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肅四處看了看,有些背脊發冷。
“怎麼都不說話了?”
沒人迴應他,衆人只是尷尬地笑,假裝沒聽懂。
江肅自討沒趣,也不敢再說什麼,衆臣討論起了應該如何根治西北乾旱問題的策略……
雖然明面上朝中無人敢應和江肅,可私底下,不少奏摺陸續送到了乾清宮。
元治看時,只見朝臣有許多反對蘇幼儀此舉的。
有人認爲要遵循先帝的遺志,先帝怎麼賑災就怎麼賑災,這樣纔算盡孝。
有人認爲尋求根治之法沒有錯,但賑災的銀子實在削得太多,恐怕無法起到作用。
還有人認爲太后過於專權,她深居後宮對前朝之事並不清楚,不應指手畫腳……
元治索性放下摺子,“小紀子你把那些反對太后提議的摺子全都挑出來,放到邊上。朕有些頭疼,去躺一會兒再回來。”
小紀子實在驚訝。
元治登基之後十分勤勉,有時小紀子都怕他累壞了勸他休息,他卻不管這些,只說勤能補拙。
難得他今日自己肯主動休息。
“哎,奴才這就辦。”
元治默默走到了後殿,在榻上仰天躺下,一雙眼睛卻睜得大大的,不知道在思考什麼。
他似乎明白,那日蘇幼儀爲何問他是否見過貪官了。
不少朝臣說十萬兩銀子太少,不想着如何根治西北的乾旱,只想着討價還價多要點銀子。
他粗略看了看,那些朝臣都是名單裡的人,極有可能被派去賑災的。
而以威遠侯江肅爲首的大臣,說得就更加誇張些,恨不得把什麼罪名都扣在蘇幼儀頭上。
元治暗暗心驚。
不過,他更多的是爲蘇幼儀心驚。
明明蘇幼儀的提議在他看來再英明正確不過,朝中卻有大臣爲了一己私利反駁她,還有人想借機奪取她手中的權力。
他把雙手枕在腦後,越發覺得不解。
照他看來,蘇幼儀現在管得太少,如果她管得再多一些,他反倒更輕鬆。
可江肅一黨總覺得她管得太多,恨不得把她趕到慈寧宮去不許她再議論朝政,那他們才滿意。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忽然朝外頭大喊,“小紀子,挑好了沒?”
“皇上,還沒呢!”
小紀子手忙腳亂,“奴才看得忙,還要一會兒,皇上先歇着吧,一會兒奴才好了就進去稟告皇上!”
元治這才閉上了眼睛,翻個身朝着榻裡,不一會兒呼吸就均勻了起來。
……
小紀子挑好了摺子放在桌角,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
反對的奏摺還真不少啊。
高奇壽從外頭走來,見元治不在御案後頭,立刻放輕了腳步,“皇上呢?”
“皇上在裡頭歇息呢!”
小紀子朝裡頭指了指,瞧他額頭上都是汗,高奇壽笑道:“你這是做什麼,怎麼滿頭是汗?”
小紀子嘆了一口氣,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他。
“你瞧瞧,這麼多呢。皇上似乎看得生氣,索性睡去了,倒把這個爛攤子交給奴才。”
高奇壽不禁感慨,“皇上和太后好得像親母子一樣,自然不許人說太后的不是。”
小紀子道:“您在這兒吧,我進去回稟皇上都挑好了,看看皇上打算怎麼處置。”
……
他剛進殿,元治聽見動靜就醒了。
“皇上……”
“都挑好了?”
“是。”
他從榻上坐起來,揉了揉眼睛,“都送到坤寧宮給母后去,告訴母后,不管她怎麼處置朕都支持。這些人也太不像話了,偷偷給朕遞摺子算什麼本事?”
他冷哼一聲,“要是這些摺子一開始就會被送去坤寧宮,看他們敢不敢?”
小紀子有些擔心,“皇上,這麼做能行嗎?”
總感覺要出大事了,不妙,不妙。
元治想了想,“不管了,母后在好歹能彈壓一下這些人。朕年紀小,他們也不服氣,想做什麼也有心無力,只能靠母后了。”
在他心中,蘇幼儀幾乎是無所不能的。
不管什麼事,她都能想到辦法。
小紀子低頭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
平時小紀子也常送奏摺去坤寧宮。
坤寧宮和乾清宮距離近,一天走十幾個來回也不嫌多,可多福還是頭一次見他送那麼多奏摺來。
“我的乖乖,怎麼這麼多?”
他上來接手,邊上的小太監都來幫忙,小紀子這才抽身,“唉,可別提了,要出大事了。”
多福吃了一驚,“怎麼了?”
“皇上讓我把這些都送來給太后看。”
小紀子朝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裡頭都沒說太后好話,你仔細些,萬一太后生氣可要安撫着。”
“這麼嚴重?”
多福伺候蘇幼儀久了,沒見她大動干戈過,上一次訓斥威遠侯江肅也不過是做個江肅看,實際上江肅走了她該吃吃該喝喝,一點也沒生氣。
這次摺子這麼多,不會真的惹她生氣吧?
多福心裡也有些拿不定。
小紀子道:“皇上還說了,太后想怎麼處置這些人,皇上都支持。我聽皇上的意思,他自己就想處置這些人,只是礙於他年紀小沒有威望,想讓太后出面。”
“我懂了。”
多福忙道:“我這就送進去給太后!”
“快去快去!”
小紀子忙擺手,眼看多福他們抱着奏摺進去,他纔回頭往乾清宮走。
“也不知道太后會如何處置……”
他在坤寧宮外探頭探腦,試圖探聽到一些消息,又覺得自己身爲乾清宮的總管在這裡探頭探腦的不好看,影響皇上的威嚴。
想了一會兒,他還是垂着頭走了。
坤寧宮中,蘇幼儀隨手翻看了基本奏摺,大約知道元治送這些來給她的用意了。
多福仔細看着她的神情。
誰知蘇幼儀不但沒有氣惱的神色,反而笑了,一副胸有成竹的表情,“這些人啊,還真是沒有新意,只會這麼幾招。一個個聽見風聲就急着上摺子,把自己的狐狸尾巴都露出來了。”
狐狸尾巴?
那是什麼?
春花上來倒茶,聞言看了一眼,連摺子上的字她都看不全,只好問道:“太后,出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