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親王、簡親王、顯親王三位王爺府上的大殿正中都有一幅雲兒畫、用畫架架起來巨幅牡丹。並非各位王爺偏愛牡丹,而是牡丹象徵着榮華富貴,親王的身份就是榮華富貴的最好體現。
這個事情不可能不被太后知道,因爲哪個王府裡都有太后的眼線。當然這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一張畫而已。太后心裡有點不舒服:幾位王爺的府上都有了人們傳說的“絕倒塵埃的絕色牡丹”,她這位太后的宮裡倒是沒有。可是她也知道,畫是幾位王爺上門求來的,並不是雲兒或者是瑞王爺送人的。一般來說,畫家是不隨便把自己的畫主動送人的,有諂媚、巴結的嫌疑。逢年過節的給長輩送吃的、穿的和玩的,是對長輩的尊敬和孝敬,送畫算什麼?不能吃不能喝的,萬一接受畫的人不喜歡,隨便給扔了,豈不是白費了人家的功夫?掉了人家的面子?
太后是不能去索求雲兒的畫的,她的身份地位擺在那兒。皇上倒是沒有這麼些的顧慮,下朝之後來給太后請安的時候就說了:“福佑二哥府上的小嫂子居然把牡丹給畫活了!改天朕要去二哥的府上去求一幅。”
“皇上啊,你現在是越來越跳脫了啊,就算是福佑是你的哥哥,你的身份是皇上。”太后的話裡不無嘲諷
“皇上怎麼了?就等着人家給送來?您沒聽說求人墨寶、求人丹青嗎?”
太后開心地大笑起來:“咱們大清國的皇上可真是有個禮賢下士的風度,不簡單。你要是把雲兒的丹青求來,掛在你的寢宮,鄂貴妃這位大才女可要吃醋哦。”
“不會吧?烏雲珠從來都是賢惠大方的,朕還沒有聽過她的醋意言辭。”
“皇上不妨試試?可別把你的愛妃給惹毛了。”
“這就更不可能了。愛妃和小嫂子有過節嗎?沒有啊?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
太后心裡冷笑,心說兒子你把你心上人看得太完美了。也不說什麼。可是皇上的興致卻給雲兒的畫勾了起來。大太監吳良輔告訴他,那天下朝,簡親王、安親王、顯親王三位王爺出宮的時候,在路上因爲飛雲樓主的牡丹爭論得面紅耳赤,誰都說自己府上的那一幅是最好的,比玉龍冷飲的那幅還好,一路爭吵着出了宮。
皇上抽了一點時間跑去三位親王的府上看牡丹,結論是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他還真不好意思張口去求雲兒的丹青,責成顯親王辦理此事。顯親王是瑞王爺的親侄子,也是皇上的親侄子,長輩給晚輩下命令,敢不遵從?
沒辦法,顯親王只好來到瑞王府,硬着頭皮和王爺說起這件事。他也豁出去了,反正是給皇上要的,給不給你們自己權衡。
別說是皇上要的,就是哪位國公爺來要也得給呀。於是皇上也得到了一幅大型牡丹,責成內務府的工匠給裝裱,半個月後掛在太后的寢宮裡。皇上不是傻子,如果把這幅牡丹真的掛在自己的寢宮,不但鄂貴妃,所有的妃嬪都會醋意大發。
各位妃嬪是每天都是要來慈寧宮給太后請安的。尤其喜歡琴棋書畫的妃嬪,第一眼就看見了巨幅的牡丹圖,如果沒有嚴格的皇家規矩就會尖叫了:“這也太漂亮了吧?這是什麼人畫的?是咱們大清的人嗎?大清人居然有這樣的牡丹高手?居然把牡丹給畫活了!
只有鄂貴妃不動聲色,站在畫前仔細觀看。她自己就是酷愛丹青的人,心裡非常喜歡這幅牡丹,心裡不停地讚歎着、揣測着。眼光落在落款的位置,自言自語地叨唸着:“飛雲樓主?”
於是在太后面前款款施禮:“臣妾能否請教您老人家,您認識飛雲樓主嗎?肯定一位世外高人,否則不會畫出這樣脫凡超俗的畫來。”
“鄂妃呀,你覺得這位飛雲樓主的畫比你如何?”
