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瑪交談一番過後,他們已經說好明日一早便起身回世子府拜見保烈與烏拉爾氏,因此鄂麥便喚她先行早早去睡,自己還要過來與無名交代一番。
“無名先生。”
好在無名還未歇下,只怕也在等他,虧得方纔都不曾去打攪他與其瑪敘舊也算是爲他着想了。
因此他一進門便秉着真心道謝的意思朝他行了好一番禮。無名瞅了都要笑出來,便朝他招手:“你別這般,我又不是朝中大臣,不適應這個禮節。從前還以爲你鄂麥是一個性冷的漢子,原來也有這麼婆婆媽媽的時候。”
鄂麥被他一說,忙就是不好意思,黝黑的面龐上爬起了朝霞,倒還與保烈有一些相像的憨厚之處。
他亦不是故弄玄虛與沉得住氣的人,倒是不管對方是不是要沉着的冥想一番,直接上來了便將來龍去脈說了一遍。細節也是不敢放過的,直叫無名覺得滿意才行。
說罷後他又補了一句:“方纔我與其瑪也是這麼說的,與她同同覺得那位季先生簡直沉着而又計謀高深,思慮的也遠,實爲一個厲害人物。”
無名看了他一眼,他的臉上滿滿都是掩不住的敬佩之意,他感嘆了許久又再說一句,“我當初要是真的殺了他,簡直就是遺憾了。”
自己救得人正在誇讚自己的情敵,而且自己還得捫心自問真的比得過人家嗎?這種滋味兒着實是不好受。
他咳了兩聲,面帶不自然道:“太后的人,能差到哪裡去?”
本是想用一趟蘇幼儀的面子,哪知道他又是由心感慨一句:“是這個道理,就像季先生只當一個老師委實委屈他了。”
“此言差矣。”無名聽不下去了,“至少他教的是在御園學堂的王公貴族的子弟,今後長起來個個都是要爲元氏江山而作爲,如若能讓孩子們繼承他的城府計謀纔是他的本是。歸根結底,先生就應該有先生的樣子。”
嘴上是這麼說的,心中卻不能否認他可是年紀輕輕就當上首輔的人物,多少厲害他自知是比不過的。
鄂麥聽到這裡突然起了一個疑惑:“先生是如何知道季先生教的是御園的王公貴族?我貌似不曾說過啊?”
無名不禁扶額,他這一時說漏嘴了。怎麼知道的?總不能說打探了一番御園吧?因此只得道:“咳——在外頭聽說的,況且現下多少人都知道太后遷居御園,跟在她身邊兒的人不在御園在哪?”
鄂麥敲了下腦門,一陣慚愧道:“果然,鄂麥沒有先生的一番洞察力,在下佩服。”
終於從他嘴裡聽到一句誇讚自己的了,無名故作喝茶的姿態,在被茶杯遮擋下的嘴角輕輕彎了起來。
隨後又聽鄂麥問道:“話說在下一直想問先生是否與李韞有仇恨在?您救出其瑪與卓婭也是對我的一大幫助,因此我一直疑惑在心。”
“我與李韞無仇。”他沉思了一會兒才說道,“是太后於我有恩。”
鄂麥一聽有些意外,有些許是不敢相信,後知後覺纔回憶起最初相識那日,無名的確是上來就跟他動手,所說之話所行之事都與蘇幼儀有關,那時他還隱隱猜測是不是對蘇幼儀一番忠心之人。
可是後來時間有些久了去,他從未在自己面前提過蘇幼儀,也就那樣漸漸忘了最初的懷疑,如今沉寂下來又是一想他爲何主動幫忙纔想着問起。
對這個回答他沒有半分懷疑,畢竟蘇幼儀的確是一個心胸寬廣且良善之人,只因他們也受過恩惠,自然就是知道的。
又猶豫了一陣鄂麥開口問道:“皇上與太后那邊,我已經照先生的吩咐通通是說妻女爲我所救,可是我心中不安。你幫了我,那是你的能力,如若皇上知曉一定能看重你,指不定你便能爲朝廷做事不是?”
“我不喜歡做籠中之鳥。”他連看都沒看鄂麥,眼中失落顯目,“沒什麼可以讓我困在宮中,一切都只是我想或不想罷了。我更喜歡雲遊四海、到處爲家。”
鄂麥難能理解,因爲他自己便是屬於大草原,除去爲準格爾做事兒他沒能自由自在,平日裡又有誰能束縛住他?不過說來,爲保烈、爲準格爾,他亦是心甘情願啊。
“在下怕是不能理解你們中原俠客仗劍走天涯是何感受了。”
無名嘴角彎彎道:“你本就不是中原人,也不必理解。”
說來也是,只不過鄂麥還是覺得有些可惜,於是又問:“那先生就不找個地方落腳嗎?以先生的身手不教出幾個徒弟也是可惜,不若在這京城聖地開個武館如何?”
“太招搖。”
他只不過這麼說,倒是心中一下子覺得這個注意不錯,但是開不開呢還要另做打算,心下思量也還沒有個結果。
如今她的身邊兒人是季玉深,他沒資格上前,不過她最是喜歡出來胡逛的了,如果有朝一日以武館作誘,引得那人能夠親自前來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不過聽在鄂麥的耳裡那就是不幹了的意思了,想着他也算是一個有主見的便不再提這個茬了。
不知不覺夜已深了去,鄂麥從無名的房中退出來,見隔壁的屋子還未熄火不由好奇其瑪怎麼還沒睡下。
結果進門一看,怕是在等他纔沒得熄火。其瑪睡在牀的裡頭,手掌拍在小卓婭的胸脯上,想是不知道方纔有沒有又醒來。但是她確實是將小卓婭往裡頭挪動了一番,,留下牀外頭的那塊地,只怕是想給他空出一塊兒來睡。
鄂麥失笑,他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身形壯碩,這般小牀他就算擠上去也必得給她們吵醒了不可。於是他便只是挪了一個椅子來,再找了件披風,預備就那樣趴在牀頭將就一晚罷了。
本是打算要不然找無名擠擠,可又擔心其瑪清早醒來看不見自己指不定又要操心了,於是只好這般將就就好。
他擺弄好了一切,瞧着牀上長相相似的母女倆,上前輕輕在他們的額前落下一吻。也不知道其瑪是不是潛意識裡知道他在身邊,她的嘴角輕揚酣然入睡,一片深沉。
鄂麥心中歡喜,笑了笑,輕手輕腳的將燭火滅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