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劍鋒跟着魏觀止和悠然走了,而江浩東這邊惋惜錯事良機之後,卻也當機立斷,直接道:
“既然世子爺這邊沒有事了,我們也趕緊的回去,也好算是將功補過了。”
林向東明白了他的意思,幾乎是立馬就集合人手往回趕,希望能夠趕在魏觀止等三人的前面早一步回去。
一路上兩方人都在急匆匆的趕路,不過到底是因爲魏觀止和悠然闖關時受了傷,傷了元氣,以至於行動上沒有那麼快速,慢了江浩東一行人一步的距離。
此時在皇宮內的魏傳勳卻得到了消息,在他憤怒的砸了一方硯臺之後,卻很快的冷靜了下來,只見他神情有些恍惚的道:
“沒死,竟然沒死。”
此刻沒有人能夠知道他的心情,說是生氣,不如說是極度,說是失望不如說是鬆了口氣。他是在決定得不到悠然的心之後,連悠然這個人也要毀了的。
可是這幾天,他在皇宮內,卻總是心神不寧,莫名其妙就要發脾氣,夜裡總是睡不安穩,像是在做夢,可是驚醒之後,卻總是想不起自己到底被什麼夢境所驚醒,他唯一做的卻是睜眼到天明。
這樣的情況使得他很不想承認,可是此刻他卻能夠確定了,即便是得不到悠然的人和心,可是他從內心裡卻不希望悠然真的死了。
在這個世上,他唯一認爲能夠和他心靈相通,能夠配站在他身邊的人就是江靈兒。倘若江靈兒不在這個世上了,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自己孤寂的心靈。
之前認爲江靈兒不再人世間時,那個時候他一心想要當皇上,自然也就無暇想太多,只是在夜深人靜時才覺得整顆心陣陣發冷。
可是如今他做了皇帝,完成了兩世的心願,卻發現唯一想要得到的卻只不過是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女人,一個叫江靈兒,如今卻又叫悠然的女人而已。
這個認知讓他很苦惱,也對他來說十分的殘酷。明明知道若是任由自己的情感深陷的話,最終自己只會走向萬劫不復的深淵,可是他卻無能爲力,只能夠心裡苦澀的獨子品嚐這杯單戀的酒。
“皇上,您看是不是再派些人手把世子爺和悠然姑娘抓過來?”說這話之人就是那太監。
魏傳勳猛然轉頭,看着一直跟着他,從他的小廝,如今變成淨了身的太監的隨從,他眯眼陰冷的道:
“誰讓你開口的。”
“小的敢死,請皇上饒命。”太監嚇的面無血色,跪在地上就砰砰砰磕頭。
魏傳勳卻依然臉色很難看,即便是跟着他將近二十年的隨從,他依然沒有一絲的惻隱之心,反倒是冷哼一聲,毫無情感的道:
“滾出去,別在朕面前惹朕生氣!”
“是是,小的這就滾,小的這就滾。”太監連滾帶爬的出去了。
龐大的御書房內,如今只剩下魏傳勳一個人,自然還有如同他影子一般的影衛。
不知道過了多久,魏傳勳開口了,“你說爲何得到一個女子的心那麼難呢?”
看似他對着空氣自言自語,可是那暗處的影衛卻明白,他顯然在問他的意見。只見他影衛思索了一下,老實的道:
“回皇上的話,屬下不曾接觸過女子,不知道如何得到女子的心。”
魏傳勳卻與對待剛纔太監截然相反的態度,只見他非但不惱,反倒是無奈一下,有些歉意的道:
“說來倒是難爲你們了,爲了保護朕,連一個像樣的家都沒有。”
影衛卻面無表情,毫不猶豫的道:“屬下的職責是保護皇上的安全,家都屬下來說只是一個累贅。”
所謂影衛,其實同太監也好不到哪裡去,有時候甚至是還不如一個太監。影衛,顧名思義,只不過是一個影子而已,根本就沒有人權,更別談什麼家庭和愛人了。
身爲影衛,一生只會貢獻給所要保護的人。當他們還能夠儘自己所能時,那麼他們就會像影子一樣的活着。可是一旦當他們無力保護主子時,他們就會選擇自盡來了卻殘生。
魏傳勳如此流血之人,可是面對悠然的問題,他莫可奈何,面對這些影衛,他卻難得的有些歉意。只不過他也只是有些歉意而已,卻並沒有打算改變影衛的現狀。
