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籠罩着一層陰霾,黑雲壓城,一陣陣寒風呼嘯而過,似那孩童的嗚咽聲般,讓人聽了有幾分心驚。
御書房外,小雨子看着那陰沉沉的天,心神不定,總覺得會有什麼事發生,隨後他又嗤笑着搖了搖頭,能有什麼事發生呢,這宮內如此安全,再說了他一個奴才,就算是發生了什麼事,他哪裡能管得了。
又一陣寒風吹過,他抖了抖身子,似乎是在抖去那撲面而來的寒冷,他朝着燈火跳躍的宮殿望去,看來今日的奏摺又有些多呢,唉。
他嘆了口氣,視線一瞟,便瞧見那靠着書案的窗戶竟然大開着,在心底暗罵了那些偷懶的宮人們,他才踏着步子朝着那邊走去。
窗戶是向外開的,上面還糊着上好的丹青,人在這一邊是無法看到窗內的情景的。
小雨子挪着步子,小心翼翼的靠近窗戶,唯恐吵到了正在忙的天子,等走到了窗邊,他斂起氣息,緩緩伸手正欲將那支撐着窗戶的木棍除了去,卻在擡頭的那一刻瞄到了一抹明黃色,他頓了下,隨後猛地站起來,果然如他所想,那本該在書案前批着奏摺的天子,此刻正在窗前立着。
“皇,皇上......”小雨子看着像是失了魂的天子,心底有些納悶,也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其他,他剛剛貌似瞧見君王眼底殘存着頹然。
他擡起頭,定睛一看,卻發現那人眼底哪有什麼頹然啊,他搖了搖頭,嗤笑的暗罵自己,怎麼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呢?皇上怎麼會頹喪呢!這人未老眼睛卻花了可不是什麼好兆頭,看來他趕明兒還得去那藥司處找個小傢伙瞧一瞧了。
藥司處雖也是治病抓藥之處,但是和那太醫院還是有些區別的,若說那太醫院是給那些身子金貴,地位高的人就診治病之處,那麼這藥司處就是給他們這些身份低微的人,如螻蟻般殘存苟活之處了。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楚絕塵本在想着這最近發生的樁樁件件,他總覺得這些事存在着聯繫,可是他剛抓到那條線,便被眼前這奴才一個出聲打斷了,他沉着臉,面上的不滿已不言而喻。
小雨子顫顫巍巍的直起身子,隨後乾笑着解釋道,“皇上,奴才是見風大,怕讓您受寒了,所以纔想着將窗戶關上的,只是奴才沒想到你會在這窗戶旁站着。”
楚絕塵淡淡的掃了眼小雨子,隨後慢悠悠的收回目光,踱着步子往書案走去。
正在小雨子鬆了口氣時,帝王的聲音又悠悠的傳來,小雨子立馬打起精神。
“等會兒隋統領來了,便讓他直接進來找朕。”
還以爲皇上是要處置他呢,結果卻是讓自己在門口候着隋統領,小雨子頓時鬆了口氣,低聲應着,“是,奴才知道了。”
楚絕塵懶懶的坐在椅上,一雙眼裡透着無盡的疲憊,這一次是他欠了墨哥,他早就決定了這一次過後,他便再也不會將墨哥拉到戰場上去了,戰場上刀劍無眼,他冒不起這個險,只是世界上沒有許多個下一次,有些時候下次等來的便是人去樓空,物是人非。
小雨子在御書房不停的走動,這天氣可真冷啊,他不停的摩挲着雙手,企圖溫暖自己的身體。
隋立銘剛到這御書房,就瞧見小雨子不停的走動,他頓了下,隨後上前好奇的問道,“小雨子你這是怎麼了?”
小雨子看了眼隋立銘,乾笑着摸着腦袋,“這天啊實在是太冷了。”隨後他忙說道,“對了,隋統領,皇上正在裡面等着你。”
隋立銘瞧着小雨子那哆哆嗦嗦的模樣,輕笑了聲,隨後將懷裡暖手的水壺遞給了小雨子,這暖水壺還是畫眉硬塞給他的,他本就有內力護體,本來就不需要這些暖身子的東西,可是畫眉硬是要給他,他也無可奈何,便這樣揣着一路,正好現在有人已經能幫他處理了這個,“小雨子,這個你先用着吧。”
“這,這怎麼可以呢。”小雨子搖了搖頭,“隋統領,這天氣冷的很,你將這個給奴才,你可怎麼辦啊。”
隋立銘輕笑了聲,而後將手中的暖壺塞到小雨子的手中,“小雨子,我是習武之人,有內力護體,自是不會怕冷的,倒是你,若是在這時候沒個暖身體的,若是昏倒了,你讓誰來照顧皇上呢?”
小雨子聽着隋統領話已經說道這個份上了,便也沒推辭,就將那暖壺收了起來,隨後對着隋立銘行了一禮以是感謝。
隋立銘點了點頭,推開門便走了進去。
這御書房倒是暖洋洋的,只是這門一推開,一股寒風便鑽了進來。
楚絕塵擡起頭看着來人,隨後問道,“可查到了什麼?”
隋立銘點點頭,快步走到楚絕塵面前,跪下說道,“皇上,微臣查到這次的事情與南凌國有些關係。”
“又是南凌國!”楚絕塵只覺心底有股怒氣直往上躥,“這幾次的事情都牽扯到南凌國,難不成他們想要滅了大齊不成!”
隋立銘聽着這話時心中一驚,若真是像皇上所說,那現在齊國怕是要面臨憂患了嘛!
