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撇清關係是一回事,後宮議論皇上立儲之事又是一回事,蘇幼儀不想讓她犯忌諱。
她稍稍拔高了聲調,“前朝關於立儲之事鬧得沸沸揚揚,已經給皇上添了煩憂。本宮不希望後宮也議論此事,尤其不希望後宮嬪妃參與前朝大臣之間的黨派鬥爭。一旦本宮知道,必定嚴懲不貸,諸位可記清楚了麼?”
惠妃接觸到蘇幼儀的目光,嚇得連忙低頭。
連江嬪都有些不自在起來,忙道:“臣妾謹遵皇貴妃教訓,絕不敢參與進立儲之事中。”
“燕妃姐姐,你留一下。”
衆嬪妃告退,蘇幼儀單獨把燕妃留了下來。
“姐姐別誤會,方纔那些話不過是怕後宮人心不穩。皇上病了這麼些日子,那些嬪妃難免動了歪心思,我只想敲打她們幾句。”
“我明白。”
燕妃並沒有誤會,只道:“方纔我的話也是真心誠意的,昭妹妹,若此事有任何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儘管告訴我。我雖是二皇子的養母,但要是有人非要逼皇上立二皇子爲儲君,那也是我不樂意看見的。”
蘇幼儀思忖片刻,“姐姐爲何不樂意?若二皇子爲儲君,將來一朝登基姐姐就是皇太后。雖然李家的勢力強大,姐姐的母家也不容小覷。”
燕妃搖搖頭,“要是我自己生的皇子,我自然樂意!可惜二皇子不僅不是我生的,甚至和我一點兒也不親,他要是登基尊不尊我爲皇太后,還真難說呢!”
燕妃撇了撇嘴,對此事並不放在心上。
她沒有這麼大的野心,什麼皇太后?
將來蘇幼儀做了皇太后,她就做太妃,仍舊像現在這樣被蘇幼儀罩着,每日吃吃喝喝該玩該笑一樣不錯過,還不用擔驚受怕的。
那不比做皇太后還快活麼?
蘇幼儀聽了她這番話,隨即放心下來。
燕妃忽然朝四周看了看,將蘇幼儀拉到更加角落的位置,“這些日子我雖不能到御前來,可宮裡的消息我聽得清清楚楚。皇上要封你爲皇后,還說要是有個萬一,要把遺詔交給你。你說,皇上這樣信任你,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什麼怎麼想的?”
蘇幼儀有些糊塗,燕妃恨鐵不成鋼似的白她一眼,“當然是太子之位啊!這個太子之位你屬意誰,皇上能不聽你的意見麼?”
原來是這個意思。
蘇幼儀也不瞞她,直接道:“皇上確實問過我的意思,我也確實回答了。我說,論嫡庶長幼或是才能,都是大皇子更加合適。”
“哎呦,你糊塗啊!”
燕妃越發着急起來,“你覺得大皇子和你要好,你就推舉他,可他到底不是你親生的啊!他的親表姐江嬪還在,威遠侯府也還在。你們如今好他尊敬你,將來他萬一和你不好了,那你的日子怎麼過?所以感情再好也不低血緣關係的羈絆,那纔是生生世世磨滅不了的東西。”
“姐姐誤會了。”
蘇幼儀笑道:“我並非因爲我和大皇子好,才這樣說。姐姐細想想,若今日身爲嫡長的是二皇子,才學更好的也是二皇子,那我也會如實告訴皇上。皇上要挑選的是江山社稷的繼承人,不是誰和我好。我哪有那麼大的能耐,讓天下蒼生都爲我的利益而擇主?”
她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苦笑道:“只有明君方能吸納良臣,只有良臣纔會心懷百姓。如此一來,百姓才能安居樂業,不至於顛沛流離,無家可歸……”
她說得太傷懷了些,燕妃無奈道:“說得好像你經歷了似的,什麼顛沛流離無家可歸的。好了好了,我說不過你。你覺得大皇子好就大皇子好吧,可我私心裡還是希望你能勸皇上立五皇子,那纔是你親生的兒子啊!”
李閣老見不到皇上,直接把這口怒氣發到了蘇幼儀頭上。
一時之間,朝中流傳皇貴妃禁止朝臣去見皇上,意在謀奪儲君之位的流言。
流言一起,朝野上下愈發人心惶惶。
不少朝臣聽見這不知真假的話,心中擔憂,不斷遞摺子進來要拜見皇上,說是探望龍體安危。
這些摺子也落到了蘇幼儀手上。
皇上身子未愈,奏摺不能不看,起初是蘇幼儀念給皇上聽,皇上來說回覆的批文。
可這樣太慢了,皇上索性讓蘇幼儀來批,只有極其要緊的才念給他聽由他來決斷。
“哼,本宮倒真小瞧了李閣老。”
蘇幼儀把摺子丟到另一頭的書案上,高奇壽在旁見了,接過來打開一看,上頭並沒有硃批。
“娘娘,這摺子……”
“不批,原樣退回去。”
蘇幼儀放下硃筆,揉了揉額頭,“李閣老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都要告老還鄉的人了,爲了來勸皇上立二皇子爲儲君,竟在朝中煽動大臣說本宮有意隔絕皇上和朝臣接觸。他既說本宮意圖謀奪儲位,本宮索性把這些摺子批都不批就丟回去,坐實這個虛名也罷。”
明知她說的是氣話,高奇壽還是驚得心中一跳。
蘇幼儀似乎意識到了,抿了抿嘴,不禁笑道:“怎麼,你真擔心本宮會對皇上不利麼?”
高奇壽連忙搖頭,“娘娘別拿奴才開玩笑了,娘娘和皇上伉儷情深,別人不知道奴才還能不知道麼?尤其是皇上,他待娘娘……”
話說到這裡,他說不下去了。
蘇幼儀倒被他勾起了好奇心,“皇上待我如何?”
高奇壽嘆了一口氣,都到這個時候了,他索性賣個人情給蘇幼儀,“有件事皇上不想告訴娘娘,可奴才覺得,娘娘還是應該知道知道。其實皇上待娘娘真的很好,好到娘娘自己都不知道。”
“娘娘曾經在夢中喊爹,皇上聽了心疼,便命奴才去探查娘娘的身世。這一探查才知道娘娘的父親是死於非命,皇上想爲娘娘的父親報仇,結果竟查出……”
他擡頭覷了蘇幼儀一眼,蘇幼儀的神情並沒有波動。
高奇壽驚訝道:“難道娘娘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