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了這些,何夢錦自然心安了不少。
李澤昭也轉過了身去,似沒有其他的話要說,何夢錦正想請辭告退,卻見自不遠處走來一個窈窕旖旎的身影在一羣宮女的隨侍下,正自臺階下方走來。
那女子生的極其嫵媚,宛若三月裡開的最盛的桃紅。
一襲大紅色奪目絢爛的長裙緯地,邊角上,縫製着比這裙襬更紅了三分的曼陀羅花,極盡璀璨奪目,同這女子精緻的五官上流露的神情一般,極盡肆意張揚。
逃之夭夭,灼灼其華,這女子的妖嬈,堪比桃紅更勝三分,妖嬈嫵媚便也罷了,偏生眉宇間,有一種尊貴天成的傲慢。
她,何夢錦是見過的,李澤昭的親妹妹,平陽公主,李嫣然,也正是她自恆陽出發前,廣平王同她說笑時候提起的女子。
在先帝不多的子女裡,最喜歡的兒子自然是李澤宸,而女兒,當屬李嫣然莫屬。
許是自幼被先帝寵溺過頭了,無論是百姓街頭巷議的李嫣然,還是何夢錦見過的李嫣然,都是一個嬌縱了得。
如今,看着她面色似是不悅,自臺階上走來,何夢錦不禁在想,還有誰敢得罪她,惹的她不高興?
正想着,李嫣然已經走到了近前,看也沒看站在李澤昭身後的何夢錦,徑直對李澤昭道:“皇兄,爲什麼廣平王世子,賀蘭齊都來了,偏偏公子沒有來?皇兄不是下了聖旨邀請他們一道來參加母后的壽辰嗎?難道你沒有邀請他?”
李嫣然說這話的時候,已經走近了李澤昭,語氣裡雖是疑問,卻也是抓着他的繡着十二章龍紋的袖擺,有撒嬌,有責問的架勢。
見他們兩個說話。雖然是被忽略,但何夢錦還是很有禮貌的退後了一步,同時,也在心頭驚訝,李嫣然關心賀蘭珏做什麼?
因爲身體不便於行,所以早在先皇在位的時候,幾次宮廷大宴,都免了賀蘭珏的長途跋涉,這一次,李澤昭自然也不能勉強他。
但是李嫣然關心這個做什麼?
何夢錦正疑惑。卻聽李澤昭輕咳了一聲,語氣有些無奈,也有些責備道:“你一個女兒家。盡關心人家做什麼?而且,這一次也並非怪皇兄沒有邀請他,你也知道,關山路遠,他的身體……”
說到這裡。李澤昭沒有再說下去,李嫣然的面色卻變得越發難看了幾分。
她本就生的嫵媚,生起氣來皺起的眉頭,便越發將她那一身的傲慢任性襯托了出來,“他的身體?他身體不好,但他的才華他的聰慧又豈是一般人能比的!皇兄。我知道你是在小瞧他,但在我心裡,他比那些健全的人更厲害。更讓人歡喜,我就是……”
“嫣兒!”
李嫣然話未說完,卻被李澤昭沉聲打斷,“你越發胡鬧了,身爲女兒家。而且還是大漢朝最爲尊貴的公主,豈能連起碼的羞恥與矜持都沒有?”
似是被李嫣然好不避諱的說出那般的話來所氣。李澤昭的語氣已經帶了幾分凌厲斥責,少了先前的寵溺味道。
這樣的氣場下,何夢錦都忍不住要提了一顆心,卻見李嫣然不但沒有認錯,反倒一把甩開李澤昭的袖子,用比之更大聲的吼道:“我就是沒有羞恥沒有矜持,我就是喜歡他,我喜歡賀蘭珏,喜歡了很多很多年,還要一直喜歡下去,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跟母后的打算,是要趁着這次壽宴替我物色駙馬,告訴你們,我不嫁!除了賀蘭珏,皇兄賜婚給我們,其他的人我都不嫁!”
說到最後,已經是帶着幾分決絕帶着幾分委屈,她狹長嫵媚的鳳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不能李澤昭做出反應,李嫣然說完這宣誓一般的話語,已經猛的轉身,怒氣衝衝的跑了。
她紅的似要滴出血來的長長裙襬在層層的石階上,似是開出了一抹燃盡妖嬈的曼陀羅。
跟着她前來的宮女們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李嫣然已經跑去了好遠,衆宮女們惶恐的跟李澤昭行了一禮,當即尾隨而去。
看着離開的宮女們驚恐的眼神,何夢錦也不難猜測,李嫣然絕對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子。
看着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李澤昭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語,還是對着何夢錦道:“真是被父皇嬌慣壞了。”
聽着這話,何夢錦自然不會多一句嘴。
這一幕本來都不應該她一個外人看到,既然看到了,她也應該裝成什麼也沒看到,更遑論去跟皇上討論他這唯一的胞妹的品性?