世上有些人就是這樣,也許對不如自己的人充滿了同情,可是他在同情的同時,卻流血的看着,並不曾好心伸出援手。
而有些人,也許看似冷漠,卻全然並非如此,他們不會把同情之類的話語放在嘴邊,可是卻會默默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就如同現在一般,影衛這般回答,外人聽到也許會覺得心酸,可是魏傳勳卻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還心情很好的呢喃道:
“有的時候,心裡掛念一個女子的感覺其實也不錯,有的時候卻覺得是一種負累,你的話朕反倒是能夠明白。”
影衛沒有做聲,就好像是一具沒有思想和靈魂的軀殼一樣,只知道醒來站在魏傳勳身邊,閉眼也要站在魏傳勳身邊,一旦有危險,卻要擋在魏傳勳身前。
而此刻魏傳勳難得的對要給影衛敞開心扉,聽不到影衛的回答,他也不惱怒,反倒是相當的滿意,竟然繼續道:
“本來朕是想着於是得不到,不如直接毀了她的,可是如今聽到她竟然沒事,雖然朕有些可惜魏觀止竟然還活在,可是卻也暗自喜悅江靈兒竟然沒事,呵呵,你說朕這叫不叫做自討苦吃,一片真心反倒是被那個女子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皇上若是想要那女子到身邊,屬下可以把她帶過來。”影衛依然面無表情,好像是在等待一道命令,而他去完成一個任務,完全沒有想到悠然的感受。
也是,指望一個本身沒有情感和自我的人卻明白一個正常人的思想,那簡直是天方夜譚了。
魏傳勳轉頭,定定的望着他,半晌轉頭,嘆了口氣神情恍惚的道:
“對待她不可用強的,這個世上沒有人比朕更瞭解她這個女子的了,若是用強的,她定然會做出任何的事情來,玉石俱焚你應該知道吧。”
“是,屬下知道。”影衛眼皮都沒有眨一下,就好像是一個機器人一樣。
魏傳勳仰頭無奈看着御書房的屋頂,感傷道:“玉石俱焚,這個世上別的女子也許做不到,可是她卻會,你知道嗎,朕瞭解她,更加的肯定,若是強求,最終朕什麼也得不到,甚至是連她這個人再也看不到了。”
“屬下不知道。”影衛搖頭,無法去了解,這世上竟然還真的有那麼決絕的一個女子。
魏傳勳卻好像失去了談話的興致,呆呆的愣神半天,最後卻最終嘆了口氣,喃喃道:
“算了吧,暫時就這樣吧,讓你在他身邊,我不去找你,不過當有一天我與他對決時,希望你能夠重新回到我的身邊。”
……
天越來越炎熱了,當太陽失去了中午的威嚴,慢慢下山後。夜幕降臨了,草叢裡的昆蟲發出了愉悅叫聲。晴朗的夜空,星星閃爍着亮晶晶的光芒,一點,兩點,三點……璀璀璨璨,閃爍不定。
這一幕落在悠然的眼中,感覺那些星星就像一雙雙淘氣、幼稚,然而又充滿神秘、智慧的眼睛。而每當悠然擡頭欲要撲捉那一閃閃的身影時,卻又感覺它們似乎在同她玩‘躲貓貓’,竟然眨眼的功夫就不見了,瞬間卻又出現在天空之中。
如此一幕,即便是此刻前路艱險,卻依然換來了悠然會心一笑,感覺如此的夜空,是那麼的美好,就好像預示着她與魏觀止的未來一樣。
“你在想什麼?”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悠然回頭一看,看到邵劍鋒站在她不遠的地方時,她一笑,依然擡頭看着美好的夜空。
邵劍鋒挑了挑眉,卻並不因爲沒有得到迴應而覺得尷尬,相反的他走的更近一些,站在悠然身後,同樣擡頭看着天空,卻說出與這般美好的景緻不相符的話來:
“看着那個人站的越來越高,還有可能將來會站在最高處,你難道就不擔心嗎?”
“最高處?”悠然一愣,轉頭看向他,卻全無半點擔憂,反倒是很輕鬆的道:“那又如何?”她爲何要擔心。
邵劍鋒表情有些變化了,竟然帶着一點恨鐵不成鋼的意味,擡手指着駐紮的主帳道:
“你難道沒有看到嗎?人家如今正在指揮千軍萬馬,是替皇上在指揮一切,而作爲陪着他出生入死的你,此刻又在做什麼?只是在這裡賞風景嗎?!”
