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跟天津的這位隊長的生意剛剛結束的時候,那位久違了的方經理給大姐打來電話說,她的本土公司有一大批嶄新的化纖綢緞和單彩化纖布。如果福先生有意思,她會跟總部給福先生講情,按最低價格賣給福先生。這些貨物以單彩化纖布爲主,是用來壓花的。這種壓出來的花兒特別好看,要用鎖邊機鎖邊,然後縫在裙襬、袖口等處做裝飾。可以是很長的一條,也可以是單個兒的,就看壓輥是什麼圖案。壓邊機的壓輥都是筆筒形的,每一個壓輥就是一個圖案,需要什麼圖案就用什麼壓輥。
這批化纖綢緞和單彩化纖布是很大的一批,不零售,所以方經理第一個就想到了福先生,把福先生的事跟公司總裁說了,總裁大人命令方經理:“一定要拉住這個客戶,如果做不到就請辭職。”
方經理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了,原本是想邀功,結果給自己套上一個枷鎖。她哪裡知道福先生在上海、杭州、蘇州一帶已經成了赫赫有名的購布大佬,每筆交易都是百萬元以上。總裁大人正恨着自己沒能把大批產品賣給福先生,方經理就送上門來挨宰。更讓方經理心頭滴血的是總裁大人連問都不問就把這批貨物鐵運發來北京,好像福先生一定能買似的。當然了,價格上還是做了很大的讓步。
方經理是摸準了嚴肅、海龍的脾氣,別看說話、談生意的時候尖牙利嘴,他們看好的布料一米差那麼一點都肯買,關鍵是東西好不好。
大姐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福先生已經買了大量的杭綢杭緞,單彩化纖布也買的足夠用了,不需要再買。可是方經理居然找到家裡來了,還把產品樣品帶來一大包給大姐看。大姐一下子就看中了這些化纖綢緞和單彩化纖布,看出來這些產品根本不是上海、杭州和蘇州生產的傳統產品,顏色特別嬌豔、靚麗。花型特別好看,特別有立體感。那些花兒好像是後縫上去的,底色是黑、深藍、深紅、深綠等深色,花卉是白、淡粉、嫩黃、嫩綠等淺色,所以顯得特別突出、跳脫、富麗堂皇。單彩化纖布則是單一的顏色,壓出來的花朵縫在深色底布上也會非常突出。
“韓老師、韓教授,這些布料是總部那邊給我下達的硬性任務,如果賣不出去我得辭職……嗚嗚,總裁把我逼上絕路,嗚嗚……我知道福先生已經買了很多的各種布料,已經飽和,可是,嗚嗚……”
這次她沒有跟大姐繞圈子,而是涕泗交流,大有福先生不買她只能以死明志了。
“好了好了,你一向沉穩,怎麼會這樣。福先生已經買了好多布匹,已經準備回家了,我可以給你聯繫聯繫,他要不要就不是我的問題了。”
方經理居然跪了下來,滿臉的淚水,可憐兮兮地看着大姐,不象是作假。因爲幾位男性一直在外面購貨不在家,大姐只好電話聯繫。也在算計着福先生已經買到多少布匹,錢夠不夠。
“趕快起來,讓人看見不好。”大姐把方經理攙扶起來,問道:“我希望你能開誠佈公地說說實際情況,比方這批貨是哪一年生產的,一共有多少,是什麼價位。”
方經理沒敢繞一點圈子,談話直奔主題,如果再象上次那樣,韓教授就可能把她推出房門。
“這是今年年初生產的,化纖綢緞的數量是十萬米,出廠批發價格是每米十元,單彩化纖布是十五萬米,出廠批發價是每米八元。如果您覺得價格高了還可以適當減一減。但是您也看到質量了,確實是新產品,總部那邊要生產一種螺紋紗……”
“我明白了,你是要把這批積壓產品賣給福先生,把他當成……”
“不不不,不是的!我是想把新產品介紹給他。您不覺得這些綢緞特別好看嗎?這些都是做裙裝的,不管哪個年齡段的女性都能做裙子。而且不粘身、也不起球,有彈力紗的感覺。”
王爺的意思是讓大姐給把握着,雲兒看中了、價格合理可以買。二十五萬米不算太多。
大姐把樣品拿進裡間給雲兒看,把價格也告訴她了,意思是等兩位講價大王回來後再給壓壓價,然後再通過歐陽局長知道一下這批化纖綢緞和單彩化纖布到底是不是積壓產品。
雲兒是打心裡喜歡這種做裙裝的綢緞,但是也想盡量少花錢,每米能講下來一毛錢,總數就是多少萬元。
大姐從裡間出來對方經理說:“你的布料還是很不錯的,但是價格上說了算的還是福先生,畢竟是他的錢,這樣,等他回來以後我們馬上給你答覆,不耽誤你賣貨,如何?”