假意沒有聽到的何夢錦,跟李澤昭請辭,他倒也沒再說什麼,微微頷首,就放了行。
尾隨着引路太監,一路回到朝陽門,蕭冷也回到了她身邊,而這時候,賀蘭浩還在養心殿,據內監傳來的消息,太后娘娘留賀蘭浩中午陪着她和皇上一同用膳。
不知道這一過程,賀蘭浩能不能應付的來,即便有大錯,他身爲世子,在皇宮內,也是絕頂絕的安全,李澤昭決計不會動他,何夢錦也不多擔心,更何況,如今她擔心也是沒用的,皇宮禁地,不是她能隨意出入的。
因爲剛剛聽到李嫣然的一番自白有些突然,何夢錦隨着蕭冷一路走着,都是一路在走神。
李嫣然喜歡賀蘭珏。
如今大漢的長公主喜歡同她兄長對立的藩王兒子賀蘭珏,以及李澤昭所提及的,此番要借太后的壽辰給她物色駙馬,雖然消息倒是真應了廣平王的那句玩笑,何夢錦卻是笑不起來。
她所掌握的信息裡,都沒有說過賀蘭珏曾來過京都,而李嫣然也是從未離開過京都,她是如何看上的他?
當然,類似於她重生時候,在那大戶人家看到的賀蘭珏那次不作數,那屬賀蘭珏私自進京,既然私自,自然是不能讓皇上和李嫣然知道的,但聽李澤昭的語氣,似是對李嫣然見過賀蘭珏並沒有半點異議。
這一點讓何夢錦費解。
還有一點,讓她也很費解——費解的回憶,她當時重生的地方,是什麼樣子的?
當時頭昏腦漲,神識都不甚清晰,再加上身上的重傷,以及突然面對的那一系列鉅變,她根本就沒有閒暇思考打量那到底是哪一處,如今重回京都,這個問題便被她自記憶深處提了起來。
她是想着,找到那地方,即便對自己這身體本尊的身份查不到蛛絲馬跡,但也總能窺探出一二分賀蘭珏那一次來京都的目的吧?
許是深思跑的遠了,就連何時蕭冷站在了自己面前何夢錦都沒反應過來,若不是她反應迅速,險險的就要將鼻樑撞在人家胸口上。
何夢錦有些赧然,同時有多了兩分氣惱,平白無故的,你擋在我面前做什麼?
她立定,擡頭,目光有些不善的看着蕭冷。
蕭冷比她高出很多,此時站的那麼近,也讓她不得不擡頭“仰望”着他。
事實上,自昨日那不是輕薄的輕薄之後,何夢錦今天一天看蕭冷的面色都很不善:“怎的?”
蕭冷身子未動,猶如一尊玉佛一般矗立在何夢錦跟前,他微微側頭,看着何夢錦的眸子,似是沒有看出她眼底的火氣,冷冷道:“我只是想問你今日遇見什麼,這麼走神?”
“要你關心?”何夢錦反問道。
蕭冷神色未動,“那倒不是,我只關心若有什麼事情或者狀況要發生,你得提前和我說,不然,京都這麼多高手,我不敢保證自己的招牌不會被砸掉。”
什麼話!
招牌被砸掉!
何夢錦咬牙,他們的主顧關係維持一年,在這一年內,蕭冷要負責保護她的安全,他所言的招牌被砸掉,自然指的是她小命嗚呼……
京都那麼多高手……他的身手何夢錦自入京都那一日就見識了,能在被贊爲京都武將第一人的劉子騫以及前百名御林軍面前來去自如的身手……
打不過氣不過說不過,何夢錦信奉好女不跟冰塊鬥,她身子一扭,饒過了蕭冷,“早上驛館廚子煮的湯圓看着味道不錯,走的急了,我讓他們留着中午回去吃,你要是不餓的話,可以不跟着回來。”
說着,她徑直朝宮門外走去。
出了宮門,坐着馬車,一路回了驛館。
因爲有了她的吩咐,下人們辦事倒還周到,中午又特意做了湯圓,只等着他們回來。
熱氣騰騰的湯圓端上了桌子,自一大早就緊繃着神經的何夢錦當先坐了下來,蕭冷也不用她吩咐,極其主人翁的,也隨着坐到了一側。
何夢錦倒也不在意他的舉動,習慣了他說話的態度,便對他的行事也有了幾分瞭解。
她正端起玉瓷碗,右手剛提起湯匙,咬了半口湯圓,香糯的湯汁剛入口,便聽得院外響起洪亮的一聲:“真是不公平,你們廣平分配的院子竟然是這般大的!”
這聲音乍響,何夢錦甚至還懷疑自己聽錯了,再細聽,確定是那個人的,她驚訝的半口湯圓差點噎在了喉嚨裡。
待看見穿着的像模像樣大步踏進房間的某話嘮子,以及那個跟隨在其身後做僕人打扮的某無賴痞子,何夢錦差點給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