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正殿往杏花春館趕去,小紀子魂不守舍。
他心裡揣着大事,沒心思看腳下,差點一個趔趄被石頭絆倒,幸好邊上的小太監看見了扶他一把。
“紀公公,您怎麼了?皇上跟您說了什麼,您這麼魂不守舍的?”
“去,不該問的別多問。”
小紀子面色陰沉,回想剛纔元治說的話,他心裡像有十五隻水桶七上八下。
終於走到了杏花春館,守門的宮人見着他回來都笑了,“紀公公怎麼又來了?皇上才走,這又派紀公公做什麼來?”
“我有要事要見皇后娘娘。”
小紀子沒空和他們開玩笑,宮人們也察覺他格外嚴肅,不敢怠慢,連忙進去稟告周皇后。
親眼見着小紀子那張陰沉的臉,周皇后也很驚訝,“紀公公,出什麼事了?”
小紀子爲難地左右看了看,周皇后會意,“你們都下去吧,旦兒留下伺候本宮就成了,把門都關上。”
“是。”
殿中的宮人都退了下去,小紀子一臉愁容,這纔開口,“皇后娘娘,出大事了!”
“出什麼事了?”
“方纔奴才陪皇上回正殿,路上忽然被一個宮女攔住了,說是有什麼密信交給皇上。那宮女自稱是李嬪的人,說是李嬪要戴罪立功,向皇上揭發,揭發……”
小紀子臉色難堪,說不出口。
周皇后心道不妙,連忙問他,“揭發什麼?”
小紀子無奈地閉了閉眼,“揭發敏貴人……對季先生有私情!”
“啊,這怎麼可能?!”
周皇后大吃一驚,“敏貴人怎麼會對季先生有私情?她統共也就這些日子跟着本宮去學堂才見過季先生兩面,何來私情?李嬪可有什麼憑證?若無憑無據,她這樣構陷宮嬪實在不妥!”
“奴才也不敢相信,敏貴人瞧着不是這種歪門邪道的人!”
小紀子道:“可李嬪密信中說,敏貴人私藏了季先生的貼身之物。皇上也不相信,所以特意讓奴才來告知皇后娘娘,請皇后娘娘尋個由頭去敏貴人那邊搜查一番。這事到底是內宮的事,若皇上直接派人去搜查,敏貴人的顏面就保不住了!”
周皇后連連搖頭,不敢相信。
貼身之物?
若果然搜出這樣的東西來,那可是天大的事情……
她愣神片刻,稍稍定了定神,這才同小紀子道:“本宮明白了。紀公公,你先回去告訴皇上,說本宮即刻派人去長春仙館搜查。請皇上先彆着急,在證據確鑿之前,敏貴人還是清白的。本宮相信,她不是這樣的人。”
這段時日以來,騎馬、射箭、讀書,她和敏貴人相處甚歡,彼此也有了足夠的瞭解。
她相信敏貴人的爲人,絕不會做出如此不守婦道之事。
“哎,奴才這就去回話!”
小紀子也深知此事非同小可,不敢耽誤周皇后的時間,忙忙行了禮退出去。
周皇后思量片刻,朝旦兒道:“旦兒,長春仙館正殿那邊,李嬪的東西搬得怎麼樣了?”
“回娘娘,都搬走了,乾乾淨淨的。”
旦兒道:“奴婢還特意去檢查過一遍,沒有落下任何東西,皇后娘娘問這個做什麼?”
周皇后道:“既然都收拾乾淨了,你隨本宮過去一趟,就說請敏貴人搬到正殿去住,也開闊些,你就帶着宮人幫忙搬,明白了嗎?”
旦兒一下子就聽明白了。
皇上讓她搜查,大約周皇后覺得搜查起來會讓敏貴人臉面難堪,所以想了這種法子,既保全敏貴人的臉面,又能查清楚敏貴人的東西。
旦兒點點頭,“奴婢這就去叫人,陪着皇后娘娘一起去長春仙館。”
……
周皇后忽然帶着人蒞臨長春仙館,敏貴人聽見後忙出來迎接。
“請皇后娘娘安。”
敏貴人福身行禮,擡頭一看,不免覺得周皇后今日帶的人格外多,“皇后娘娘怎麼忽然來了?若有什麼事情,只讓宮女來吩咐一聲便是。”
周皇后朝她溫和地笑了笑,旦兒上前一步回道:“敏貴人安。皇后娘娘說李嬪已經回宮了,長春仙館的正殿空着也是空着,正好敏貴人的偏殿住得有些狹隘,所以讓奴婢們過來替敏貴人搬家,搬到正殿起居也寬敞些。”
敏貴人愣了愣,她身邊的宮女倒是歡喜起來。
“皇后娘娘真是體貼,這可是好事啊,正殿比咱們這個偏殿寬敞多了!”
“是啊,貴人,咱們趕緊搬吧?”
敏貴人卻猶豫起來,“會不會不太好?雖是皇后娘娘好意,可臣妾只是區區貴人,住在長春仙館的正殿未免逾矩了,臣妾不敢。”
“無妨。”
周皇后這才淡淡開口,“這是御園,不是在宮裡,沒有宮裡那麼多規矩。正殿空着也是白空着,你就搬過去吧。讓旦兒他們幫着你們,現在就搬吧。”
話音剛落,旦兒就朝殿中走去,敏貴人的宮女們也歡歡喜喜地開始搬東西。
敏貴人看着眼前這一幕,總覺得有些古怪,“只是從偏殿搬到正殿,區區小事還要勞皇后娘娘親自走一趟,臣妾實在惶恐。”
周皇后對上她的眼,看到她眼中的疑惑。
她只能別開視線,假裝沒看懂敏貴人的疑惑,“搬東西還需要些時間,敏貴人也不方便進屋去,不如就陪本宮在這裡看看魚,賞賞荷花吧?”
周皇后說着,已自顧自走到那個青花大缸旁邊,上頭的荷花開得極好,水裡的游魚也依然活潑,正在啄食水面的魚餌碎屑。
見邊上擺着魚食盒,周皇后倒出一些在掌心,隨手朝水缸裡撒去。
一時間,水中游魚都爭着擠到水面上來,周皇后面上露出微笑,心裡卻焦急到十二分。
敏貴人殿中真的能搜出季玉深的貼身之物嗎?
若果真搜出來,又能說明什麼,是說明敏貴人愛慕季玉深,還是他們倆已有私情?
不,絕不會。
周皇后心裡打定了主意,就算真的搜出什麼來,也頂多是敏貴人愛慕季玉深,他們倆不可能有私情。
她便不信季玉深,也要信太后看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