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青璇淡淡的笑:“你要是能夠回來,王爺之位自然是少不了你的,不能夠回來……一切都是空談,人啊,事實上掙來掙去,還不是就爲着這個?”
“爲了你,我也會爭取活着回來的”楊旭輕輕的笑,“你心神不寧,要不,我給你撫琴一曲?”
陳青璇想了想,並沒有拒絕他的好意,也許,錯過今日,將來再要聽着他撫琴,也是不成。萬里征途,雖然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但天知道會不會出什麼意外?
楊旭已經從旁邊取過古琴,調好琴絃,開始彈奏——一曲《漁歌唱晚》,輕快活潑。
“琴音自古多悲,倒是這漁歌唱晚還不錯,輕快活潑,心境平和”一曲終了,楊旭淡淡的說道。
“悲不悲,無非是心音罷了”陳青璇搖搖頭,琴乃是君子之操,音樂更是代表着心境,心傷琴音自然是悲切。
“天冷,你切去吧”楊旭站了起來,淡然而笑。
“嗯”陳青璇點頭道,“正月十五,宮中有喜事,你就那一天動身吧”
楊旭想了想,微微頷首:“好的,你自己保重,有些東西如果不能夠勉強,就算了……”
陳青璇知道他所說的不能夠勉強之什麼,是的,有些東西如果不能夠勉強,還放手吧想到這裡,她苦澀一笑,提着燈籠,轉身向外走去,夜幕下,白紙燈籠微光瑩瑩,漸行漸遠。
而在景陽宮中,楊曦沐浴更衣後,散着頭髮就這麼靠在軟榻上,張德榮偷偷的掩口打了一個哈欠,低聲勸道:“陛下,夜深了?”
“嗯……”楊曦眸子毫無焦距,似乎是聽見了,又似乎是沒有聽見,只是茫然的答應了一聲。
“陛下,早些歇着吧,天色不早了,明兒一早還有事呢”張德榮再次勸說道,明兒乃是大年初一,很多事情寅曦帝都是躲不掉的。
“她今晚又去了映月宮?”楊曦突然問道。
“是……是的”張德榮小心的答應着,原本以爲寅曦帝是不在乎的,但如今看來,他比誰都要在乎,“那個人,陛下就不該留着,”他小聲的說道。
“不留着他,朕這個皇帝也休想坐下去了”楊曦搖搖頭,張德榮哪裡懂得,如果楊旭也死了,陸家就剩下陳青璇一根獨苗,她就會毫無顧忌。
在表面上,楊旭乃是先帝之嫡子,而在根本上,他也屬於那個陸家的人。
“有些人,只會忠於他們的信仰”楊曦閉上眼睛,而某些人的信仰,就是那個不敗的戰神,而不是大周國皇帝陛下——所以,楊旭必須活着,他是支撐着某些人努力爭取下去的必然。
“請恕奴才斗膽——”張德榮小聲的問道,“那隻鳳凰在陛下心中,到底有多重?”
陳青璇的影子緩緩的在楊曦的心中浮起,如果她不是鳳凰,如果沒有這麼一層身份,他對她還會一如既往的執著嘛?
這個問題,楊曦終究沒有回答,張德榮嘆了一口氣,皇家的感情薄弱的就像一層薄薄的窗戶紙,輕輕的用手指一捅,就這麼破了,毫無保障。
原本他以爲,她與衆不同,但是——如今看來,似乎也沒什麼不一樣,只是陛下現在還離不開她?
“如果可以,我守她一輩子”楊曦突然說道。
張德榮愣然,如果可以?不可以呢?那又怎麼說?只是這個問題,借他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問了。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吧”楊曦搖搖頭,睏意上涌,命張德榮侍候着睡下,一宿無話,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自然是各色忙亂。
大周國的京城自然免不了張燈結綵,處處爆竹,笙歌不斷。但邊關戰事,卻是頻頻告急,顧震連連上書,請求支援,沙城,青州,幽州失守,如今的顧震,已經是且戰且退,南夏國大軍勢同狼虎,猛不可擋。
楊曦擔憂不已,增援?他拿什麼增援,他沒有兵符,沒法子調動各地駐守大軍,而且,這等時候調集大軍,他心中也有些害怕。
試探了幾次陳青璇的口氣,她總是顧左右而言他,他心中明白,陳青璇終究還是防着他的,畢竟,有着先皇后前車之鑑,她不可能完全信任他。說什麼家國天下,江山社稷,這些對於她來說,重要嗎?
