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房門被打開,話癆子小五魁梧挺拔颯爽英姿的身影也隨之出現在門口。
同時,只聽他用他那拔高的,足以讓整個恆陽城都聽見的聲音嚷道:“主子!快看!我就說是他吧!”
說着,人已經飛速的閃身到何夢錦身前,作勢要捉住她,只是何夢錦身側的冷香又豈會讓他輕易如願,一見情況不會,她就已飛身而起擋在了何夢錦身前,而小五伸出去的手,正正被冷香持着的筷子夾個正着。
若真比功夫他不在冷香之下,但剛纔由於乍見何夢錦,有些意外有些驚喜,再加之他對何夢錦的身手有了瞭解,所以才這般大意,卻不料何夢錦身側會突然殺出冷香這麼個高手。
“小五,不得無禮!”
爪子被夾傷事小,面子丟了是大,小五想也沒想擡手就去奪冷香手上的竹筷,卻被聞聲趕來,站在門口的唐錚喝止。
他雖是對着小五下着命令,但那燦爛若星輝的目光卻一絲也沒有離開安然靜坐於桌前的何夢錦。
何夢錦擡眸,迎着他的目光,不避不讓,目光裡還是帶着她一如既往的從容笑意:“幾日不見,公子別來無恙?”
說話間,她已遞了一個放心的眼神給冷香,讓她暫且收了戒備。
既然正面碰上了,硬碰硬,她們這裡拖家帶口的,肯定不是對手,更何況,她從唐錚的眼底看不出惡意。
“當然有恙了!可巧是我小五耳力好,聽出來了這聒噪的丫頭正是那日同你一起問診的侍女……”
聞言,何夢錦忍不住心裡誹謗,聒噪……在這話癆子面前,這世上還有人稱得上聒噪。
而何夢錦沒有表達出來的話,卻被司徒靜搶了先:“醜八怪!你說什麼呢!聒噪!本小姐有你聒噪嗎!”
酒飽飯足的司徒靜底氣十足,聲音格外的洪亮。整個醉湘樓都能聽的到,而且他們此前一番,已經驚動了店裡其他用飯的人,掌櫃的和店小二都探着腦袋在門口張望,但鑑於他們這羣人氣度不凡,也就沒有立即上前,看樣子是做着牆頭草的打算。
其實小五並不醜,而且還是屬於眉清目秀的清俊,司徒靜如此稱呼他顯然是在嘲笑他在望城時候那一臉的麻子點點膿瘡暗斑的摸樣。
“什麼!她她她!居然說我醜八怪!”說着小五身子一躥,就要來找司徒靜算賬。卻被唐錚一把按住了,只聽他淡淡的道:“你是很英俊,而且最近的表現也越發英俊。前些日子收到漠河來的民情,據說,那裡最近生意最紅火的就是勾欄院,但是那樁頭貌似不大討人喜,我正想着安排你這麼一個英姿瀟灑風度無雙的人去。此時看來,正正的合適。”
話未說完,卻聽見小五一聲哀嚎:“主子我錯了……我記起來咱們的行禮在客棧還沒收拾,我現在回去收拾行禮。”
大漢民風雖開化,但男風並不盛行,唯獨在漠河。那裡甚至還有等同青樓性質的勾欄院,據說裡面的小倌兒個個都是眉清目秀比女子還俊俏,而樁頭就是這小倌兒裡姿色最爲出挑的。等同花魁。
看不出唐錚一身落落灑拓的氣度,卻也能說出這麼狡黠的話來,何夢錦倒是有些意外。
這一次,小五再不說什麼,已經很識相的閃人了。
沒了話癆子。場面頓時冷清安靜了不少。
唐錚這纔對着何夢錦,朗朗一笑道:“小五這人雖然聒噪了點。但心腸不壞,往後你別跟他計較。”
其他的詞兒何夢錦倒覺得沒什麼,卻唯獨對“往後”一詞兒格外留了幾分心思,“閣下身份尊貴,我等草民豈敢計較。”
唐錚一笑,那笑容便如同四五月最爲明媚的陽光,讓這秋日夜晚氤氳的清涼都減退了幾分,他道:“公子好生健忘,前幾日我們才定了終身,不曾想如今你倒和我計較起來。”
哐當!
這話的影響非同小可!要知道,何夢錦在恆陽已經算的上是家喻戶曉的名人,自府衙鳴冤狀告當朝藩王,到大街無畏攔馬叫板信陵小侯爺,再到近日賑災歸來立下汗馬功勞,一樁樁,都成了恆陽百姓街頭巷議的話題,而她本人,因爲前兩番事情太過出風頭,便是這恆陽城裡,也沒有幾個人不認得她。
在老百姓心裡已經驚才絕絕的少年,此時竟然被爆出跟人已定了終身,而且對方是男子!