“立銘,你可查到了這次他們對付陳國的原因?”楚絕塵是怎麼也想不出一向打着中立旗幟的南羽國爲何要發兵陳國。
隋立銘看了眼楚絕塵,嘴脣微抿,思忖着該如何告訴楚絕塵接下來的消息。
“立銘,有話直說便可。”
隋立銘微微低頭,抿着嘴,隨後緩緩說道,“皇上,其實這次南羽國發兵是因爲一件陳年舊事。”隨後他又看了眼楚絕塵,見他神色正常便又說道,“不知皇上可知道皇后的師妹是哪國人?”
“谷若雨?齊國人啊。”楚絕塵說着便頓了下,略帶深意的看着隋立銘,“你是說這件事與谷若雨有關?”
隋立銘點點頭,“皇上,其實谷姑娘與南羽國的皇室有着血緣關係。”
“什麼!”楚絕塵倒是沒想到當年那個小丫頭竟然與南羽國有着關聯,他收起驚訝的神情,一本正經的說道,“立銘,你接着說。”
“當年,陳國國君聽信讒言,滅了谷家滿門,但是根據微臣這些日子蒐集得來的信息看,其實當初逃過這一劫的有兩人,一個就是尚年幼的谷姑娘,一個就是谷姑娘的哥哥谷跡,至於這谷跡,皇上你也該認識的,他就是當年蓮妃身邊的陳跡。”
“陳跡?”楚絕塵頓了下,隨後想起蓮妃在抓住谷若雨時說過的話,他不禁笑了出來,“難怪,難怪當時那人放了谷若雨一命呢。”
還真是造化弄人啊,陳跡想要滅齊國,而她的妹妹卻想着救齊國!楚絕塵輕笑了聲,覺得世間沒有比這還諷刺的事情了。
隋立銘看着楚絕塵那異樣的神情,斂起心神,一字一句的說道,“皇上,其實那谷姑娘的母親便是南羽國王妃的妹妹,陳國國君聽信奸佞清了谷家,現如今那南羽國的國王知曉了事情的真相,便想着爲他那可憐的妹妹報仇,最後就變成現在這副場面了。”
“......”楚絕塵低着頭,細細思索着隋立銘的話,“立銘,我們都清楚一國之君怎麼會爲了私情而枉顧整個國家呢,再說了當年的事舅舅......陳國國君也不會肆意宣揚纔是,又怎麼會傳到南羽國那邊呢?”
“皇上,微臣打聽到那南羽國的王后似乎欠了谷姑娘生母什麼,以至於這一次南羽國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攻打陳國。”隋立銘將自己收集到的信息盡數告訴了楚絕塵。
楚絕塵緊閉雙脣,心底漸漸生出一種令人忐忑的想法,現在看來莫不是那那三國聯合了想要滅了這齊國。
“立銘,這件事除了你之外,可還有旁的人知曉?”楚絕塵斂起眉眼認真的看着隋立銘。
“請皇上放心,這些都是我一個人去收集的,所有的消息都未經他人之手。”
楚絕塵見此鬆了口氣,眼底的深沉一閃而過,隨後他勾起嘴角,眼角微挑,帶着幾分森然的冷意,越過隋立銘朝着那半開的門窗瞧去,“立銘,這天啊是越來越冷了呢!”
隋立銘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心底一陣嘀咕,剛剛還是怒氣沖天,怎麼這會兒就笑了呢,而且還笑得這般邪魅,着實讓人招架不住。
楚絕塵淡淡的掃了眼隋立銘,看着他那茫然的樣子,也知他很納悶,他勾起嘴角,笑着說道,“好了,立銘你下去吧。”
“是。”隋立銘點了點頭,偷偷的瞄了眼楚絕塵,才行了一禮,正欲轉身離去。
“對了,立銘,順便去望月樓瞧一瞧,就說黃公子要找他們店主。”
“皇上找那店家做什麼?”隋立銘有些納悶,一時間也忘了身份,開口問道。
楚絕塵斂起眉眼,嘴角微抿,懶懶的看着隋立銘,隨後留下一句,“那人是南凌國的人。”便翩然起身,大步踏了出去。
隋立銘呆在原地,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好半天才消化了楚絕塵的話,看皇上那鎮定的模樣,怕是已經早已經知曉那望月樓店主的身份了吧,他無奈的搖了搖頭,甩下一句“帝王心海底針”,便也離開了空洞洞的屋子。
鳳鸞殿內,寂靜的很,一衆宮婢早就被秦流素打發着下去休息了,本來秋香還想着陪一陪秦流素的,好緩解秦流素心中的不安,可是最後她還是被秦流素半威脅半哄騙的轟走了。
此時偌大的主殿中就剩下秦流素一人,她懶懶的靠着那半開的窗戶,一雙眼裡是濃濃的擔憂,自大哥離開已有些時日了,可是前方還沒傳來消息,也不知道大哥怎麼樣了。
北風呼嘯的吹着,雖說南方的風不似北方的那般凌冽,可是正是那種嗚咽的風聲更能將人帶入那種絕望的氣氛中。
不知爲何,現在秦流素總覺得心底有些發慌,她擔憂的看着不遠處那燈火閃爍的地平線,深吸了口氣,才又放任似的倚着窗戶,縱然那寒冷的風拂過,她也巋然不動。
楚絕塵一來便瞧見如此落寞的人,他心上一疼,隨後嘆了口氣,緩緩靠近,“小妹,怎麼這時候了還不睡呢?”
秦流素回身看了眼楚絕塵,便又撤去了目光,一動不動的望着不遠處天空,那眼底的幽光似那熄滅的火苗一般,忽閃忽滅。
楚絕塵輕嘆了口氣,將人攬進懷裡,一時間兩人竟相對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