每每想起,楊曦也是苦笑不已,這些話,忽悠別人也許還成,但對於一個從來不看重皇權,甚至完全沒有把皇權放在眼中的人來說,家國天下都是扯談。
迫不得己,他只能夠召老秦家進宮,畢竟,明面上兵部在他家掌控着。最後商議的結果就是,兵部尚書秦如文從京城調遣八萬大軍,趕赴邊關支援顧震。
陳青璇聽聞之後,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她要是就是這個效果,京城這八萬駐軍一旦調走,就剩下僅餘的三萬龍禁衛,二萬守城駐軍,等於大周國京城剩下五萬大軍,這還不是一時半刻好調集的。
偌大的大周國京城,自然是在一瞬間等於是陷入了危城中。
楊曦明白這個道理,無奈他無兵可用,只能夠調遣京師人員——陳青璇搖搖頭,從京師調遣大軍趕赴邊關,事實上根本不是理智之舉,畢竟,路遠山遙的,一路爬山涉水而去,等到了哪裡,早就筋疲力盡,而陸阮所帶領的南夏國大軍,卻是血氣真猛,這個仗還怎麼打?
正月十一,一隻黑色的鴿子,悄無聲息的停在了清荷殿的窗櫺上,咕咕的叫了兩聲。
陳青璇微微招手,那鴿子如同是見着熟人一樣,展翅飛到了她的手中,解開綁在黑色鴿子腳上的信箋,她只是掃了一樣,不僅就笑了起來。
用專用的軍鴿傳家書,只是報一聲“平安’,這個代價也是夠大的。提筆寫了回書,陳青璇小心的綁在鴿子腿上,然後從一隻糖果盆子中,親自剝了幾顆花生,餵了那鴿子,看着鴿子在她手中啄食,她輕輕的笑,宛如是回到了童年時候。
而從正月初一開始,接着的幾天,都有軍用鴿子飛來清荷殿。
陳青璇數了數,不多不少,正好九隻。陸阮怕鴿子在中途遇到意外,所以,發個家書,竟然動用了九隻軍用鴿子。
事實上,他現在乃是南夏國大將軍,和大周國邊關戰事正猛,陳青璇每天都可以從加急塘報中,收到有關他的信息,但細細的想想,也許,大哥是希望看到她的消息?
所以,九隻軍鴿,她都一一回復了,甚至除了第一份,餘下的八分,她洋洋灑灑的寫了很多,都是一些趣聞。
陸阮只要知道,她活着,並且活的很好,就可以了。所以,她盡着挑一些開心的事情告訴他,讓他可以安心。
至於別的,楊旭很快就會啓程了,他們會會面,到時候他自然可以知道,這些鴿子從大周國皇宮飛出去,天知道會不會落在有心人的手中,所以,事關機密,她是一個字也不會提及。
正月十四晚上,宮中就開始熱鬧的籌備着德妃娘娘進宮的諸般事宜,德妃進宮,還弄了一個小小的插曲。
李太后竟然提議,德妃進宮的宮殿,設在清荷殿,理由是清荷殿地方開闊,又是主殿,但楊曦當場就翻了臉。
而陳青璇居然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要住清荷殿就委屈她住偏殿吧。
李太后是怎麼看陳青璇都不順眼,只要有機會,她總想要找找她的麻煩,但陳青璇似乎也已經豁出去了,直接跟她對着幹,寸步不讓,這讓李太后感覺實在是臉上無光。
最後,在楊曦的妥協之下,李太后才同意,讓李珂琪進宮住在淨樂宮,此處同樣是正殿,而且,距離楊曦的寢宮景陽宮僅僅只有數步之遙,換句話說,如果有別的嬪妃想要去景陽宮,就必須要進宮淨樂宮。
這麼一個安排,衆人自然都不滿,無奈李太后執意如此,而楊曦爲着不讓李珂琪住進清荷殿,也只能夠委曲求全。
陳青璇感覺,李太后本來的用意,應該就是想要讓李珂琪住進淨樂宮,只是擔心楊曦不同意,才故意用了這麼一個迂迴的法子。
否則,她實在沒有必要弄得這麼小家子氣,說什麼讓李珂琪這個還沒有進宮的德妃娘娘,搬進清荷殿。
站在清荷殿內,遠遠的能夠看到淨樂宮四處張燈結綵,大紅燈籠映着大明湖畔的湖水,更加增加了幾分旖旎的色彩。
陳青璇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他終究是一國之君,就算世閥弄權,皇權不穩,他依然我一國之君,納妃那是難免的事情,所有的一切溫柔,在皇宮中都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今晚德妃娘娘就會進宮了”月和站在陳青璇的身後,焉有不明白她的心意?低聲嘆道,“大小姐,御膳房送來晚宴,您吃點早些睡吧,今晚陛下是不會來了”
“是的,今夜算是他大婚之日,豈會再來?”陳青璇苦笑,她算什麼東西?名義上,她就一個二品御史的女兒,一個美人出身的宮妃罷了,她再怎麼受寵,都免不了明兒見着德妃,要低人一等。
“太后有旨,宣辰容夫人立刻到淨樂宮侍候德妃娘娘進宮”就在這個時候,外面一個小力士,拖着細長的嗓子,跑來宣太后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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