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楊柳這樣說,顧暖即刻起身,跟在黃清泉身後去了裡屋。
走進門,這才發現病牀上靠着一個半身不遂的大娘,此時黃清泉正把魚湯放牀邊的一個小桌子上。
這大娘擡頭看見顧暖,即刻露出不好意思的臉,而顧暖趕緊喊了聲:
“大娘。”
“你就是......新來的戴老師吧?”
大娘嘴角含笑的看着她問。
顧暖點頭,黃清泉在一邊說:
“娘,她就是今天剛到的戴老師,在學校宿舍沒修繕好之前,要先在我們家住幾天。”
大娘笑着點頭:
“沒事,就讓她住我們家唄,反正我們家也住得下,她一個姑娘家,住學校宿舍還不安全呢。”
“媽,那你先吃飯,我出去陪戴老師吃飯了。”
黃清泉說完這句,便轉身和顧暖一起走了出去。
楊柳並沒有先喝湯,而是在等他們,待他們倆都坐下來了,然後才一起喝魚湯。
顧暖就坐在楊柳的對面,她看到楊柳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碗裡的乳白色湯汁,嘴角含着笑,漆黑的眼神閃着光,看向黃清泉的目光溫柔而又專注。
看着這一幕,顧暖不由得又想起了小時候,在江浩軒和顧玲還沒走到一起時,或者說是她還不知道他們走到一起時,她也曾用這樣的目光望過江浩軒。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又單純又敏感,而且有些東西不是不想藏,其實是怎麼都藏不住的。
比如幸福,亦或者是痛苦!
想到這裡,顧暖只覺得鼻子有些酸澀,趕緊低頭下去,用勺子舀起魚湯喝起來。
魚湯並沒有什麼特別的味道,估計是清洗得不夠乾淨,亦或者生薑放的不夠,顧暖只覺得腥味很重。
喝了不到半碗,她就有些反胃,趕緊把碗和勺子放下,用手捂住胃部,只差沒吐出來。
“戴小姐,你怎麼了?”
楊柳見她臉色有些蒼白,趕緊關心的問。
顧暖搖頭,淡淡的道:
“沒什麼,估計是坐了太久的車,走了太久的路,沒休息好。”
“哦,這樣啊。”
楊柳趕緊對她說:
“你是城裡人,來我們這水土不服也是很正常的,前年也來了個支教老師,她一到這就倒下了,根本沒辦法上課,然後就那樣回去了。”
顧暖聽了這話一怔,擡頭,黃清平已經把韭菜炒雞蛋和清炒小白菜放在她跟前了。
“喝不慣魚湯就吃這個吧,估計是我做魚湯的技術不好。”
黃清平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做菜的廚藝都是我媽教的,其實我媽自己炒菜廚藝就很一般。”
顧暖聽了這話笑,拿了筷子開始夾菜吃飯。
而她對面的楊柳繼續喝着魚湯,那動作,那神情,都好似在品嚐着天下最美味的珍稀佳餚一般。
吃完晚飯,顧暖在院子裡跟楊柳站了幾分鐘,楊柳一回去,她也就回房間睡去了。
或許是幾天的長途跋涉,或許是下午的山路實在太陡峭,或許是心裡終於完全的放下,不用再去想過往的事情。
總之,這個夜晚,顧暖睡得格外的香甜,連一向認牀的習慣都沒有了,躺在牀上,一覺睡到了大天亮。
第二天,黃清泉帶顧暖去了一趟學校,雖然說走山路也就十幾分鍾,可這山路並不怎麼好走,尤其是還要跨過河面上的一座木橋。
這木橋估計是年代有點長,走過去時能聽見吱吱嘎嘎的聲音,顧暖踩在橋面上,都有種這橋會不會即刻垮塌的錯覺。
學校非常簡陋,三間不大的教室,原計劃是兩個年級一個班,後來學生少,隔一年才招生,所以就一個年級一個班了。
或許因爲暑假期間下雨,學校的屋頂漏水,教室裡顯得潮溼,屋頂上的瓦片更是爛了不少,站在教室裡,只覺得屋頂的光亮比窗戶的光亮還要投進來的多。
而那間老師的宿舍,不僅瓦片差不多掉完了,而且整個屋子都已經傾斜了,看上去好像要倒了似的。
黃清泉說村長去申請了一筆款子用於維修宿舍,這筆款子好像批下來了,在村委書記那,下午回去他去問村委書記要那筆錢來維修宿舍。
到這個村子的第三天早上,她還沒起牀,就聽到院子裡有喧鬧的聲音。
她趕緊起牀來走出去,這纔看到院子裡來了三四個五六十歲的中老年男人。
“清泉,怎麼了?你們家有什麼事,啊?”顧暖趕緊問。
在她的印象裡,農村人好像家裡要有事纔會有客人來,沒什麼事一般都不會有客人來。
“沒什麼事,他們是我找來幫忙修繕學校宿舍的。”黃清泉趕緊對顧暖說。
那幾個人看到顧暖,即刻又嘰裡呱啦的說起來,而因爲他們說的都是當地的語言,顧暖大部分都是聽不懂的。
經過黃清泉的翻譯,顧暖終於聽懂,原來他們說之前蓋的宿舍很小,有兩年沒住人,已經破爛不堪了,根本沒辦法修繕,只能推倒重建。
可重建學校宿舍要錢,而上面只批了修繕的費用下來,根本就不夠重建,所以現在弄得他們也很頭疼。
修繕吧,一間已經歪斜的宿舍樓根本無法維修,可重建吧,還差了將近一萬塊錢。
這麼多的錢,讓他們去哪裡弄?
