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幼儀這下回過味兒來了。
她是掌權太后,身邊放一兩個面首,那些大臣們不敢說什麼,只要她不嘗試顛覆元氏的江山,宗室和大臣們就會依然效忠她。
可不敢說什麼,不代表他們心裡沒有怨言。
尤其是那些誥命女眷,她們自小受三從四德的教化長大的,哪裡受得了太后納面首在身邊這種事?
有辱斯文,就算是太后又怎麼樣?
這些女眷心裡到底是有意見。
如今知道這事是誤會了,她們心裡不好意思,又恐自己從前的想法被蘇幼儀知道了不敬,所以趁早來拜見討好。
哪怕她不見她們也沒關係,留下帖子讓太后知道她們現在悔過了,那就夠了。
“哀家明白了,原來就這點事。”
蘇幼儀擺擺手,絲毫不在意,“諸位夫人把哀家想得太好了,哀家也是個平常人,既然身居高位,自然圖自己的痛快。也不必叫那些夫人來請罪,哀家不喜歡宋家兄弟不是潔身自好,只是瞧不上他們罷了。”
她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若將來有瞧得上的,哀家照樣收十個八個在身邊。”
衆夫人:“……”
太后果然霸氣。
明明大家上趕着拿這事吹捧她,她卻一點兒也不在乎,反而大剌剌地說出自己將來還要收十個八個。
這是何必呢?
不過用不着她們鹹吃蘿蔔淡操心。
皇上對太后跟親媽似的孝順,幾個小王爺裡大半都是太后所出,連大公主都和太后好得什麼似的。
太后只要不把天捅個窟窿,她這輩子都是高高在上風頭無兩的太后。
衆夫人立刻縮脖子,賠笑,“太后真是豪爽,不愧是女中豪傑!”
“正是!有太后開一代風氣,將來女子也能少些束縛,太后真是女子的榜樣和楷模啊!”
蘇幼儀淡定地聽着她們的奉承,笑而不語。
……
朝中的動向,經過頗長一段時日才能層層下傳到地方。
傳到嶺南這等山野偏僻地方時,已經過去近一個月了。
首府城中,最爲熱鬧繁華的一條十字街上,一座三層酒樓酒旗招展,客似雲來。
一層的大廳裡,一個不大的圓臺子周圍擠着衆多站着坐着的賓客,都津津有味地瞧着臺上的說書先生。
說書先生一身青色布袍,據說是剛從京城回來的,也不會說什麼武二郎三碗不過崗,只會說些京城的時興故事。
起初有人懷疑他這副打扮不像京城那繁華地方回來的,那說書先生卻洋洋得意,“不知道了吧?如今京城最流行的就是這樣的青布衫子。還非得是棉布的,不得是綢緞絲制的,就是這樣瞧着儒雅樸素。”
“真的假的?京城是不是繁華過頭了,所以不愛花紅柳綠開始流行這樣素色了?”
那說書先生頗爲得意,擺手道:“非也非也,繁華哪裡有過頭的?你們這些偏遠地方的人哪裡知道。因說是太后喜歡男子穿青衫,故而京城一時流行起來,如今你去京城,大街上十個男子至少六七個這麼穿呢!”
“原來是這樣啊!”
提到太后,嶺南的百姓都十分自豪。
太后是嶺南人士,這事大家都知道,既然是太后喜歡的樣式,怪不得能流行起來……
說書先生瞧着衆人的眼光,只覺得這青衫怕是又要流行到嶺南來了。
二樓到三樓是靠窗子的雅間,中間是空着的,便於樓上的客人也能看到樓下的表演。
此刻,二樓和三樓都有人把頭探出欄杆,朝樓下那說書的望去。
樓上坐雅間的人自然身份更加貴重,知道的也比普通百姓要多,便侃侃而談起來,“聽聞,先前太后身邊納了兩個面首,就愛穿這青色的衫子。後來朝中一下子革了大批重臣,方知那兩個面首是奸細,太后並沒有收用的,不過拿他們做棋子罷了。”
“還有這樣的故事?太后真是英明啊!”
前一個說話的人顯然是有門道的,聞言也朝天拱了拱手,“我家舅舅在京城做官,雖不是什麼稿官,也是能見到皇上的,這事是朝廷裡傳的,自然不假。”
後一個人便疑惑了,“既然是兩個奸細,太后不喜歡的,怎麼又因爲他們而喜歡男子穿青色衫子?”
“這我就不懂了……也許是太后本來就喜歡,那兩個男子才投其所好吧,怎麼可能是爲他們呢?”
“兄臺說的是……”
看客們議論着,聽着說書先生又開啓了一卷,說的正是京城西郊有隻怪獸的故事。
這等故事不如說宮闈裡太后、皇上什麼的故事有意思,可到底是京城的事,升斗小民也都沒有散去,寧可站得腳痠也要細聽聽。
光站着不買座兒也不買茶,那是要被趕出去的,因此,這些人又不得不掏銀子買上幾兩瓜子一碗茶,邊磕邊聽。
……
說了半日,口乾舌燥。
那說書先生終於可以下臺了,雖是累了些,卻不知酒樓今日因他的故事又進了多少白花花的銀子。
那先生沒有急着走,而是去了後院拜別酒樓的掌櫃,“掌櫃的,替我謝謝你們東家。我從京城落榜回來,舉目無親,想靠舉人之身謀個差事都做不到。要不是貴東家收留我在這裡說個書,我哪裡能有這麼多銀子?”
那掌櫃的笑容溫和,“文舉人,你千萬別妄自菲薄。你是個舉人,在我們酒樓說書也是委屈你了。只是東家說了,君子自強不息,若是直接給你銀子讓你去謀缺,只怕你不好意思。倒不如讓你憑着自己剛去過京城、又有文采和好口才的本事,說幾日書自己掙銀。”
文舉人越發心生感激。
這酒樓的東家實在是個妙不可言的人物,施恩不圖報,還能如此爲他着想。
他甚至有時候在想,自己說書得來的銀錢就有這麼多,怕是比去地方上謀一個縣衙小吏的缺更加好,他又何必要去謀缺呢?
只是這話說出來,倒顯得他不知好歹了。
他同那掌櫃的拱手,“掌櫃的,能不能讓我親自見你貴東家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