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楚月兒已經早在她之前就醒了。
當時病房裡,只有楚思思一個人在,她已經做好了楚月兒會大吵大鬧,甚至像她媽一樣,上來狠狠掐住她脖子的準備了。
爲了以防萬一,甚至還把椅子往後撤了撤,保持一個相對安全的距離。
但令楚思思萬萬沒想到的是,楚月兒除了最開始那一秒確實眼中閃過深入骨髓的恨意,但隨後,就再沒有別的任何反應了。
她只是怔怔地望着她,神色迷茫且複雜,就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一樣。
一時間兩個向來水火不容的人安靜地互相打量觀看。
林秀蘭的到來打破了這個詭異的局面,她甚至都來不及再找楚思思的麻煩,看到她女兒醒過來後飛快地衝了進來,把楚思思擠到了一邊。
急切地問道:“怎麼樣啊月兒,身體好點沒?還有那裡疼啊,一定要告訴媽媽。”
拋去這兩人身份不談,單單把她們看成一對不認識的母女,楚思思不得不說,看着林秀蘭滿臉擔心地關心着楚月兒,她的心裡有些發酸,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生病發燒時,母親也是這樣,心疼地恨不得把所有病痛都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只是她的母親早已不在了,哪怕她遍體鱗傷,頭破血流,也不會再有一雙溫柔但有力的手將她攬進懷裡去。
“月兒,你說句話啊,你可別嚇媽媽啊!”
林秀蘭的尖叫聲把楚思思拉回了神,她默默站在角落裡,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行爲舉止反常的楚月兒。
楚月兒眨巴眨巴眼,輕聲喊了一聲“媽”。
林秀蘭頓時鬆了口氣,她還以爲楚月兒是經歷了流產遭受打擊太大才會這樣,於是小心翼翼地勸解道:“月兒,你別太難過,孩子沒了,還會再有的,只要你好好地把身體養好,其他的事情都暫時不用去想了,交給媽就好了。”
林秀蘭愛憐地摸摸楚月兒的頭。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楚海天突然出現了,身後還跟着一~夜不見的陸也旭。
林秀蘭生怕楚思思會開口,立即搶着回到道:“老公你也看到了,月兒的孩子沒了,都是被楚思思給氣得!本來月兒的身體就不太好,現在更是直接被她氣得小產了,這以後……以後可怎麼辦啊。”
本來她是直接想說楚月兒以後都很可能懷不了孩子了,但是想到楚月兒還在後面聽着,害怕刺激到她現在本來就脆弱的神經,所以林秀蘭最後還是忍住了。
“事到如今了,您竟然還有臉提那個孩子!那您怎麼不跟楚伯父順便說說那個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
陸也旭突然站出來幫着楚思思說話,語帶輕鄙地諷刺道:“我看也別怨這個怨那個的了,依我看,就是你楚月兒不知廉恥,水性楊花的下場,簡直活該。”
林秀蘭面容緊繃地就要回擊,卻被楚海天厲聲喝止住了。
他黑着臉,勃然大怒,指着林秀蘭就開始訓罵:“剛剛也旭來找我退婚,說月兒的孩子不是他的,我還不信,差點氣得跟他動手,現在看來,也旭說都是真的啊。”
楚海天模樣駭人,林秀蘭被震懾地說不出話來。
“你說你到底是怎麼管教女兒的!明明有未婚夫了,居然還勾三搭四,甚至連孩子都懷上了,楚家的千金小姐未婚先孕,懷得還是個私生子,這要是傳出去,你讓我們楚家的臉往哪擱!”
本來林秀蘭在這件事上做得是不對,她無可辯駁,但是楚海天一提到“未婚先孕”,“私生子”等字眼,一下子激起了她某些不好的回憶。
於是林秀蘭立馬理直氣壯地反擊道:“楚家的臉,楚家哪還有臉?現成的私生女不就有一個!你別老是隻會指責我沒有管教好月兒,你自己又做了什麼,當年咱倆還不是已經訂婚了嗎,結果呢?你還不是輕易就被蘇晴那個狐狸精勾搭了上了牀,還生了這個小狐狸精!楚海天我告訴你,也就是我,要是換成別人你早就被退婚一百次了,還輪的着你現在站在這這麼指責我?”
楚海天被林秀蘭這連珠炮似的一連串訓問,憋得老臉通紅。
真是狗咬狗一嘴毛啊,楚思思倍感無趣地轉過頭想要看看楚月兒的反應,沒想到這一看,讓她後背隱隱發涼。
楚月兒就躺在病牀上,從始至終都安安靜靜的,不吵也不鬧,簡直平靜地出人意料,完全就像是一個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着林秀蘭和楚海天的對罵。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目光,楚月兒的眼神也移了過來,兩人視線交匯,楚思思從她那平靜無波的眼中看不到任何往日的仇恨。
這樣的楚月兒比起沒頭沒腦咋咋呼呼的那個她,第一次讓楚思思產生了危機感。
“兩位,你們之間的事不如等你們回家後在私下解決,今天我可是來談解除婚約這件事的。”陸也旭再次開口。
楚月兒聽到他的聲音後淡淡地把目光從楚思思身上移了開。
陸也旭堅定地揚言:“反正我是不可能再娶這樣的楚月兒了,這個婚我是一定要退的。”
他把話說得毫無轉圜的餘地,本來還因爲那些陳年往事吵得不可開交的林秀蘭和楚海天,一聽到陸也旭這話,立馬又重新站回到了同一陣線。
林秀蘭不幹了,爲了楚月兒的下半輩子,她怎麼也不能就讓陸也旭就這樣把婚退了,“陸也旭,我們月兒好歹也跟了你這麼多年,原來看你是真的對她好,是真打算最後結婚的,所以你和月兒私底下同~居,我跟你楚伯伯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默認了。但現在我們月兒經歷了這麼大的事情你居然說退婚就退婚,你還有沒有點良心!”
所以現在這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在跟另一個冷漠無情的人講良心嗎?
楚思思覺得還真是活久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