顧暖聽了這話,當即嘆息了一聲,然後這幾個大伯說:
“我這有錢,如果推倒重建的話,能不能重建三間宿舍,然後再把三間教室和一間辦公室的維修一下。”
“你是來支教的老師,聽說你們支教基本上沒工資,哪裡還能讓你出錢?”
幾個伯伯即刻搖手:“這使不得,使不得。”
“沒事,錢嘛,怎麼花也是花,何況是花在學校,爲孩子們讀書,花了也值得。”
顧暖反過來勸着他們:
“我這錢也不多,就五萬塊,你們拿去先把教室和辦公室翻修一下,畢竟馬上要開學了,宿舍再慢慢重建吧。”
“五萬塊,那麼多?”
幾個大伯當即睜大眼睛開着她:
“戴老師,你是來支教的還是來援建學校的?”
顧暖聽了這話當即就笑了,淡淡的道:
“我是來這支教的,援建學校一般都是名人和企業家做的善事,何況,真要援建學校,五萬塊哪裡夠,怎麼也要二三十萬吧?”
衆人聽她這樣說,倒也覺得是事實,不過對於一個來這支教的老師,能拿出這麼多錢來維修學校和修建宿舍,的確是非常不易了。
顧暖把隨身攜帶的五萬塊現金交給黃清平,讓他去安排和支出,只希望學校那三間教室和一間辦公室兼圖書室能早點維修出來,畢竟只有一週的時間就開校了呢。
這幾天,黃清泉領着人維修教室,而顧暖則主動承擔了黃清泉家的一些起碼的家務,比如做飯洗衣之類的。
而每餐吃飯前,顧暖都會像黃清泉那樣,把米飯和菜還有湯一起端到裡屋去讓黃大娘先吃。
因爲黃大娘下肢癱瘓行動不便,所以她的裡屋總有一股淡淡的藥味和一股清理得不太乾淨的臭味。
或許是太過焦愁,還不到五十歲的黃大娘的頭髮都白了一半,臉上的皺紋也不少,整個人看上去比十幾年來老十歲不止。
“黃大娘,吃飯了。”
顧暖把飯菜放的小桌子上,又過去把黃大娘扶起來坐好。
黃大娘坐好,有些渾濁的眼睛看着她,臉上露出了笑容:“好。”
黃大娘靠着牀頭坐着,看着碗裡的飯菜,又看了看顧暖,然後才輕聲的問。
“戴老師,這幾天都是你在做飯菜啊?”
“嗯。”
顧暖點頭,
“清泉他要帶着人一起維修學校,就沒時間回來做飯。”
“哦,我說呢,這幾天的飯菜做的這麼香,這麼好吃。”
黃大娘嘆了口氣又說:“清泉啊,他也就能把飯菜煮熟。”
顧暖聽了這話笑,趕緊說:
“清泉已經不錯了,現在這個社會,會下廚的男人已經少之又少了,何況他又要教書又要照顧你還要種地,真是不容易呢。”
顧暖也是這幾天才知道,黃清泉只是代課老師,他家原本也還有地的,他在學校上完課回來後,不僅要批改作業,還要種自己家裡的地。
黃大娘聽她這麼說,也跟着嘆息一聲道:
“可不是,我家清泉啊,年齡也不小了,都二十三了呢,在農村,他這麼大的人家都當爹了,可就他.......說來,也是我拖累了他啊。”
“大娘,你快別這麼說。”
顧暖趕緊勸着黃大娘:
“清泉這麼能幹,又上進,估計是他的緣分沒到,等緣分到了,你的兒媳婦也就進門了。”
“是嗎?”
黃大娘看向顧暖,眼睛裡突然閃過一道光來,然後點着頭道:
“說的也是,有時候啊,緣分真就是說來就來了呢。”
顧暖聽了她的話,腦海裡想着的是楊柳看黃清泉的眼神,嘴角也不由自主的涌上一抹微笑,附和着她的話道:“是。”
等黃大娘吃完飯,顧暖扶她慢慢躺下,然後收拾了碗筷出來,恰好黃清泉也從學校回來了,顧暖趕緊讓他洗了手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