說道最後,邵劍鋒竟然帶了怒火,而且還是一種很狂熱的怒火,就好像是要燃燒了誰一般。
“呵呵。”不知道爲什麼,悠然突然搖頭失笑,固又擡頭看着這般美好的夜空,語氣輕柔的道:“何必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自擾呢,如此美麗的景緻,你當珍惜纔是。”
可是悠然沒有看到的卻是,邵劍鋒看着她絕美的容顏,眼中卻閃過一抹求而不得的隱忍。
是的,說來也許有些難以置信,邵劍鋒喜歡上了這個絕美卻又讓人心疼的悠然。倘若悠然知道的話,肯定第一個想法就是她絕美的容顏惹的禍,可是她卻不知道,在邵劍鋒的眼裡,她是一個絕世美人,可是卻不足夠讓他動心。
而真正讓邵劍鋒動心的卻是在瞭解有關於悠然,也就是江靈兒的一切之後,他徹底的爲了這個女子的不容易而心疼了。
此刻聽到她的話,邵劍鋒又忍不住的道:“你知道嗎,如今的皇上,也就是那個魏傳勳把江南曾經的首富,如今的江家宣進了皇宮。”
悠然的身子一頓,閉了閉眼,無奈一笑,道:“給我說這些做什麼?”
前生她已經學會忘卻,今生她也算是已經報了親情之恩,僅有的只不過是同命相連的血親關係而已。早在她讓曾經的那個江靈兒死去的那一刻,就不想在過問與江靈兒有關的任何事情了。
邵劍鋒卻並不允許她逃避一般,只聽他道:“據說魏傳勳有意想要讓江家唯一的男丁,也就是江俊宇在朝爲官,還欲要賜予他們在京城的豪宅,讓他們舉家都搬到京城來住。”
說來,倘若邵劍鋒能夠了解全部的真相,能夠知道悠然前生所經歷的那些,那麼此刻他不會殘忍的去提起江家的一切。然而正是因爲他的無知,如今他全然不知道,短短的幾句話,差點讓悠然再次陷入過去的心魔之中。
不知道過去多久,久到好像一切美好都起了變化,被蒙上了一層紗一般,悠然努力的想要看清楚,最終卻發現,全然的沒有了剛纔的那種心情,不由的惹來她無奈的一聲嘆息。
想要忘卻的,爲何還要提醒,難道是她還不顧冷清,以至於讓別人誤會她會在意嗎……
“你爲何不說話?”邵劍鋒微微皺眉,不知道爲什麼,此刻看着悠然的表情,他心裡猛然一疼,差點都要進行不下去接下來的問話。
悠然沒有了欣賞夜景的心情,轉而看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容,喃喃道:
“你想要聽什麼?或者是以爲我會說什麼?”既然說好的不去管,那麼她不認爲自己還有過問的必要。
邵劍鋒眉頭更加的緊皺,有些驚訝的道:“難道你就不問問江家到底如何答覆的?最終江家人到底都被魏傳勳安排在了哪裡?他們如今會不會有危險?”
“我不問,你不是也會告訴我麼。”悠然譏諷之色更加的明顯。倘若她不是知道邵劍鋒如今跟魏傳勳並沒有交集了,定然會以爲邵劍鋒還是魏傳勳那邊的人。
顯然邵劍鋒不是,而他的話,悠然也明白,只不過是人之常情,自認爲是的以爲她必須要在意江家的一切人與事而已。
邵劍鋒就算是在遲鈍,卻也看出來一絲異樣來,不過他並沒有多想,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直接快速的道:
“江家老太爺和江俊宇倒是還算清醒,當時就推拒了魏傳勳的提議,道無功不受祿,他們只不過是商人,無法出現在朝堂之上,更別說爲官了。”
說道這裡,他卻停頓了一會兒,顯然有什麼難以啓齒的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悠然既然都聽了這麼些了,餘下的對於她來說可有可無,不過以防邵劍鋒以後還會在提醒,她選擇讓他一次性說完,只聽她追問道:
“既然都說到這裡了,那麼索性把有關於江家的一切都說來聽聽吧。”
邵劍鋒似乎也知道,既然話都說出來了,不管好於不好的,他也定然要說,只見他一咬牙,突然冒出了一句牛馬不相及的話來:
“現在看來,你與那江家夫人還真的一點也不想母女。”
悠然一笑,卻是滿滿的苦澀,不管她再如何的自欺欺人,可是聽到有人提到有關那個她母親的事來,她還是不由的會心顫。如今看來,兒時迫切想要母親關愛的那道渴望陰影,如今顯然還留在心底的某個角落。
有的時候,人就是這樣,的道的,渴望迫切的想要得到的,最終當只不過是一場空時,雖然慢慢的會放棄,可是卻在心裡留下了一道疤痕,無意間的一次碰觸,不至於會痛的痛徹心扉,可是卻還是覺得不舒服。
邵劍鋒顯然不知道,他的話給悠然的心裡造成了什麼樣的影響,只見他深深的看了悠然一眼,然後不再猶豫,直接把所知道的都道了出來:
“本來在江老太爺和江俊宇把魏傳勳的好意退卻時,江家人就可以出京城了,可是卻沒有想到,那江夫人卻不知道被什麼迷了眼,竟然收下了魏傳勳讓人贈與京城的豪宅,以至於害的如今江家所有人不得不跟着住進在了京城裡。”
變相的軟禁?
