賁啓軒與沈諾軒談話許久,將自己所做的安排一一道來,他的手下總共只有一千人馬,留守在無憂谷百來人,派出去刺探情況的有數十人,嚴格說來,此時的天芒山上,大約只有八百人。
“八百人,夠了,當初阿寧能以千人抵擋六皇兄的四萬軍隊,我便能以八百人抵抗南竟國的數萬軍隊。”沈諾軒低笑一聲,說着。
“七皇子好氣魄。”賁啓軒讚歎着。
兩人站在天芒山頂,看着四方,謀劃幾番,互相對視一眼,不過片刻功夫,計定。當下兩人便挑選了人,整裝出發。
他們前往的方向,便是風辰國和雨落國的交界之地,那處地勢狹長的峽谷。兩人只帶了六百人馬,留下兩百人駐守天芒山,而六百人則分成兩組,由沈諾軒和賁啓軒各帶領三百,分東西兩個方向,繞道夾擊南竟國軍隊。
按道理說,這六百人對上南竟國的十萬軍隊,無異於以卵擊石,可沈諾軒和賁啓軒都不是普通人,一個是戰神之子,一個是戰場少年成名的皇子,他們擁有的,都不只是一身匹夫之勇,而是謀略。
山巒兩邊的密林裡,零零星星地分佈着一些人,或單獨行動,或三五成羣,密切關注着外面的一舉一動。
南竟國攝政王莫紹君帶領十萬大軍自風辰國和雨落國的邊境出發,終於到了。浩浩蕩蕩的軍隊,繞過山巒,穿過密林,就快要到達峽谷。
“王爺,您不覺得這四處有些不對勁麼?末將總覺得,這四周安靜地有些過頭了。”陳副將開口說着。
作爲一個久經沙場的老將領,他的直覺總是很準的。別說是一個將領的直覺,就算是尋常人家,也該知道,密林之中多鳥獸,盛夏燥熱季節,總會發出一些嘶鳴哀嚎之聲,不絕於耳,可是此番,密林之中竟然寂靜異常,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似乎都能清晰可聞,更別說這十萬人馬的行走了。
陳副將對莫紹君說出自己的想法,眉頭緊蹙,心中不由得擔心。
“你的意思是,沈諾軒已經知道本王率兵前來攻打東湘國的消息,預先設了埋伏?”莫紹君問道。
“不無可能。王爺,依末將看,這林中着實詭異,咱們還是先退回去的好。”陳副將建議着。
“豈有此理,行軍打仗,豈能未戰先退?更何況,這沈諾軒一無封地,二無兵權,不過一個閒散的皇子罷了,就算他有天大的本領,又豈能敵得過本王這十萬大軍?這些,不過雕蟲小技罷了,繼續前進。”莫紹君聽了陳副將的話,怒道。
陳副將還欲待說什麼,看見莫紹君臉上的表情,想起南竟國攝政王的名聲,便噤了聲不再言語,默默退到一邊,雖隊伍一起前進。
忽然間,林間似乎想起一陣破風聲,似有箭只朝着這十萬大軍射過來,數量不多,卻總能精準斃命,一箭一個,一點也沒失了準頭。南竟國士兵還未看到箭只是從何處飛來,便已經沒了性命。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
讓整個南竟國的軍隊騷動起來,士兵們紛紛人人自危,都怕下一個死的會是自己,原本整齊的隊伍瞬間亂作一團,大家四處張望,卻未見到密林中任何人影。
“王爺,果真有埋伏!咱們還是撤退的好!”陳副將在一旁說着,這還沒到目的地,便已經損兵折將,他們舟車勞頓,東湘國卻是以逸待勞,這戰兇險極大。
“慌什麼?這招已經用過了,還想讓本王上當?哼,沈諾軒,你也未免太小看本王了!”莫紹君一邊說着,一邊讓人吩咐叫手下的士兵別慌亂,“大家只管前進,這箭只來的稀稀落落,就說明對方人並不是很多,落霞山上的游擊戰,用了一次還想用第二次,本王沒那麼好騙!繼續前進。”
隨着莫紹君的話一層層傳到士兵的耳朵裡,衆人似乎也找到了主心骨,不再慌亂,而是恢復之前整齊的隊形,朝着目的地向前走着。
走了這一路,他們遇到過很多這樣小波的士兵,總是在暗處放箭,或者設置別的機關讓他們損失幾十個人,看起來似乎構不成很大的威脅,可是莫紹君沒有意識到,這樣林林總總算下來,十萬大軍已經損失了幾百人,而他們的目的地還沒有到。
沈諾軒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寧霜當初在落霞山想出來的游擊戰,用賁啓軒手下一千人對上沈奕清四萬軍隊,以完勝之勢享譽七國,這一次,他用同樣的方法,不怕莫紹君看出端倪,要的就是莫紹君看出問題。
莫紹君知道這是他用的老計策,便會以爲他現在帶的人不過是一羣烏合之衆,且人數很少,不足畏懼。一旦莫紹君這樣認爲,那便中了沈諾軒的誘敵深入之計,繼續前行,等待他的,就是死地,就是絕境。
