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麼一會兒,蘇幼儀已看出他心中的猶豫,忙拉着他過來,皇上只好脫了鞋和她一起踩上去。
別說,帶着暖意的玉石按摩在腳底,的確很舒服。
蘇幼儀道:“古詩裡說,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日光煦照,蘊藏山中的玉氣冉冉上騰,但美玉的精氣遠察如在,近觀卻無,私以爲遺憾。如今腳下踩着暖玉,彷彿看到了詩中可望而不可及的玉氣。”
皇上聞言笑道:“巧了,朕今日正是來給你送鮫珠的。”
蘇幼儀眉梢一擡,只見皇上拍拍手,高奇壽從殿外進來,手裡捧着一方錦盒,打開看時,閃着幽藍熒光的明珠正靜靜躺在其中。
“傳說南海外有鮫人,水居如魚,不廢績織,其眼泣則能出珠。這是南夷剛剛進貢的鮫珠,和從前所見的珍珠倒有些不同。朕知道你不喜奢華之物,不過這個倒有意思,朕想着你大約會喜歡。”
蘇幼儀在宮中見過的珍珠寶石等物也多了,還是頭一次見到鮫珠,眼前幽藍的光芒神秘莫測,見過的人恐怕很難不喜歡。
當中那一顆足有鴿卵大,還有一排小一些的,和大的光芒色澤相同,只是大小隻有淚珠大。
她小心地取出一顆,捏在手中細看,“這倒真成了珠有淚了。”
又問皇上道:“這麼珍貴的鮫珠,皇上可還送了皇后娘娘和其他嬪妃處麼?”
皇上搖搖頭,“皇后那裡送的是蚌珠,雖圓潤光澤個頭碩.大,但年年看着也看膩了。這鮫珠稀少,朕索性都送來給你了。”
蘇幼儀心中不免有些甜蜜,又有些擔心,這樣貴重的物件連皇后都沒有,皇上獨獨送了她一人,這才從前可是沒有的事。
從前皇上再賞她珍貴的東西,也會顧及皇后的顏面。正如那年賞蜀錦,皇后得了最好的正紅色,李氏也得了一匹,她在其列並不顯眼。
現在皇上獨獨賞她一人,她難免有些擔憂,“皇上行事一向穩妥,忽然來這麼一出,難道又想讓臣妾替你做什麼?”
就像從前故意讓她惹怒李氏一樣,蘇幼儀疑心,皇上這是又要用她了。
皇上面色一變,瞬間冷淡了下來。
蘇幼儀還未反應過來,便聽他冷聲道:“難道你覺得朕待你好,就是爲了利用你麼?”
皇上好像真的生氣了。
蘇幼儀張了張嘴,待要解釋什麼,皇上一拂袖轉身便走,差點連鞋都顧不上穿。
方纔還和睦融洽,現在忽然發生變故,永壽宮的人都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皇上卻已經大步邁出宮去了。
高奇壽等人忙不迭跟在後頭,整個儀仗都匆忙而混亂,蘇幼儀自己都沒反應過來。
淑芽等人驚恐得不得了,從殿外跑進來,“娘娘,娘娘,這是怎麼了?您惹怒皇上了麼?”
蘇幼儀不知如何解釋,“好像是。”
淑芽急得不行,“皇上看起來很生氣呢,娘娘要不要這就去乾清宮請罪?奴婢給娘娘脫簪吧!”
蘇幼儀忙讓開身子,“不必了,讓我好好想想,你們都出去吧。”
“娘娘,這還想什麼啊,萬一皇上一怒下旨追究,這可怎麼好?”
衆人急得不得了,蘇幼儀卻擺擺手,只讓他們退下,自己獨自回了寢殿倚在榻上,思考方纔發生的事情。
那盒鮫珠還在她手中,散發着幽藍的光芒。
她忽然覺得,有些事她是該好好想想了。
皇上怒氣衝衝從永壽宮出來的事,不到半日就傳遍了後宮。
倒不是衆人敢窺視皇上,而是皇上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就算嬪妃犯錯他也很少直接露出怒容,更別提對象是蘇幼儀了。
這個在宮中一枝獨秀的昭嬪,難道終於走到末路了?
事情發生之後,婉常在和純常在還有燕嬪先後到永壽宮,卻被淑芽帶着人攔住了。
“這是怎麼回事?你們站在門口做什麼?”
燕嬪乘攆轎匆忙而來,便見婉常在二人站在永壽宮宮門外,忙道:“你們也聽見皇上動怒的事了?趕緊進去問問昭妹妹,到底是怎麼回事!”
婉常在搖搖頭,“姐姐不肯見人,讓淑芽在這裡攔着呢,我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說着看向淑芽,“你們當時在殿中伺候,可聽見皇上和姐姐說了什麼?到底姐姐說了什麼,會把皇上惹怒成這樣?”
純常在也道:“是啊,皇上平日看起來不苟言笑,可也沒真和誰生氣過,昭姐姐是最懂規矩的了,我都沒有惹惱皇上過,她怎麼會犯這種錯呢?”
淑芽爲難道:“奴婢也不清楚,皇上和我們娘娘在聊詩,什麼玉生煙珠有淚的,奴婢聽也聽不懂。對了,皇上還送了娘娘一盒子鮫珠,光彩熠熠的可好看了。誰知後來娘娘不知道說了句什麼,皇上就變了臉色出去了。”
燕嬪是個急性子,聽到這裡就聽不下去了,“皇上生氣了,你們娘娘也不攔着麼?她一向聰明就不知道和皇上解釋解釋?算了算了,問你也沒用,你趕快讓開,本宮親自去問昭妹妹!”
說着就要往裡闖,多福多壽等人都攔在後頭不讓她進去。
淑芽忙道:“燕嬪娘娘,二位常在,就別難爲奴婢們了。娘娘現在連奴婢們都不見,還說誰也不見,她要自己冷靜想想。奴婢們不敢不從,還請燕嬪娘娘別爲難我們。”
燕嬪道:“有什麼好想的?皇上那麼寵愛她,去給皇上認個錯道個歉不就完了?據你這麼說只是一時說錯了話,又不是什麼大事,何必鬧成這樣?”
“奴婢也勸娘娘去給皇上認錯,可娘娘就是不去,只說自己想想。娘娘一向聰慧,奴婢們想着她或許有自己的主意,便不敢再勸了。”
淑芽一臉爲難,她何嘗不想讓燕嬪她們進去勸勸蘇幼儀?
可她們首先是永壽宮的奴才,奴才就要聽主子的吩咐,蘇幼儀說不見人,那他們就不能放任何人進去。
燕嬪幾人無奈,只好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