這叫圍觀的百姓如何不驚訝。
門口外面張望的人羣齊齊驚掉了下巴,那一聲脆響,是店小二手中的青瓷玉底托盤一個不察,掉到了地上,碎成了一地晶瑩如雪的瓷渣渣。
於此,何夢錦倒還沒說什麼,卻聽得身側的何昕嘟囔着:“六兩,六兩……”
其他人還聽不懂他在說什麼,而且,也沒有人注意到他這麼個小人兒,卻是何夢錦不禁會心一笑,這小傢伙是在肉疼錢。
不過何夢錦此時無暇跟他打趣,她的全部注意力放到唐錚剛剛那語出驚人的話上……私定終身!
她當時不過是權宜之計說出要跟着混蛋斷袖的話,卻不曾想今日居然被當着大庭廣衆之下被他再度提了出來,而且還用着這麼驚世駭俗的詞兒,何夢錦眉頭一皺,有些不悅道:“閣下是在開玩笑嗎?很抱歉,一點都不好笑,在下並沒有龍陽之好,若閣下有,那大可跟你的隨從一道打包去漠河,那裡適合您。”
在綏州這人還是開着玩笑的態度,但此時再見,還這般,而且,神色間也沒沒有玩笑無賴的打趣,何夢錦就有些薄惱,爲這人的不依不饒。
摸不準他是否清楚了她的身份,但眼下,她也不打算跟他在這裡耗下去,而且,現在算準了,在恆陽府的地界,她的地盤,而且對方忌憚於公開身份,所以她才這般不客氣的說話,才這般有恃無恐。
眼看着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而且外面切切私語聲也越發熱鬧,何夢錦並不想被人當做樂子一般看着,只想着早些將此人打發了好回家,所以心下才有那麼些許煩躁。
她這般想法,那人卻依然不如她的意,他並沒有因爲何夢錦的語氣而有絲毫動容,只見他雙手一攤,頗爲無奈的道:“大丈夫行走於天地之間,說出去的話等同於潑出去的水,你可以不認,但我卻是要負責的。”
雖然何夢錦心知他說的是爲弄髒她的髮帶負責,但旁觀的人去不知道,齊齊發出嘖的一聲,就連冷靜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的司徒靜,亦是驚呼:“他要對你他負責?!你對他做了什麼?”
何夢錦那個囧啊,真心想找個地縫,這種情況下,她要解釋嗎?越解釋只會越描越黑,而且看着那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瞪大了眼睛的百姓,有多少好事者會將之傳的天花亂墜,就算沒什麼,明天估計整個恆陽城都能知道她這個少年新貴是個斷袖!
當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關鍵還是遇到兵王戰神唐錚,縱觀此人威名以及其行事風格,定然不是空有一身蠻力沒有腦子的莽夫,但偏生,此時他要在這裡跟自己胡攪蠻纏一通。
何夢錦那個火,蹭蹭蹭的上來了,若不是顧及現在有這麼多人圍觀,且自己加上冷香再加上不會武功的司徒靜以及拖油瓶何昕,並不是他和他那個一聲不吭天然愣的對手的話,何夢錦早就一腳踩這蠻子臉上了。
她勉力壓制下心頭的火氣,面色上依然不改其從容道:“不過是個髮帶,不勞煩公子負責。”
說着話,同時肘子已經私底下拐了一下不起眼的何昕,後者很是聰明,當即往她身上一歪,蹭着她的袖子,一副極度疲倦的樣子嘟囔道:“爹爹,我困了。”
“爹爹!”
這回輪到蠻子詫異了,而此時,他至始至終都未離開過何夢錦的眼眸終於轉向了已經如同懶貓一般耷拉在何夢錦身邊何昕。
何夢錦抱過何昕,笑道:“不錯,正是犬子。”
說罷,斂了笑意,抱起何昕就打算離開,一副在下不想再見到你的摸樣對着唐錚。
周圍的人一見着何夢錦出來,自覺的讓出了一條路,冷香跟着掌櫃的去結賬,司徒靜看到何夢錦的面色,也不再多言,安靜的跟了上去。
只留下唐錚站在原地,對着何夢錦的背影若有所失,以及他那個天然愣的隨從。
沒想到還能這般輕易的擺脫那人,早知道該早一點搬出拖油瓶何昕來,不過這樣,何夢錦也算鬆了一口氣,當下出了酒樓回到車上就吩咐車伕繞幾條街再回兩生花。
不過剛一上車,就有茗記安排的暗探送了信來。
一聽到那消息,何夢錦剛剛鬆下來的眉頭又是一皺。
事關沈洛,探子來報,半刻鐘前,見着他悄聲從側門出了驛站,身邊並沒有帶任何隨從。
雖然何夢錦事先吩咐過要探子們關注他的一舉一動,但剛剛酒樓裡經唐錚那麼一鬧,被圍觀,探子不敢貿然上前通知她。
何夢錦深吸了一口氣。
這麼晚了,沈洛悄悄出去,是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