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宛心的話,寧霜默然,她從來都不知道,她一直以爲別人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細作,卻因爲自己的善良和仁心而感動。宛心也是個苦命的女子,生在這個亂世,所有的一切,都不由自己做主。
她知道,從一個原本天真的女孩變成現在的樣子,要經歷多大的痛苦和蛻變,她自己是這樣,宛心也是這樣,只不過,兩人由於命運的捉弄,站在了對立面。這一切,都是她的錯,若她當初把宛心從南竟國皇宮裡帶走,現在也不會是現在這種局面。
可是,悔不當初,卻無可奈何。
心中片刻的柔軟和愧疚在寧霜的心裡一閃而逝,寧霜閉上眼睛,心思千迴百轉,這件事情,是她對不起宛心,錯在她。可是,東湘國的百姓沒有錯,其他人沒有錯,宛心助南竟國挑起兩國之間的戰爭,已經不只是兩個人的私怨這麼簡單,若宛心心裡有恨,等事畢之後她親自向宛心請罪認錯都沒有問題,可是現在,不能姑息。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寧霜已經將心裡的那絲絲愧疚壓下,不能因爲一時的心軟,毀了沈諾軒的大事。於是她開口說道:“告訴珮環,從此以後她就留在郎城,將莫宛心好好看着,不能出一點差錯。”
說罷,便和陸晞離開,珮環得了命令,趕來,守在莫宛心的身邊,寸步不離。她是紅袖招的人,能力出色,武功一流,既然樓主吩咐看住這個女人,必定有其用意,她只需要按照樓主的吩咐,照做便是。
當寧霜從西苑回到自己住的房間的時候,發現沈諾軒已經等在那裡了,聽見聲響,回頭見是寧霜,心中的大石瞬間落地,朝着外面吩咐:
“皇后娘娘回來了,讓權熙把人都撤回來。”
“七哥……”寧霜看着沈諾軒沉下來的臉色,知道他有些生氣,她不顧他的擔心跑出去不見人影,卻是讓他擔心了。
如此想着,寧霜走近幾步,站在沈諾軒的面前,只低喚一聲,便主動偎進沈諾軒的懷裡,伸出手環抱着他的腰,一通撒嬌。
見到這樣的寧霜,沈諾軒哪裡還有氣?低嘆一聲,只剩下滿心地無可奈何,將寧霜抱在懷裡,嘴角含笑,卻是滿眼心疼。
一旁的陸晞見此情景,笑着點點頭,走出門去,爲兩人掩上房門,將這一方天地,留給這一對戰火中久久不曾相見的有情人。
四個月,不長不短的日子,自寧霜出宮至今,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之前在南竟國皇宮,兩人只顧退敵,哪裡還有功夫敘舊說話,如今南竟國大亂,沈諾軒親自出馬,定然是安排地妥妥當當,這才得了空,訴訴這離別之苦,相思之情。
“七哥,你不是中了沈奕清的計,身受重傷嗎?現在怎麼樣了?傷可都大好了?”寧霜忽然想起這件事,從沈諾軒的懷裡離開,着急地問着。
“我哪有什麼傷?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藉此
出京去雪凝國,雪凝國雖小,可大將軍雲亭驍勇善戰,又得了雲清國的武器支持,雲清國與雪凝國並不相鄰,要運送武器,須得借道北晏國,所以,顧流冰定然牽涉其中,其他人我都不擔心,可顧流冰,是當今不世出的人才,我不能掉以輕心。比起南竟國的來勢洶洶,北晏國的按兵不動,才更讓人不放心。”沈諾軒當下也不瞞寧霜,將自己的打算和盤托出。
“原來是這樣,我好像忘了告訴你,先太后薨逝,當初你在北方對戰雪凝國的時候,我在軒王府被擄走,就是顧流冰做的,他應該是和雪凝國早就聯合在一起了。”寧霜聽了沈諾軒的話,又想起當初的事情,便覺得事有蹊蹺。
“或許你不知道,在十幾年前,我與顧流冰,被稱爲這片大陸的南北雙雄,原因就是,我們在戰場上,從未有過敗績,可自十年前顧流冰登基爲北晏皇帝,便再沒上過戰場,南北雙雄的名號,便就此湮滅。我和顧流冰都清楚,有生之年,一定會對上,只不過,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所以,我們互相瞭解,互相尊重,可以說,當世之下,沒有人比我們更瞭解對方。”沈諾軒緩緩說道。
“所以,顧流冰一定會借雪凝國挑起戰爭之機,實現自己的目的?”寧霜雖不懂戰事,可也聰明,一點就透。
