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蒼涼,一前一後兩道身影從南竟國境內翻過眼前不算太高的山,朝着顧流冰駐紮的地方而去,卻正是從半路改道的夏景涼和陸晞。
夏景涼雖然不會武功,但是從小跟着鍾無緣生活在山裡,對這山勢地形很是熟悉,什麼地方該怎麼走,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陸晞雖然武功高強,可也只能遠遠地跟在身後,不能再往前靠近。
這裡是背靠山巒的所在,北方沒有河流,顧流冰選擇將營帳駐紮在這裡,自有他的用意,除了之前的原因,還因爲這裡靠着山巒,進可攻,退可守,背後就是他北晏國的大後方,也不用擔心東湘國的軍隊在此圍困。
夏景涼在夕陽餘暉的映照下,繞過山巒的背後,直接翻過山巒,走向北晏國的陣營。此刻的顧流冰,正帶着三十萬大軍與東湘國的士兵酣戰,留守原地的,便只有北晏國的龍將軍,從最開始在戰場上就和顧流冰一起,並肩戰鬥的人,算是顧流冰的生死之交。
顧流冰選擇將龍將軍安排在這裡,可見他對這龍將軍的信任,而且,龍將軍也算是北晏國除了顧流冰本人之外,首屈一指地能夠獨當一面的大將。
夏景涼站在山巒頂上,看着底下北晏國的士兵分佈,她雖然甚少出谷,但是她畢竟不笨,什麼地方是什麼人住的,什麼人該守着什麼東西,她還是知道地一清二楚,她的目光,從左往右移動,忽然間,眼睛閃過一道光彩。
陸晞便跟在夏景涼的身後,看着夏景涼一直站在山巔,等到日暮斜陽,等到月移西樓,等到底下的士兵們都分好小組巡邏,其他人打算睡覺的時候,夏景涼動了。只見她貓着腰,弓着身子,從樹林後穿梭而下,直接繞到軍營的另一方。
那裡,是最靠近北晏國大本營的地段,也是北晏國士兵糧草和水源存放的地方,六十萬大軍在外面行軍打仗,糧草是最重要,沒了糧草,那麼這六十萬大軍,頂多能夠撐兩三天,她要做的,卻不是讓這些人沒有糧草,而是……
嘴角揚起一抹微微地笑意,夏景涼趁着夜色溜下去,來到了北晏國的糧草存放處,似乎沒有人發現她,於是,她大膽地從身上掏出一包藥粉,捏在手中,手一揚,打算朝着整個糧草撒過去,卻就在這個時候,背後忽然傳出一陣破風聲,一道人影掠過,朝着她飛奔過來。
夏景涼只隱約聽到背後的聲音,手中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卻在轉頭的一瞬間,看到陸晞騰空而來,驚訝之下,手中的藥粉不由自主地從指縫中滑落,散落在地上,消失不見。
“你怎麼來了?是寧霜要你來監視我,讓我不能幫着沈諾軒?”夏景涼腦海中的第一想法,便是如此,於是她開口問着。
“你是想在他們的糧草中下毒?夏姑娘,你難道不知道,這些士兵也是人,他們也是血肉之軀,若是一兩個人,我不會阻止你,可是你現在要毒害的是幾十萬將士。”陸晞看破了夏景涼的心思,開口說着。
兩軍對戰,下毒,是最讓人不齒的行爲,這種做法陰險而且卑鄙,你可以放火燒了他們的糧草,卻不能在對方的食物中下毒,畢竟這關係到的不僅僅是一兩個人的性命,這關係到千軍萬馬,甚至是每個士兵的親人朋友。
“陸晞,你別跟我說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知道,肯定是寧霜不希望我……”
“什麼人在那裡——”就在夏景涼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夜空中忽然傳出一陣暴喝,繼而一道強勁的殺氣朝着兩人藏身的地方撲面而來。
“快走——”陸晞見狀,二話不說,便拉着夏景涼離開了北晏國的軍營,朝着她們來時的山巒奔過去,只要到了南竟國,那就不會再有什麼危險了。
“放開我——”夏景涼看着陸晞,心中騰起一陣怒火,她久居谷底,並不明白現實戰場有什麼樣的忌諱,她只知道,這樣的做法可以讓沈諾軒省很多事,再加上陸晞是寧霜的手下,所以她直覺性地便認爲,是寧霜想要破壞她的計劃。
陸晞武功高強,哪裡是夏景涼能夠掙脫得了的?所以夏景涼不僅沒有掙脫,反而被陸晞帶着越走越遠,直到離開北晏國駐軍的領地,甩開身後的追兵,兩人這才停下來。
只是兩人走的匆忙,誰也不曾想到,就因爲今晚的這一段插曲,讓寧霜陷入最尷尬和難過的境地,如果他們對上的,只是一個國家的軍隊,那麼,他們可以在戰場上廝殺,可以用各種計謀來破了對方的圍攻,可是,誰也沒有想到,事情的結果,會是這樣。
