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到底是不是皇后指使翠搖做的,皇后的身份都不可能再回去了,她的棺槨已經入葬,從此世上已經沒有王皇后這個人了。”
皇上知道她想說什麼,肯定地否決了她的話。
蘇幼儀悵然若失,頹然坐下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心裡有一口氣堵在那裡,上不去也下不來。
皇上的答案,她其實早就明白了。
可擋不住心裡那份歉疚。
皇上拍拍她的肩膀,“這件事和你沒關係。你以爲就算你不認爲皇后是兇手,皇后就能逃過此番一劫麼?”
蘇幼儀詫異道:“皇上這是何意?”
皇上淡淡一笑,“若朕沒有猜錯,這個背後指使翠搖背叛皇后之人,在朝中權勢不低。就算你不懷疑皇后,卻改變不了後宮衆人的懷疑,前朝大臣聯名上奏之事,依然會發生。”
蘇幼儀思忖片刻,“前朝大臣聯名上奏,乃是蘇伯父爲首主持的,但他絕不可能爲了扳倒皇后傷害他自己的親生女兒。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有人躲在背後坐收漁利……皇后倒臺,誰會得利呢?”
蘇幼儀想不明白。
照理說,皇后倒臺之後後宮得利最大的就是她,可她確信自己沒有做過傷害婉貴人的事。
那到底是誰呢?
她滿眼茫然。
皇上寬慰了她幾句,“這件事就先別想了,一切等找到翠搖再說。”
……
很快就到了年下,宮中處處張燈結綵。
皇后的喪儀也因爲過年的關係匆匆完畢,並沒有耽擱太久。雖然皇上說要辦得隆重,可連葬入妃陵的資格都沒有,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底下人自然不會盡心。
有那個工夫給死人做面子,不如想想如何辦好過年的差事,或許還能多得幾兩賞錢。
離除夕還有幾日,年前的貢品都已經及時送進宮了,各色綾羅綢緞珠寶玉石,釵環首飾金珠銀碗,應有盡有。
皇上竟命人挑出一些上好的送到永壽宮,剩下的便讓蘇幼儀自行分派,美其名曰是皇上懶怠操持。
其實就是給予她更多權力,把她和普通嬪妃的身份漸漸拉開。
蘇幼儀倒不覺得這些是大事,如今宮中的情形,也不可能有人爲了區區賞賜敢對她有所異議。
衆嬪妃按着等級來分賜賞賜之物便是,自然,像燕嬪和純貴人這些與她關係親密的,少不得會多得一些東西。
更重要的另一件事,她要同皇上商量後纔好決定……
除夕終於到了,皇上從小年封筆之後休息了好幾日,除夕這天又開始忙了起來。
他按着平時上朝的時辰起身,先到寶華殿給神佛敬香,又到宮中各處拈香行禮。
天色微微明的時候,敬香完畢,宮中各處鞭炮響聲大作。
這些敬香祭祖的事,原本都是皇上要帶着皇后一起做的。可惜宮中沒有皇后,皇上曾提議讓蘇幼儀代皇后行事,蘇幼儀卻表示自己不想遭人非議,索性在宮裡睡個大懶覺。
這不,蘇幼儀還在繡牀上呼呼大睡,被鞭炮的聲音吵得火上心來,睡夢中皺起了眉頭。
她翻騰了幾下,鞭炮的聲音久久不停。
而後一雙溫暖的手掌覆住了她的雙耳,耳畔的噪音減小了許多。
她迷迷瞪瞪地睜開眼,見皇上坐在牀沿上,身上還穿着正式的朝服沒來得及換。
他見她睡夢中皺着眉,便知她是嫌吵,連忙捂住了她的耳朵不放。
見她迷迷糊糊半睜開眼,皇上衝她一笑。
“皇上……快去脫了這些勞什子吧。”
她腦子還有些迷糊,卻還記得皇上是一回屋就要換衣裳的,他最討厭朝服繁瑣沉重。
見她意識漸漸清醒,皇上這才鬆開了手,到屏風後頭換了家常衣裳。
皇上換好了衣裳,這裡淑芽等人也伺候蘇幼儀洗漱完畢了,正在給她綰髮。
蘇幼儀只想綰個家常髮髻,因爲皇上午膳是要宴飲外藩大臣的,比如各國使臣和封疆大吏。
晚膳纔是後宮家宴,到了晚上她再更衣梳妝即可。
皇上見狀,忙道:“讓朕來。”
說着就接過來淑芽手中的牛角梳。
蘇幼儀道:“皇上別鬧,自來也沒聽說你會綰髮。”
她嘴上說着,作勢要搶過木梳來。皇上手一舉,她心知是搶不到了。
“那是因爲你起身的時候,朕都要趕去上早朝,哪有工夫替你挽發?這幾日正好年關休沐,朕有的是時間。”
皇上見她不搶了,把她按到椅子上,對着琉璃鏡把她的頭髮梳順。
墨發如瀑,光滑如絲。
他將她一把青絲抓在手上,又如流水般從手中瀉下。
怪不得她常常不梳繁複髮髻,這樣的一頭秀髮,梳起來插一堆的簪子釵環,那纔是浪費了。
皇上只把那些頭髮抓起來,在腦後斜斜地打了一個攥,用一根長長的白玉梅花釵固定了起來。
蘇幼儀對鏡細看,玉釵斜飛,恰如枝上梅花凌霜傲雪。
她不禁感慨,“皇上竟然有這麼一手,今日才叫人知道。”
皇上面帶得意,問她晚上宮宴打算穿什麼衣裳。
今晚的宮宴只是家宴,除了皇上和後宮嬪妃之外另王爺親眷外,只有幾位皇子和公主參加。衆嬪妃不用按品着禮服,所以衣裳可以自行挑選。
淑芽在旁稟道:“惠妃娘娘定了寶石綠,燕嬪娘娘定了葡i萄紫,知道這二樣顏色娘娘是不喜歡的。至於其他人還在等着娘娘示下,她們纔好挑衣裳呢。”
這次家宴沒了皇后,反倒沒有人爭紅了。
蘇幼儀道:“我看嘛,我就穿個玄色吧,這顏色也是沒人穿的。”
過年她做了好多衣裳,其中一件玄色的大袖宮裝,上頭繡銀絲雲紋,看起來華貴又有些男兒俊逸之氣,她很是喜歡。
皇上卻道:“上次貢品送進宮中,朕特意給你挑選的兩匹紅的天雲錦爲何不穿?”
說到那兩匹天雲錦,蘇幼儀就生氣。
“皇上還說呢,那天雲錦如此珍貴,華美異常,整個布面就像是雲朵一樣柔.軟而光澤。我喜歡得什麼似的,若是別的顏色我定日日穿着,偏偏兩匹都是紅的,這叫我如何穿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