“沒錯,三大國之中,東湘國民風淳樸,自給自足,南竟國商人居多,國家富庶,北晏國兵強馬壯,軍備強大,三大國互相牽制,誰也不能吃下誰。可透過現象看本質,東湘國皇子衆多,奪嫡慘烈,皇族上下心不齊,爲謀私利無所不用其極;南竟國太后、皇上和攝政王分屬三派,力量分散,朝臣黨派林立,容易造成內亂;可北晏國,北晏先帝只有顧流冰一個成器的兒子,皇位不用爭搶就是他的,他從軍中歷練出來,在軍中地位甚高,手握兵權,殺伐果敢,自登基後鐵血手腕,剷除懷有二心之人,如今的北晏國,無奪嫡之患,無黨派之爭,軍事強大,已經今非昔比。”沈諾軒緩緩地說出三國的局勢。
東湘國的奪嫡,她已經親眼目睹,沈星彥宮變,沈奕清暗中耍詭計,若非沈諾軒有高人一等的智慧和果敢,想必想在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他。而南竟國,內亂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殺了太后,少了能夠坐鎮的人,皇帝和攝政王一定會迅速蠶食太后的勢力。而北晏國,卻坐山觀虎鬥,看着南竟國內亂,看着東湘國陷入幾國的包圍之中,坐收漁利。
“所以,七哥,你的意思是?”寧霜疑惑地看着沈諾軒。
行軍打仗,排兵佈陣她不懂,但是沈諾軒懂,只要他在,那麼一切都不用擔心,她能做的,就是知道他的想法,跟在他的身邊,和他共生死,同進退,如此而已。
“北晏國有他的打算,我也不能坐以待斃,他北晏國得了雪凝國和雲清國聯合,我東湘國就有風辰國和雨落國相助,東湘國在風辰國和雨落國
的之北,若是東湘國有事,那麼下一個,就是他風辰和雨落,這筆賬,誰都會算。聽說,朕的皇后已經去了風辰國,幫朕安排好了一切,那麼,剩下的,就好說了……”沈諾軒說着,臉上掛着笑意,看着寧霜。
“這你也知道?七哥,你到底是有多通天的本事,人在北方,卻能夠知道南方發生的一切?”寧霜笑笑,問着。
“你有紅袖招,但是我的玉蘅齋,也不是吃閒飯的。諸葛瑾的情報網,不比你紅袖招的情報部門差。”沈諾軒回答着,一臉自信的笑意。
這個男人,的確該自信,他未雨綢繆,她的紅袖招,只是機緣巧合得了別人的成果,成了樓主,而他的玉蘅齋,卻是他一手創立起來的,從最開始的默默無聞,到現在的遍及各地,他該是花了多少時間,怎樣的謀略,怎樣的隱忍,才能做到這一步。
如今,這個男人是她的,也只有她,只是她,纔能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與他並肩而立。
“可是七哥,你別忘了,還有一個南竟國,東湘與北晏分庭抗禮,坐收漁利的,是南竟國。”寧霜問道。
“南竟國現在亂着,太后死了,莫蕭離早就想脫離傀儡成爲真正的掌權者,攝政王莫紹君野心勃勃,不會輕易放過這個機會,他們,還得亂一陣子。等他們回過神來,恐怕已經遲了,更何況,對南竟國,我還有一張王牌。”沈諾軒笑笑,似乎已經成竹在胸。
“既然是王牌,我也不多問了,七哥,我信你,我會陪在你身邊,看你如何扭轉乾坤。”寧霜笑笑,她知道沈諾軒並非常人,他說的王牌,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輕易動用的。
經過沈諾軒的一番指點,寧霜已經將七國的局勢看得有些透徹,行軍打仗她雖然不懂,可是沈諾軒懂,合縱連橫而已,南竟國內亂,暫時不會分出兵力在對付東湘國,這邊交給賁啓軒坐鎮,很是放心。
至於雨落國那邊,需要一個東湘國有地位有身份的人去談判,沈諾軒要去北方面對北方三國的合圍,那麼,去雨落國的最合適人選,便是沈煜塵。當下寫了聖旨,放了權力,將此事交給沈煜塵全權負責,沈煜塵接了聖旨,二話不說,帶着沈諾軒的意思,前往雨落國談判,只要南方三國聯合,在兵力上,也不懼北方三國。
至於沈諾軒,當然是要北上,他來南竟國的目的已經達到,還得知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寧霜有了身孕,他又怎會放心她一個人顛沛流離呢?所以當即決定,帶着寧霜一起,往北方而去。
珮環被寧霜留在郎城看着莫宛心,現下跟着寧霜的,便只有陸晞和瓔珞。於是,沈諾軒和權熙,還有寧霜等三人,收拾好行裝,準備上路。
已經是深秋九月的時節,北方的冬天寒冷,寧霜懷有身孕,經不起一點閃失,沈諾軒吩咐人備好了過冬的衣物,這才駕着馬車,一路向北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