連夜的奔波,當陸晞和夏景涼到達玉城的時候,顧流冰的軍隊剛剛從玉城門口撤軍,玉城緊張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下來,沒了北晏國的大軍壓境,大家的呼吸,似乎也更加順暢一些。
三方戰場,琦瑤的藍嶽閣對上十萬大軍,身手優勢加上那些火藥,可謂是大獲全勝;歐陽凡雲領着十萬大軍對上顧流冰的中軍,這場真刀真槍的廝殺,卻有些慘不忍睹,雙方損失都很慘重,然而,歐陽凡雲卻在與顧流冰的對陣中受了傷;唯有玉城的十萬兵馬,分毫未動,不管是東湘國,還是北晏國,似乎雙方的人馬,兩軍既沒有正面衝突,也未有真刀真槍地血拼,沈諾軒佈陣的命令還未來得及傳下,北晏國便已經撤了兵。
不過一晝夜的功夫,北晏國三十萬大軍,除了那些死在戰場上無法帶走的,剩下的,頃刻間消失地乾乾淨淨,不留一絲痕跡。
這個激烈廝殺過的戰場,似乎只剩下一片沉寂,琦瑤帶着藍嶽閣的人回到玉城,歐陽凡雲也被人擡着,身後跟着倖存的幾萬大軍,回到了玉城。
“屬下琦瑤,參見樓主——”琦瑤回到玉城,見到寧霜,抱拳行禮。
“琦瑤,謝謝你,辛苦了,替我好好感謝藍嶽閣的兄弟們。”寧霜看着滿身血污的琦瑤,眼眶不僅泛紅,她何其有幸,能夠遇到這樣一羣肯爲她將性命交託的朋友。
“樓主客氣
了,樓主想必還有要事,屬下先行告退。”琦瑤說着,離開了議事廳,歐陽凡雲也被擡下去讓軍醫診治,整個議事廳裡,頓時只剩下了寧霜和易容過的沈諾軒兩個人。
“顧流冰忽然撤兵,到底是爲什麼?”寧霜微微有些疑惑。
“會不會和夏姑娘有關?”沈諾軒思忖片刻,說着。
他記得當時夏景涼說過,也能讓整個北晏國歸降,想必她去了北晏軍隊的駐地,卻不知道做了什麼,故而今日顧流冰纔會由此一舉。
就在兩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陸晞抓着夏景涼回來了,進了守將府,問了寧霜的所在地,便直接帶着夏景涼朝着議事廳走去。逃奔回來的這一路,夏景涼對寧霜的誣衊,就沒有停止過,可是她沒有多餘的時間解釋,她不想成爲敵人倒下的俘虜,給寧霜增添更多的麻煩,可是夏景涼,似乎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點。
“寧霜,你這是什麼意思——”夏景涼看着坐在椅子上的寧霜,開口問道。
“發生什麼事了?”寧霜微微皺眉,看着夏景涼的臉色,心中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你故意派陸晞跟着我,就是爲了破壞我的計劃,然後讓我無法完成自己所說的話,於是我說要幫着沈諾軒滅了北晏國就成了我誇下的海口,真沒想到,你竟然是這樣的人!”夏景涼不分青紅皁白,便朝着寧霜吼着。
“陸晞,你來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做了什麼?”寧霜看着夏景涼,朝着陸晞說着。
她對這夏景涼,一直很包容了,以前的寧霜可能會任由她來,但是現在的寧霜,卻不會姑息任何一件不利於東湘國的事情。陸晞不是不知分寸的人,她既然不讓夏景涼做,那麼就一定有她的道理。
“她在北晏國士兵的糧草中下毒。”陸晞沒有絲毫隱瞞,開口便是這麼一句話。
“什麼?簡直是胡鬧!”聞言,沈諾軒首先色變,如此說着,“且不說此時的東湘國對上北晏勝算很大,就算是東湘國敗局已定,也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爲什麼不能?斷了他們的糧草,他們不就亂了嗎?爲什麼不能這麼做?”夏景涼有些不服氣地說着。
“斷了糧草的確是個很好的辦法,但是你可以燒了糧草,可以水淹糧草,可以偷走糧草,可就是不能在糧草中下毒!夏姑娘,你是江湖中人,況且是學醫的,下毒本來就爲江湖中人所不齒,難道這些你不知道嗎?那不是兒戲,那是幾十萬將士的性命,他們可以戰死沙場,可以馬革裹屍,可以死在敵人的刀劍之下,可是就是不能這樣憋屈地死亡——”寧霜一聽,也震驚了,有些無奈地說着。
她自己也是醫毒高手,她身邊的陸晞同樣也會用毒,憑着陸晞的功夫,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潛入敵軍陣營下毒再回來,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因爲她知道,這樣對北晏國的將士不公平,雖然戰爭,本來就沒有公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