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飛快擡頭看了皇上一眼,唯恐皇上聽到這些話不悅。
還好,皇上只是閉目養神,沒有什麼表情。
他接着道:“當初皇上染了時疫,皇后娘娘是何等精心照顧?別說她當時已是皇貴妃之尊,就是奴才,自問也不敢像皇后娘娘那樣毫無保留地貼身照顧皇上。皇上想一想,皇后娘娘真的是拿命護着皇上啊!”
“皇上便是生皇后娘娘的氣,也請看在她誕育兩個皇子有功,肚子裡還有雙生胎的份上,別和皇后娘娘置氣了。”
他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朝皇上磕了一個頭。
“說完了?”
皇上不但沒有惱怒,反而眼帶笑意,“你個鬼精什麼時候也這樣爲人說話起來了?難不成是皇后在乾清宮住了一個多月,你就被她收買了?”
高奇壽忙要解釋,忽然發現皇上是笑着的。
他後知後覺,自己好像多此一舉了,“皇上沒生皇后娘娘的氣?”
“朕爲何要生皇后的氣?”
高奇壽一臉茫然,“那皇上怎麼在這裡悶悶的不說話,而且皇上也沒讓奴才去傳旨,請皇后娘娘一起去寶華殿祭拜啊!”
皇上白他一眼,“朕只是在這裡想,皇后懷着雙生胎身子不適,昨晚又守了一晚上。今日到底要不要請皇后一起去寶華殿祭拜?”
“沒想到你這個狗奴才這麼多心,你會這樣想,看來宮裡不少人也會這樣想。罷了,還是辛苦皇后一點吧,免得叫人輕視了她。”
“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去傳旨!”
多福和多祿一大早就在永壽宮門外等着,往乾清宮的方向一直看。
等到這會兒也沒聽見有人要來傳旨的消息,都有些灰了心。
看來昨夜除夕宮宴的事,多多少少還是連累到蘇幼儀了。
想到這裡,多福狠狠給了自己一個耳刮子。
多祿嚇了一大跳,“你這是幹什麼?堂堂永壽宮的掌事公公,你這樣子叫旁人看見了,還真以爲咱們永壽宮出什麼事了!”
多福的臉紅腫一片,眼淚都掉下來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這個狗奴才害慘了皇后娘娘!”
他一邊說一邊哭,“皇后娘娘待咱們那麼好,要不是我沒小心看着,讓大公主和她的奶孃偷聽了娘娘說話,娘娘至於遭這樣的罪麼?”
多祿聞言嘆了一口氣。
要說起來,這確實是多福的過失,但情有可原。
“好了,你就別怪自己了。皇后娘娘待大公主和幾個皇子都那麼好,平時孩子們來永壽宮都是無拘無束的,誰想着去防他們?”
“事實證明大公主確實是個好的,那種情況下寧可害了她生母也沒害咱們娘娘。誰知道她身邊跟的奶孃是個奸細,纔會鬧出這種事。”
昨夜惠妃被送去冷宮之後,那個及時棄暗投明的奶孃也被送去了慎刑司,只怕過了新年這個好時節就會死。
她棄暗投明得太晚了。
多福沒有聽進去他的安慰,猶自哭着,哭得像個尋常的小太監,把永壽宮掌事太監的矜持都丟沒了。
多祿也不知道還能怎麼安慰他,正不知所措的時候,忽見遠遠的一大隊人馬從乾清宮而來。
多祿趕緊推了他一把,“你快看,那是不是大總管?”
“別安慰我了,大總管怎麼會過來?”
多福頭也沒擡,多祿急得跺腳,“真的來了!你趕緊把眼淚擦了,叫外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多福這才擡起頭來,好傢伙,高奇壽他們都快到眼前了!
他忙胡亂抹了眼淚,和多祿兩個迎上去,高奇壽見到多福的紅眼睛嚇了一跳,“福公公這是怎麼了?大年初一的哭,想給主子招晦氣不成?”
多福連忙解釋,“不是,是方纔給佛前供香的時候被香灰迷了眼,何曾哭來着?”
因蘇幼儀懷的是難得的雙生胎,皇上曾命人送來一尊送子觀音保佑孩子平安誕生,蘇幼儀讓人每日祭拜着。
這會兒多福正好拿出來做藉口。
否則大年初一在宮裡哭,這個罪名認真研究出來,管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還好高奇壽算是半個自己人,沒有深究這個問題,只道:“你們都在外頭做什麼?皇后娘娘呢?”
多祿道:“皇后娘娘守了一夜沒閤眼,剛被淑芽姐姐勸去歇着了,大總管有什麼事麼?”
“皇上讓我來宣旨,請皇后娘娘一道去寶華殿祭拜先祖。”
“什麼?!”
多福和多祿異口同聲,頓時歡喜起來,“真的啊?大總管你等等,我們這就去稟告皇后娘娘!”
原以爲經過昨晚的事,皇上不遷怒蘇幼儀已經很好了,沒想到還能一道去寶華殿祭拜。
這可是原配皇后才能享受的榮耀啊!
兩人趕到寢殿外頭,只見春花守在外頭,“春花,快去稟告一聲,皇上命大總管來宣旨,請娘娘一道去寶華殿祭拜!”
“真的啊?”
春花臉上立刻有了笑容,想了想又道:“你們先別吵嚷,皇后娘娘一夜守歲累壞了,這會兒剛剛歇息。容我進去慢慢地稟告,別嚇着娘娘。”
“哎,是這個道理,你快去罷!”
春花進了寢殿,淑芽守在牀邊,似乎聽見了動靜,迎了上來。
春花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淑芽臉上也露出笑容,“真的啊?你等着,我進去叫娘娘。”
春花出去卻看到高奇壽進來了,一臉關切道:“皇后娘娘怎麼了?”
“無妨,只是守了一夜太累了,這會兒在休息。”
高奇壽忙道:“要是皇后娘娘身體支撐不住,還是不要叫醒她了。皇上也擔心娘娘身子撐不住,所以不想請娘娘一道去的。皇上說了,來宣旨請娘娘是怕外人以爲皇上不敬重娘娘,所以宣旨昭告衆人。”
“可皇后娘娘要是身子不適,皇上私下交代我了說娘娘可以託病不去。如此既不讓皇后娘娘身子有損,臉面也周全了,豈不便宜?”
春花聽了,心都快軟化了。
作爲一個女子,能聽到自己的夫君如此關切,細心周到百般體貼,該有多高興啊?
別說是蘇幼儀,春花一個宮女聽着,心裡都歡喜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