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
一封摺子劈頭蓋臉地丟下去,砸了趙國吉滿頭。
他忙去拾起來看,不用看也不知道一定是自己昨日送上去的摺子,看過之後才發現確實如此,身子都涼了半截。
他來不及後悔或是什麼,第一時間想的是,他可真倒黴。
明知昨日上書反對的朝臣不少,他纔敢跟風,沒想到最後被抓出來的是他這個典型。
趙國吉當然不知道。
他作爲御史口齒犀利慣了,平素彈劾大臣從來沒有嘴軟的時候,不知不覺間對蘇幼儀也用上了那些詞句。
蘇幼儀不抓他抓誰?
“竟敢公然蔑視皇威,在上書的摺子中大膽辱罵哀家。來人,將這個大不敬的亂臣賊子拖出去,就在午門外斬首!”
什麼,斬首?
趙國吉差點沒嚇暈過去,“太后饒命,太后饒命!”
他身子已經軟了,憑着貪生怕死的本能連連磕頭,看起來姿態十分可笑,“微臣該死,求太后饒命,饒了微臣這一遭!”
不單是趙國吉惶恐,滿座之人沒有一個不惶恐的。
元治下意識想阻攔,當衆斬殺臣子這種事若傳出去,明日必定沸沸揚揚。
他已然擡起手,想了想還是縮了回去。
蘇幼儀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用意,他不懂,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有昨日同樣上書反對的大臣膝蓋已經軟了,唯恐自己也要被斬首,嚇得差點跪下來。
連擁護蘇幼儀的臣子們,也有些人人自危。
周首輔眉頭緊鎖,想勸蘇幼儀,想了想,還是撿起了地上那封奏摺,仔細看了看,字裡行間確實帶着御史的諷刺口氣,對蘇幼儀也有侮辱之句。
他嘆了一口氣,搖搖頭,將摺子遞給蘇清,“你們也瞧瞧。”
脣亡齒寒,終於有人站出來爲趙國吉說了句話,“太后,老祖宗的規矩,言官御史打不得啊!”
“是啊是啊,這可是規矩……”
“哀家幾時說要打他?”
蘇幼儀毫不留情,“哀家要殺他。還不動手?”
殿外的侍衛進來將趙國吉拖了下去,趙國吉哭天喊地,身爲御史的矜持和驕傲全然不見了,“太后饒命!皇上!皇上救救臣,救救臣啊!”
“太后!”
周首輔終於看不下去了,作爲百官之首,此時此刻他不得不站出來,“太后,趙御史在奏摺中辱罵您是不應該,可當衆斬首這件事,還要斟酌。不如就將他關押天牢,等待大理寺審判吧?”
該走的程序還是要走的。
周首輔的話也並非爲趙國吉開脫,他以爲蘇幼儀應該會應允,沒想到蘇幼儀半點不留情。
“那可不成。”
她冷笑一聲,目光在下首一轉,“戶部侍郎簡崇文是哪個?”
一雙早就已經軟了的膝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簡崇文嚇得夠嗆,“微臣簡崇文,叩見太后。”
“原來你眼裡還有哀家這個太后。”
又是一封奏摺朝他腦門砸了過去,“簡崇文,杭州巡撫去年臘月送給你的五千兩銀子,你這麼快就花完了麼,又想從朝廷賑災的銀子裡打主意了?”
簡崇文兩眼瞪大如死魚。
杭州巡撫給他送銀子,她是怎麼知道的?
“太后饒命,太后饒命!”
又一個哭天抹淚的,蘇幼儀冷哼一聲,“把這個貪官污吏給哀家拉出去,痛打五十大板,就在乾清門外打!”
這下沒有大臣敢做聲了。
蘇幼儀分明是來興師問罪的。
且她有理有據,看起來早就做了充足的準備,連簡崇文過往貪污的數額都一清二楚。
一時之間,人人自危,唯恐自己也成了蘇幼儀殺雞儆猴的那隻“雞”。
“啊!”
慘叫聲從乾清門外傳了過來,令人膽寒。
朝臣們猶可,二皇子和三皇子年歲不足,早就被眼前的場面嚇壞了,兄弟兩站在一起動都不敢動。
好在有雍親王。
他悄悄拍了拍兩人的肩膀,“太后這是要立威,不幹.你們兩個孩子的事。你們只當看戲似的好好看清楚,將來於朝政上自有助益。”
兩人得了安慰,這才輕鬆了些。
蘇幼儀的目光終於移向了江肅。
江肅對上她的眼睛,立刻低下頭,不敢直視。
蘇幼儀卻絲毫沒有遲疑,“威遠侯,你挑唆朝中數十名大臣聯名上書,要皇上削哀家的權。怎麼,不讓哀家攝政,你威遠侯想當攝政大臣不成?”
江肅吃了一嚇,連忙站出來,拱手嘴硬道:“微臣豈敢。微臣只是覺得此番西北乾旱之事,太后的決定不妥,皇上應該有別的更好的決定纔是。”
“哦,什麼更好的決定?”
蘇幼儀在上首慢慢踱起步子,“先帝在時,太子當朝理政,考覈各地方新官的政績。你威遠侯先是攔在頭裡不許張之洞和蘇志明插手,而後見攔不住,又暗中爲自己親信黨羽把劣跡改成優跡,是也不是?”
江肅嚇了一跳,心口突突的,唯恐蘇幼儀手裡握有實證。
蘇幼儀但笑,“你嗦使女兒玳太妃,以和皇上的親戚關係爲名時常出入乾清宮,多番打擾皇上理政。玳太妃自稱是威遠侯府千金,連哀家都不敢對她處置,是也不是?”
江肅忙道:“臣並未嗦使玳太妃……”
“這麼說,是玳太妃自己藉着威遠侯府的勢欺行霸道?”
江肅不敢辯駁。
這罪名橫豎放在玳妃身上或是他身上,都沒有區別,都是威遠侯府的罪過。
聽蘇幼儀這樣說,朝臣們想到之前後宮裡傳出來的流言,對玳妃的行徑也有了瞭解。
蘇幼儀笑了笑,下了最後一劑猛藥,“你管理吏部,實則結黨營私。吏部中擁護你威遠侯者則得升遷,不擁護你者則被貶低,江肅,枉你口口聲聲自稱忠君,你這樣做對得起先帝對你的信任麼?”
江肅汗如雨下,急忙跪地爲自己申辯,卻見下首的吏部侍郎侯布站了出來,一臉嚴肅。
“微臣可以證明太后所言非虛。微臣身爲吏部侍郎,就因爲不肯與威遠侯結黨,在吏部備受打壓。求太后皇上做主,還吏部以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