悠然笑了,知道定然是魏傳勳想用江家來做文章,目的恐怕還是衝着她,讓她不由覺得好笑,又覺得有一絲可悲。
多麼的有意思,又多麼的無奈,只是因爲是血脈親人,不管受到什麼樣的傷害,不管心裡有多少的委屈,不管再多麼的想劃清界限,可是往往在外人眼裡,她就像是跳樑小醜,到頭來還是有人拿她努力要撇清關係的江家來說事。
這一刻,悠然清楚的認知到她所不願意證實的現實,也被這樣的現實和魏傳勳的做法給激怒了。
可是這個時候邵劍鋒竟然還火上澆油,話都說話,見悠然依然沒有發現,竟然十分着急的道:
“你到底明白不明白我的意思,如今江家有危險,魏觀止明明知道,卻並不告訴你,若是一旦雙方打起來,第一個倒黴的就是江家。”
悠然猛然轉頭,眯眼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讓我說什麼?!讓我去憤怒的質問魏觀止,讓我去京城救我所爲的親人,讓我去京城殺了魏傳勳嗎?!”
“你?”邵劍鋒不由愣住,竟然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因爲他震驚了,完全的沒有想到悠然是這樣的反應。
然而相對於邵劍鋒的反應,此刻正在主帳議事的魏觀止正緊皺眉頭,半晌才道:
“對於江家,派些人手過去,必要時還出手相救。”
侍衛長一聽,卻有些爲難,最後咬牙道:“屬下讓我有些不妥,若是派人過去,那麼很快對方就能夠發現我們的蹤跡,這個時候若是發現了,反倒是容易打草驚蛇。”
魏觀止如何不知道,只是牽扯到悠然,他不能夠置之不理,最終只能夠咬牙,不顧做在一邊的魏陵北,直接很強勢的道:
“爺說了是就是。”
“是。”侍衛長能夠說什麼,最終也只能夠點頭稱是。
魏陵北看着,搖頭失笑,顯然覺得魏觀止有些意氣用事了,不過卻並沒有出言說什麼。
江浩東本來一直坐在邊上不做聲,此刻卻突然站起身,抱拳請示道:
“屬下願意去保護江家。”
說來江浩東與江家的淵源很深,自然的想要去江家看一看,於情於理,他都不能夠坐視江家有任何事情。
魏觀止心裡也正有此意,剛纔看着屬下那不情願的樣子,又不能夠解釋悠然和江家的關係,若是不言不語在身邊,他還能夠放心的把事情交給他們兩個人,如今聽到江浩東的請示,他幾乎想都不想的就要答應了。
“慢着,誰也不用去!”突然一道悅耳卻不容置疑的聲音響起,隨後悠然的身影出現在主帳內。
“悠然?”魏觀止一愣,隨後看到跟着進來的邵劍鋒,他微微皺眉,不悅的質問道:“是你告訴她的?!”最後一句話顯然是對邵劍鋒說的。
邵劍鋒倒也不避諱,直接點頭,道:“是的,是我說的。”一副很有理的模樣。
魏觀止咬牙,心底暗自發誓早晚把這礙眼的傢伙才悠然身邊調走,隨後他站起身,把悠然帶到主位,直接坐在了他的身邊,也不管是不是和適宜,直接道:
“你也知道,其實不管怎麼說,江家如今這般危險的境地,也算是被連累了,如今我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他們有危險而不過問。”
悠然卻搖頭,道:“不行,這個時候派人過去,只不過是羊入虎口而已,平白的損失了自己的人,這不是你這個身爲主帥該做的事情。”
魏觀止見她此刻還是全心爲了他着想,心底有些感動,不過卻還是堅持道:
“江家我不會不管。”
悠然深深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倘若我不讓你管呢?”
“悠然--”魏觀止很快的敗下陣來,無奈嘆息,最終只能夠勸說般的道:“我們只是暗中派人保護,並不會直接露面,相信一定會相安無事的。”
悠然卻完全不被他樂觀的話語所打動,而是直接揭穿他的話道:
“你就那麼肯定?那好,給我說說你的依據在哪裡?”
氣氛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