“臣妾的畫焉敢與之相比?如果可能的話,臣妾很想拜這位大師爲師呢。”
“此話當真?”
“當真!無論這位大師是白衣秀士還是山林隱逸,臣妾都會五體投地地拜他爲師。”
“你怎麼就認準了這位飛雲樓主是白衣秀士或者是山林隱逸?不會是別的身份嗎?”
鄂貴妃沉吟了半天說:“飛雲樓主似乎是一位年紀很大的老人,那就更好辦了。”
太后就笑她:“咱們鄂貴妃一向聰明絕頂,今兒可判斷錯了。這位飛雲樓主既不是七十老翁,也不是什麼白髮老人,是個年輕女人。”
“女人?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鄂貴妃花容失色,跪倒在太后面前:“請您務必告訴臣妾,這位女子的姓名,她是女人,教導臣妾甚是方便。”
“你倒是方便了,也不問人家方便不方便?”太后有點不高興。
“她再不方便還能不聽皇上的話嗎?臣妾求皇上讓她進宮,她敢違抗聖旨?”
“本宮怎麼聽着有點仗勢欺人的味道了?如果這位女子也是皇家的人呢?如果她是一位公主或者是哪位王爺的女人呢?你有什麼權利命令人家?”
鄂貴妃頓時語塞,這是她萬萬、萬萬都沒想到的!腦細胞飛速運轉:皇上的女兒都小,幾歲的女孩不可能畫出來這樣的畫,和皇上平輩的公主都出嫁了,也沒聽說誰能有這麼出奇的畫藝,宮裡的妃嬪中肯定是沒有這號能人了,只能是各王府裡的女眷,是誰呢?聽說顯親王有位庶福晉餘氏會畫畫,好像不會畫到這個境界。莊親王有位側福晉愛畫畫,但只限於畫繡花稿。這位飛雲樓主……鄂貴妃根本不知道這個飛雲樓的事,自然就猜不到雲兒的身上。於是近乎哀求地說:“太后,您就告訴臣妾吧,這位飛雲樓主是哪位宗親府上的人?臣妾身爲貴妃,還請不動她嗎?”
“不是你請動請不動的事,是人家沒時間。再說了,這位飛雲樓主的身份比你也不低什麼。人家憑什麼聽你吆喝?”
鄂貴妃登時紅了臉:在她的眼裡,皇后都是個擺設,何況宗親府上的女人?太后這麼說可能是一位親王的嫡福晉了。可嫡福晉也不能和貴妃相提並論哪。心裡急得貓抓一般,也不敢在太后面前發脾氣。這樣的畫藝如果不學到手真是白活一世!
“好啦好啦本宮不逗你了,這幅畫是瑞王府的側福晉雲兒畫的,她的住處就叫飛雲樓,自然她是樓主了。你可能會說側福晉怎麼能和你比?那天本宮和皇上參加瑞王府的家宴,本宮認了雲兒義女,封爲固倫公主。固倫公主的身份和貴妃的位份好像差不多吧?”這位太后,很有挑撥離間的嫌疑。她最看不上的就是鄂貴妃以天下女子唯我大才的樣子。她的畫是不錯,其它的琴棋書三藝也說得過去。但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沒有什麼是絕對的。皇上寵溺你,你就什麼都是最好的了?要說女子中的畫畫高手,應該是漢人女子纔是,中原文化源遠流長,漢人的文化底蘊哪裡是鄂妃能比的?
一聽雲兒的名字,鄂妃當時就火冒三丈了。當然她不會從臉上表現出來。只知道雲兒的本事是做香囊、荷包和冰果、點心,就沒人告訴她陳氏的書畫遠在她貴妃之上。她是怎麼把畫畫成這樣出色的?是在異域學的嗎?可是畫藝這個技藝可不是一年的功夫就能奏效的。有人畫了一輩子也毫無建樹。聽說陳氏到了異域就發現害喜了,就算是在府上有的,到了異域已經兩個月了,還有七八個月是懷孕的時間吧?她可是懷的雙胞胎!去掉害喜的時間、學其它技藝的時間、買東西的時間、生孩子坐月子的時間、看孩子的時間,哪裡還有時間畫畫了?就是從小時候學的,也得是七八歲十來歲纔開始學畫吧?畫畫比認字要難得多,沒有天賦的人、家裡窮的人乾脆別想。她到底是怎麼學的?好像不是人手畫的!
