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儀要不是正好站在這個窗口,大約也看不到永壽宮新修的情況。
看起來似乎已經完全修好了,並沒有工匠在此處徘徊,這麼大一個宮殿,要想從原先廢墟一般的模樣修建成現在這樣,應該是從他們剛剛出宮不久就開始修的。
蘇幼儀不禁詫異,“沒聽說宮裡要來新人啊。”
她習慣了隔壁的永壽宮是空着的,要是住了新人,兩處只隔着一道院牆少不得不方便。
要是個好相與的人倒罷了,如果是個像江貴人一樣的人,那還不天天雞聲鵝鬥?
蘇幼儀笑着搖搖頭,“罷了,皇上沒說,咱們就當沒看見吧。”
她已經是幸運的了,一開始冊封爲貴人就是獨門獨院,不像芳妃和燕嬪她們,從前都是兩個人擠在一個宮裡。福常在沒了之後,燕嬪纔有獨門獨院。
更不必說惠妃和婉常在純常在住在一起,多有不便,若非如此,當初婉常在也不會發現惠妃和福常在勾結之事。
她一個人自在住了那麼久,該惜福了。
晚間高奇壽卻親自過來傳旨,弄得蘇幼儀莫名其妙。
“皇上說娘娘已經晉封嬪位,再住在這小小的摘星閣不像話,所以把永壽宮打掃出來給昭嬪娘娘住。娘娘明日就搬過去吧?”
蘇幼儀不禁詫異,“永壽宮是爲我準備的?”
“是啊。”
高奇壽笑眯眯的,“除了昭嬪娘娘,還有誰有福氣住那麼奢華的永壽宮?永壽宮可是這宮裡數一數二精緻的宮殿,連從前李氏的鹹福宮都比不上。”
蘇幼儀頓了頓,不禁思忖道:“可我聽說,永壽宮從前是先帝怡妃住的。怡妃之子謀逆,皇上不喜歡她,連帶着不喜歡永壽宮。如今卻爲何叫我搬過去住呢?”
高奇壽聽她提起怡妃的話,未免有些猶豫,還未開口,蘇幼儀卻擺擺手,“罷了,我不爲難你。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我明日搬過去就是了。皇上爲何不早點宣旨,今日回宮就直接搬過去多方便?”
高奇壽復又笑起來,“這纔是皇上貼心之處呢。皇上說昭嬪娘娘一定捨不得摘星閣,讓您最後再待一晚上,明日再搬不遲。皇上還說了,以後摘星閣仍舊是娘娘的,反正只是一牆之隔,娘娘高興了就過來玩,也是一樣的。”
蘇幼儀聽到此處才歡喜起來,“替我多謝皇上。”
高奇壽恭敬領命,躬身緩緩退下。
旨意宣過之後,摘星閣上上下下一片歡喜。
“摘星閣雖然好,到底不屬於六宮之一。娘娘喜歡雅緻的,可外人瞧着覺得皇上不重視娘娘,那也不好。如今搬去永壽宮,可算名正言順了!”
多福多壽在院中議論,春花也道:“可不是嘛!皇上還說了,這摘星閣日後仍舊給咱們娘娘,隔着一道牆,娘娘想什麼時候過來賞玩就什麼時候過來。這宮裡何曾有這樣的先例?可見皇上多愛重咱們娘娘!”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不過是一道遷宮的旨意,卻讓摘星閣上上下下都歡喜莫名。
蘇幼儀聽到多福他們的議論聲,忍不住莞爾,既覺得不過是遷宮何至於如何歡喜,又覺得大家高興就好。
後宮中聽聞蘇幼儀遷宮之事,倒沒有什麼異議,只是婉常在她們議論着要來給蘇幼儀道喜。
“翠搖,替本宮備一份禮送去給昭嬪,賀她遷宮之喜。”
晨起,皇后一面對鏡梳妝,一面朝翠搖吩咐,又道:“你親自送去,才能顯示本宮的愛重之意。”
翠搖點頭稱是,又輕聲道:“娘娘,那永壽宮新修後可比從前更加奢華,可謂是後宮最奢華的宮殿了。娘娘就不生氣嗎?”
她言下之意,永壽宮的奢華已經超過了皇后的長春.宮。
皇后對鏡照了照鬢角,笑道:“本宮有什麼好生氣的?昭嬪獨寵這麼久,皇上早該給她遷宮了。如今她身居嬪位,再住那個小小的摘星閣也不像話。何況永壽宮再奢華又如何?”
皇后頓了頓,復又笑道:“再奢華,到底是先帝怡妃的住所,是一個兒子謀逆連累母親之人的住所。更是……皇上厭恨之人的住所。”
翠搖明白了皇后的話,笑着應道:“是,那奴婢這就去。”
新修的永壽宮推開大門,一股與衆不同的氣息撲面而來,和從前灰塵撲撲的模樣完全不同。
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着黑色金絲楠木匾額,永壽宮三個金字光彩可鑑。
入眼是一方大理石底的石屏,天然古樸,繞過這一方石屏纔可看到宮中的景緻,兩邊花木茂盛,充滿生機。
淑芽歡喜地指着不遠處,“怪不得我說什麼那麼香呢,原來是桂花,娘娘快瞧!”
蘇幼儀順着她手指之處看去,果然是兩株金桂並排而立,從前永壽宮可沒有這個東西,想來是後來移植的,倒也鮮活。
如今是秋日,金桂花開,滿院甜香撲鼻。
翠微上前道:“金桂開花,寓意新貴入主,娘娘可不就是永壽宮的新貴麼?”
蘇幼儀爲着她是皇后的人,面上不動聲色,心裡一直提防着她,聽她奉承也只笑笑,“數你嘴甜。”
淑芽瞥了她一眼,翠微如今沒有當初那麼端着姿態了,淑芽也不再和她爭寵。
如今蘇幼儀的地位在後宮亦是數一數二,翠微不是笨人,應該懂得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再朝寢殿內走去,只見雲頂檀木作樑,琉璃玉璧爲燈,珍珠爲簾幕。
無處不透露奢華之氣。
沉香木千工牀邊懸着銀紅色鮫綃羅帳,帳上遍繡灑珠銀線海棠花,風起綃動,如墜雲山幻海一般。榻上設着青玉抱香枕,鋪着軟紈蠶冰簟,疊着玉帶疊羅衾。
衆人幾乎看花了眼,蘇幼儀朝殿中慢慢走去,忽然覺得腳底下的銀灰色長毛地毯有什麼硌着她,淑芽將地毯掀開,底下的東西更讓她驚訝。
只見地鋪白玉,內嵌金珠,朵朵成五莖蓮花的模樣,花瓣鮮活玲瓏,連花蕊也細膩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