“來了。”站在高山之巔的男子口中喃喃吐出這兩個字,眼中閃過一抹異彩,只見他從袖中掏出一樣東西,朝着東北的天空,手指輕彈,一縷輕痕衝上天空,在高處散開成一朵,絢麗非常。
“來了。”站在高臺之上的女子目不轉睛地盯着天空,當她看到那絢麗的色彩閃過的時候,口中也說出這兩個字,隨即輕喚着旁邊的人,“權右使,開始吧。”
對着寧霜拱手,權熙領命而去,指揮手下人站在堤壩的兩岸,運用內力將手中之前做好的炸藥扔向堤壩,遠近不同的距離,卻在火藥接觸到堤壩的那一剎那,爆發出巨大的聲響,這聲音,如奔雷,響徹在滄州的土地上,迴盪在滄州衆人的心間。
百姓們早已經被安排好,天一亮,寧霜就籌劃着讓百姓們停留在安全的地方,而她自己,則站在高臺之上等着,任憑雲若說讓她去休息她也不肯。整整半日,她終於等到了沈諾軒所說的信號,那抹絢麗的火焰在天空燃起,綻放。
頃刻間,千里之堤瞬間崩塌,層層陷落,墜入涇河之中,消失不見。而那滔滔河水,一瀉千里,奔騰而出,帶着蓬勃的氣勢,朝着西南方向洶涌而去。
“王爺,你聽——什麼聲音?”洶涌的水聲傳入陳副將的耳
朵,他開口說着。
“此處乃地勢低窪之處,莫不是旁邊的流水之聲?”莫紹君一勒繮繩,將馬停住,皺眉,說道。
“可水流之聲不該是如此,這聲音,倒像是——”
“洪水來啦——大家快跑啊——”陳副將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軍隊中有人如此喊着,尋聲望去,卻見遠處有白浪翻滾,朝着他們所處的地方奔騰而來。
“王爺,快走!”陳副將心急,一揚馬鞭,抽打在莫紹君的馬匹上,馬兒吃痛,頓時撒腿跑了起來。
陳副將見狀,便跟在莫紹君的身後,兩人策馬奔馳,想遠遠逃離那從身後撲來的巨浪,奈何力量單薄,眼看着那滔天巨浪離自己越來越近,那些來不及逃離的已然被大水淹沒,騎兵藉助馬匹的力量能離得稍遠一些,可步兵卻只有一雙腿,哪裡敵得過這般強大的力量?
頓時,哀嚎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所有的士兵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便已經身首異處,被淹沒在這滔天的巨浪中,消失不見。
“沒想到,我莫紹君聰明一世,竟然也能中了沈諾軒那小子的誘敵深入之計!”莫紹君奔到山腳,回頭,卻見自己帶來的十萬大軍霎時間便沒了大半,剩下的也被大水侵蝕着,絲毫不留情面。
“王爺,來不及了,咱們還是先上山躲避一陣子吧。”陳副將看着逼近的洪水,說着,便催促着莫紹君上了山,去山上躲避了。
這一幕來的太快,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一瞬間,雙方呈逆轉之勢,沈諾軒不費一兵一卒,竟然將莫紹君帶來的十萬大軍殲滅大半,而南竟國的攝政王和幾個將軍,卻棄所有的士兵而逃跑,讓南竟國的士兵更加心寒。
巨浪過後,洪水便在高大的山巒前回轉,改道流向月河鎮下游的方向,此處的峽谷,不過是借了個道而已,卻化解了東湘國的一場燃眉之急。沈諾軒是少年成名的將領,在他得知南竟國軍隊來攻的時候,心中便已然有了這個主意,恐怕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寧霜在小院子裡閉關了那麼多天煉製出來的炸藥,不僅免除了滄州百姓鑿堤之幸苦,解決了皇上給沈諾軒限定的時間問題,還讓這些想不動聲色暗中搗鬼的人一個校訓。
“寧姑娘,這是……”權熙看着堤壩瞬間被炸燬,泄了洪,看起來頓時平和了不少,可是他卻不知道,爲什麼寧霜要選擇在這個時候炸了堤壩。
“七哥不愧是七哥,這樣的辦法也能想到,以一己之力算計了整個軍隊,南竟國,怕是再也不敢小看他了吧……”直到堤壩被炸燬的那一刻,寧霜的腦海中才恍然大悟,彷彿醍醐灌頂,整個人頓時開朗起來。
沈諾軒的用意也在她的腦海中漸漸清晰,這水漫滄州之計,果然妙極,看着西南方向,嘴角露出一絲微微地笑意,如果不出任何意外,他今日便會回來了。寧霜在心中默默想着,清淺靜默,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她只是一個等待自己的心上人歸來的普通女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