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士兵聞言皆細細打量起了那兩人,一圈看下來,竟是無人認識,瘦高個不以爲然地道:“軍中那麼多士兵,相互之間不認識又有什麼奇怪的,就說你杜將軍,難道記得每一個士兵的臉?”
“可不是嗎,總之我們不想白白送死,要求立刻撤回長安!”另一個人顯得稍胖一些。
“不承認是嗎,好,本將軍就讓你們心服口服!”杜如晦冰冷的目光令二人心裡發毛,未等他們猜測到什麼,杜如晦已是大聲道:“傳令下去,全軍集合!”
“杜兄弟,全軍集合會否過了一些,萬一壓不住,那可就麻煩了?”一向粗枝大葉的尉遲敬德在這個時候,倒是仔細了一回!
杜如晦堅持道:“我有信心,不會有事!”
尉遲敬德尚在猶豫之時,劉弘基開口道:“這是眼下唯一的法子,照他的話去做吧。”
見劉弘基也這麼說,尉遲敬德不再言語,助杜如晦將軍中所有未曾染上疫病的士兵集合起來,雖說之前死傷慘得,但還有八萬餘人,聚集在臺下黑壓壓一片。
在悉數集合之後,杜如晦指着被綁了手的那兩人道:“你們睜大眼睛看仔細,可認得這兩人!”
隨着這句話,八萬多雙眼睛齊齊聚集在那兩人身上,將他們看了個仔細,可奇怪的是,竟沒人站出來說認得他們二人,一個都沒有!
這個結果早在杜如晦意料之中,“他們一口咬定自己是軍中士兵,可滿軍將士竟然無一人識得,奇怪嗎?”
瘦高個神色閃爍地道:“我們二人性格沉悶,不擅與人打交道,故而沒什麼人認得,也是正常。”
“你們二人最先嚷着要撤軍回長安,這也叫性格沉悶?”不等他們辯解,杜如晦已是移開目光,對臺下一衆士兵道:“想必諸位將士已經知道,這些日子在軍中流傳的,並非風寒,而是疫病,但這疫病並非他們之前所說的上天降罰,而是人爲!”
聽得此話,臺下一陣騷動,站在前排的士兵不滿地道:“疫病怎麼可能是人爲,杜將軍這謊言說得未免也太低劣了一些。”
杜如晦不慌不忙地道:“莫說是你們,就連我剛知道的時候,也是不敢相信,但事實確是如此。”不等士兵言語,他又道:“你們仔細回想一下,最初發病的士兵,可是負責攻打洛陽的那些?”
士兵們回想了一下,發現確是如此,緊接着杜如晦的話又再次想起,“隨後發病的,則是在大戰後,負責救助他們的人,至於沒參與救助傷者,則大多平安無事。”
“那又怎麼樣?”面對臺下的聲音,杜如晦道:“我曾去請御醫去檢查過砸傷士兵的石頭與弩箭,在那裡,發現了同樣的疫毒,也就是說,這些石頭與弩箭就是這場疫病的源頭!”
這句話如同一句驚雷,令底下士兵詫異不已,至於臺上那兩個,則是滿臉惶恐。
有心思轉得快的士兵試探道:“杜將軍之意,是說這場疫病是洛陽所爲?”
“不錯,李建成不知從何處尋來疫毒,將之抹在石頭與弩箭上,一旦被傷,疫毒就會進入體內,然後通過血液的接觸,傳染給別人;至於他們……”杜如晦回頭望了一眼惴惴不安的兩名士兵,冷聲道:“根本就是李建成派來動搖軍心的!”
那兩人連連擺手,急切地道:“不是,沒人派我們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
杜如晦朝一旁的尉遲敬德看了一眼,後者會意,一揚手中關刀,在一道凜冽的勁風過後,橫在兩人喉嚨前,“若不想死在這裡的話,就老實回答!”
瘦高個哭喪着臉道:“將軍明察,我們說的都是實話,並沒有撒謊!”
回答他的是喉嚨處伴着溫熱流體流出的劇痛,尉遲敬德冷冰冰地道:“再有一句謊言,你這輩子都休想說出話來,說!”
面對尉遲敬德的言語,二人越發害怕,不住地打着哆嗦,但嘴還是緊緊閉着,不肯說一個字。
杜如晦冷冷盯着他們道:“看來你們真是不想要命了,好,本將軍成全你們!”隨着這句話,他竟然從一名親兵腰間抽出鋼刀,緊接着就往他們二人砍來,沒有半分猶豫。
他這個架式,莫說是那兩人,就連尉遲敬德也給唬到了,連阻攔也給忘記了,眼見鋼刀就要臨身奪命,二人終於扛不住了,緊閉雙眼大叫道:“不要!不要殺我們!”
刀在離着瘦高個還有半寸距離的地方停住,杜如晦收回鋼刀,冷聲道:“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再有半句虛言,必取你們狗命!”
瘦高個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道:“是否我們說了實話,你就放我們離去?”
在與劉弘基對視了一眼後,杜如晦道:“只要你們所言屬實,我可以饒你們不死!”
聽得這話,那兩人再沒猶豫,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腦兒全說了,與杜如晦他們猜測的一模一樣,就是洛陽那邊派來的,殺了兩名唐兵換上他們的衣裳,然後伺機挑動內亂,令他們變成一盤散沙。
雖然他們除了自己接受的命令之外,一無所知,但已經足夠了,臺下士兵皆是憤怒不已,之前淇水之毒已經令他們恨極了李建成,沒想到又搞出一場疫病以及種種小動作來,實在可恨!
劉弘基很懂得抓時機,大聲道:“你們都親耳聽到了,這場疫病,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所有一切都是李建成所爲,他爲了贏,已是不擇手段,不講人倫天理,若今日我們就此退去,任由他坐大,來日死的人必會更多!”
“將士們,我明白你們的心情,沒有一個人不想活着,可是你們能夠保證,退回長安,就一定可以保住性命嗎?李建成現在據守洛陽,可他不會滿足,長安遲早是他的目標,到時候,不止你們,就連你們的家人也會遭難!”
隨着他的言語,臺下漸漸靜了下來,八萬將士,無一人說話,皆默默聽着劉弘基言語,“還有埋葬在這片土地下的將士以及飽受疫病折磨,隨時都會丟掉性的將士,他們曾與你們並肩作戰,曾與你們共同進退;現在,你們打算拋下他們的仇恨與冤屈,像一隻縮頭烏龜一樣退回長安嗎?”劉弘基環視了衆人一圈,大聲道:“回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