雖然鄂妃打心裡不服氣,妒忌雲兒的超常畫藝,但是也不得不承認確實比自己畫得好,好出十條街還遠!也不得不佩服漢家書香門第出來的才女確實比滿人家的才女要高明得多。可是鄂妃覺得,自己是皇上的女人,是皇上所有的嬪妃中最爲才華橫溢的一個,怎麼能給一個側福晉比了下去?要說拜師,拜誰都行,但是拜在側福晉的名下,她不願意!
太后很高興看到鄂貴妃的臉白一陣、青一陣。這個女人實在可惡,把皇上迷惑的找不到東南西北,下朝就往她的寢宮跑。寒了多少妃嬪的心?寒了多少大臣的心?整個皇上都是她一個人的了,還要扮可憐、扮柔弱。就和自己的姐姐宸妃那樣,把皇上弄得五迷三道的。沒想到雲兒能氣到她,呵呵呵……
“鄂妃呀,你方纔是怎麼說的?無論這位大師是白衣秀士還是山林隱逸,你都會五體投地地拜他爲師。各位妃嬪也都聽到了吧?怎麼本宮看你好像是不服氣了?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能因爲你是皇上的貴妃就不許別人的畫藝不如你吧?”
“臣妾不是那個意思。臣妾是聽說瑞王府現在正在經商,不但瑞王爺本人忙得團團轉,他的兩位福晉也忙得陀螺一般。臣妾就不好意思麻煩人家了。”
太后一聲冷笑後嘆了一口氣:“鄂妃呀,聽你的意思是你又不想學了,因爲雲丫頭是側福晉的位份,不配教給你畫畫。本宮告訴你,就是你三拜九叩、帶着幾萬兩的拜師束脩人家都沒功夫搭理你!瑞王府從瑞王爺開始,闔府上下沒有一個閒人,都在爲經商給皇上賺銀子忙碌,在幹正事,能爲了滿足你一個人的喜好不做正事了?我勸你別去麻煩皇上給你說情爲難皇上,人家是從異域學來的高超技藝,不是隨便就拱手出讓了。本宮有懿旨,他們府上的冷飲、點心配方都不許傳出去,高超的畫藝就更不能告訴任何一個人!”
鄂妃的臉象給人狠狠抽了耳光一樣,滿臉通紅。也不能全怪她,高高在上習慣了,就覺得自己什麼都比別人強,別人必須巴結自己,什麼好事都要主動送上門,就是這樣還可能被她拒絕呢。怎麼就成了不配?還說人家沒功夫搭理!
強忍着眼淚回到寢宮,砸了一套上好的瓷器之後慢慢冷靜下來。鄂妃之所以被皇上當成紅顏知己,終究有她獨到的長處。高高在上是活人慣出來的,時而還有善良的本性顯露出來。躺在牀上輾轉反側,琢磨着太后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的。辛辛苦苦在陌生的異地他鄉學來的技藝就因爲高位上的人權勢逼人輕易拱手奉上,擱誰也不會心甘情願的。太后處處爲陳氏擋箭還不是因爲陳氏能給朝廷賺銀子?還不是因爲太后也曾經是側福晉?想到這裡鄂妃的氣就消了大半,跟雲兒學畫藝的心思也放下了。但是對雲兒的敵意卻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下,這個女人對自己的威脅太大了。皇上從來都不在自己面前誇別的女人,卻把陳氏誇了好幾次!真要想把陳氏接進宮裡來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冊封的位份肯定不在自己之下!
打這以後,鄂妃就多了一個心事:生怕皇上對陳氏產生封妃的想法,假如說皇上納陳氏爲皇貴妃,陳氏進宮給皇上生個健康結實的小皇子,那皇上對自己的榮寵也就到頭了。瑞王爺三人云游回來到現在連三個月都不到,宮裡的太監、宮女就把瑞王府當成各種話題。
鄂妃對雲兒的敵意越來越大,恨不得雲兒一時消失不見。但是對雲兒的畫藝是從心裡歎服。原來還以爲自己不稀罕跟她學,現在看想學人家也不會教。太后說得對,人家大老遠學回來的,憑什麼教給你?
如果能看到她是怎麼運筆、怎麼着色的就好了,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