“好的好的,那就不打擾您了。這些樣品就送給您了,告辭。”
男性五人組風塵僕僕地回來了,大姐當然要和王爺、鍾先生說起這件事:“咱們先查一查銀行卡上剩下的錢是多少,看過餘額再決定買不買。”
這個辦法好,打開電腦一看,多着呢。就由嚴肅海龍出頭講價,合適的話就買。嚴肅問雲兒:“閣下確定要買?”
“我覺得那些化纖綢緞挺好看的,很想買。”
“就這一個品種?”
“還有單彩化纖布,那個是壓花邊用的,也挺好看。”
“那個比重大一點?”
“化纖綢緞更好看。”
“明白了,瞧好兒吧。”
第二天,不等大姐給方經理打電話,方經理就迫不及待地把電話打過來了:“韓教授,您和福先生說了嗎?”
“說了,如果方經理方便的話,就請到家來談吧,這樣可以節省時間。”
“好的,我馬上就到。”
方經理坐公司的車來到大姐家,直接就坐到談判桌前。嚴肅的第一句話就是:“如果你們能保證產品跟樣品是一樣的質量我們纔可以繼續往下進行。”
“我發誓:如果這批化纖絲綢和單彩化纖布的質量和樣品不一樣,應該說質量不如樣品的話,我出門就撞汽車。”方經理舉起右手,信誓旦旦地發誓道。她不是爲別的,是爲了自己的飯碗。
哇,這個可是狠毒的誓言。
但是她有一個漏洞,就是萬一總裁大人不玩人性,倉庫裡的那些產品不符合實際,她會怎麼樣?
“說價格吧,這個纔是中心的中心。”嚴肅和海龍都把方經理髮的誓言當一陣拂面而過的小風,但是王爺三人卻很相信。
“化纖絲綢的價格是每米十五元,單彩化纖布的價格是十元。”
“太貴!我們給的回價是:化纖絲綢三元一米,單彩化纖布是兩元一米。”
“你!”方經理的臉漲得通紅,怎麼這個犀利哥一出現她就沒好日子過?
“你可以回價嘛,我們也沒堵你的嘴。”
“化纖絲綢每米不能少於十元,單彩化纖布每米不能少於八元。”
“你是來講價的還是來下命令的?你的價格我們不接受,請回!”
“要不絲綢八元,單彩七元。”方經理讓步了。
“還是先前那個價,行不行說話。”嚴肅咬住了這個價。
“再添一點?”
“不添!”
“我給總裁打電話。”
撥號、通話。然後方經理如釋重負地說:“總裁同意了,還把庫存的單彩化纖布布頭作爲贈品奉送。”
“贈品有多少?”
“一萬袋。每袋二十公斤,裡面的布頭大塊小塊的都有,產品最遠的是前年的庫存。”
“你還沒說正品有多少。”
“對不起對不起,化纖綢緞是十萬米,單彩十五萬米。”
“也就是說化纖綢緞是三十萬元,單彩化纖布也是三十萬元?”
