不過也要打,絕不能在此坐以待斃,太子……”杜如晦冷笑道:“秦王一出事,他就會立刻要我等的性命,既然左右都是死,倒不如與他拼上一拼。”
聽了他的話,顯月不僅沒有鬆手,反而抓得更緊,“相公不要去!”
“顯月,我知道你擔心我,但……”杜如晦狠一狠心,凝聲道:“就算前面是一條死路,我也一定要闖上一闖,這一點,你該明白。”
顯月連忙點頭道:“我明白,正因爲如此,我纔不讓相公去,事實上,這會兒,貴妃讓我傳的話,秦王這會兒應該已經知道了。”
杜如晦愕然道:“你不是說半途被太子他們截住了,並未見過秦王,怎麼這會兒又說他知道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顯月露出進來後的第一抹笑容,“太子與齊王行事固然縝密,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們始終還是棋差一招,輸給了劉先生。”
“輸給劉先生?”杜如晦不解地重複着她的話,“此話怎講?”
“其實妾身在剛出太極宮的時候,便遇到了劉先生派來的人,劉先生就是料到太子與齊王很可能會從中阻攔,故而讓他守在太極宮外,妾身已經將貴妃的話告訴他,讓他轉答;所以……太子可不是輸了嗎?”
聽得這話,杜如晦一顆心總算是放回了原處,撫掌笑道:“劉先生當真是心思縝密,料敵先機;這步棋,太子怕是怎麼都沒料到。”
顯月點頭道:“咱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希望秦王吉人天相,平安度過這一關。”
杜如晦斂了那點笑意,憂聲道:“秦王爲人孝義忠勇,上天一定不會逼他去絕路,我只擔心……那唯一的一條生路,秦王不肯走。”
顯月嘆了口氣,“咱們現在被困在此處,無法可想,只希望劉先生可以勸服秦王。”
在他們爲李世民擔心的時候,劉弘基派出去的小廝已是疾步趕回秦王府,將萬貴妃的話一五一十複述了一遍。
小廝話音剛落,李世民便否決道:“不行,我絕不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在示意小廝下去後,劉弘基道:“但到了這一步,殿下已經無路可退了,恐怕用不了多久,陛下就會傳旨殿下前去太極宮;從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一去,必定凶多吉少。”
李世民激動地道:“但那是我的父親,是我的兄長胞弟,我……我怎麼可以這麼做?”
“天家無父子,天家無兄弟!”劉弘基冷冰冰地道:“才說過的話,殿下這麼快就忘記了嗎?”
“我……”李世民自是沒忘記,但不管怎樣,那都是三十年來,相依爲命的親人,血濃於水,他實在做不到。
許久,他抹了把臉,沉聲道:“還有別的辦法嗎?”
劉弘基搖頭道:“如果有,萬貴妃不會說這樣的話,事情已經到了生死邊緣,殿下,留給您考慮的時間不多了。”見李世民不語,他語重心長地道:“我知道殿下宅心仁厚,不願與親人兵刃相向,可如今的局勢,已經由不得你選擇;當斷不斷,必受其害!”
李世民緊緊抿着薄脣,他心裡明白,這些年,因爲他的累累軍功,所謂的父子兄弟之情,早已經淡薄到幾乎沒有的地步。
高坐於太極殿上的父親,對自己百般忌憚,處處提防,至於李建成二人,對自己又嫉又恨,甚至不惜在酒中下毒加害;實在是令人心灰意冷。
“殿下若不當機立斷,死的將會是殿下,是秦王府所有人,還有我、如晦、志宏等等,包括……當年被逼入明月庵修行的楊妃;敢問殿下,這是您願意看到的嗎?”
韞儀……李世民此生最虧欠的人就是韞儀,當年她被李建成加害,迫入明月庵修行之時,他無能爲力;母子被迫分離之時,他同樣無能爲力;而這幾年,爲了避免被人發現,從而告到李淵面前,他甚至……不曾去看過一眼,只能站在城樓上遠遠相望,或者從別人口中知曉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