“總共六十萬元的貨,先驗貨、過數,各位滿意了再打款。”
“方經理以後談生意就應該這樣,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您說得對,受教了。”
嚴肅已經和舅舅通了電話,問及這種化纖絲綢和單彩化纖布的具體情況,舅舅說:“單彩化纖布是他們這個錦緞公司的保留品種,質量過關,特點是比別的廠家同類產品要厚一點,專門供應壓花邊。那個化纖絲綢你們討巧了。這是他們的新產品,賣給你們是試推廣,正常的售價是出廠價十五元,市場零售價三十元一米。嚴肅的大斧頭砍得有些瘋狂,哪裡有那種布料賣四元的?大出血嘛。他們是讓福先生這個購買布匹的巨頭給幫忙推廣呢,嚴肅你有點過頭了。”
“她可以拒絕嘛。”
“她拒絕了也就該下崗了。算了,以後會賺回來的,再別和她糾纏了,這個女人心眼兒特多,唱唸做打樣樣在行。”
“老媽說她哭得哇哇的,都已經淚奔了。”
“你們就會看表面功夫。”
“怪不得她的總裁對她那麼嚴厲呢。”
方經理的倉庫也不小,她那方面僱來的農民工負責從庫裡往外扛布料,王爺和雲兒是大老闆,驗貨的人是田亮、嚴肅和海龍。他們檢驗合格由方經理僱來的人裝車碼垛。正品布總共是二十五萬米,一百米一卷,兩千五百卷。布頭可是給不少,裡面的布頭什麼布都有,多數是單彩化纖布的布頭,也有純棉花布,還有綢緞料頭。從一大早開始驗貨一直到晚上,反正白天貨車也不讓進城。方經理還請大家吃了一頓烤肉,但是王爺和大姐都是茹素的,方經理給他們叫了素菜。
方經理這次的表現還不錯,生意做成了,也不用辭職了。大姐覺得那位總裁動不動就拿下崗、辭職、開除這類關乎手下命運的大事來要挾人實在是有失厚道。
多出來的一百多卷布料和布頭都送給雲兒了,雲兒表示感謝。
歐陽局長還告訴嚴肅,這家紡織公司在杭州地區算是龍頭企業了,前幾年的產品質量相當不錯,因爲賺大錢了,公司上層就有點飄飄然,放鬆了管理,不思進取還有貪污現象,產品的花色都跟不上發展形勢,產生了產品積壓。前一任總裁、總經理和總工程師都免職了,新上來的這位總裁也沒能挽回滯銷的局面,就給下面銷售人員施加壓力。這些積壓產品我看過,質量完全可以保證,品種也五花八門,就是有點過時了,都是那種規規矩矩的花色,跟不上多姿多彩的生活。越減價人家越不買他們的貨,價格再調上來人家就更不買了。現在這位總裁也是即將下臺的倒黴鬼。如果福先生開服裝廠,這些化纖綢緞做裙子真挺划算的,如果還想買我給當說客。
王爺記得師父說過,自己的使命是幫助康熙皇帝建立康熙盛世,什麼是盛世?不光是市場繁榮、物價穩定,也包括社會治安的穩定。現在的情況是,一到災荒年月就有流民涌向京城、乞丐也格外多,偷盜、殺人越貨的在京城周邊縣份製造混亂。如果把乞丐、流民安頓好了,對京城的治安、人心的穩定也會起到好的效果。
雲兒買的布頭裡,有不少是顏色不正的,灰不灰、黑不黑,好像是印染的時候出了什麼毛病,疙裡疙瘩的一片混沌,這樣的布料根本就賣不出去,但是如果給難民、給乞丐做成披風,變成難民服、乞丐服,既能當衣服穿也能當被蓋,還是不錯的。乞丐的生活內容就是吃飽肚子,他纔不管好看不好看,晚上要睡覺,找個避風的地方,更不管髒不髒,就把這樣的布做了發給他們,就把冬天混過去了。
要給很多乞丐、難民做衣服,那可不是一件兩件一百件一千件就能解決問題的,一定是得大量的難民服,而且不是一勞永逸的事,還有下一次。所以雲兒買的這些布頭數量上差遠了,已經花出去將近七個億,還有五個億。如果錢數寬鬆的話再買一些布頭回來,回去好做難民服。只要結實、冬天能保暖就好。
給乞丐、流民做衣服,少一個凍死的、餓死的也少一點暴亂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