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瞳說完這話,已經不敢再去看蘇哲的眼睛,她對一旁一直待命的胖子大聲說道:“胖子,馬上帶他們離開!”然後,她輕輕一推,就把蘇哲推向了胖子。
蘇哲憤怒的盯着沐瞳,一把甩開胖子,然後朝倉庫大門跑了過去:“我不會離開這裡的,小玖還在這裡,我不可能丟下她一個人!”
蘇哲拼命的拍打着門:“樓暖,快開門,快放蘇玖出來,這裡馬上要爆炸了!”
遠處,轟隆又是一聲,沐瞳急得眼睛發紅,大聲命令道:“馬上帶他們離開!”
“頭兒,快走,再不走真的來不及了!”這裡,離倉庫入口還有一段距離,如今再留在這裡,真的要死無全屍了,六子在那邊大聲喊道。
可是蘇哲一動不動,固執的在那裡大聲拍門,而席夏也反應過來,撲到門上:“暖暖,快開門啊,這裡要爆炸了,暖暖,快開門!”
裡面,樓暖給慕安打電話,一直沒有打通過,她聽到席夏的聲音,撲了過去,忙驚聲問道:“媽,到底是怎麼回事?”
“警察說,這裡埋的有炸藥,你快開門,快點出來,不然真的來不及了!”席夏語無倫次的喊道,可是她還沒有再說什麼,就有警察拖着她往外面衝去。
“暖暖,暖暖——”席夏撕心裂肺的喊着樓暖的名字,可是她卻不能再有任何迴應。
“不可能,他不會這麼做的!”想到這裡,樓暖再次給慕安打了一通電話,可是對方依然沒有接,似乎,他不打算再接她的電話一樣。
樓暖怔怔的看着手機,有些不呆置信的揉了揉眼睛,喃喃問道:“不可能,慕安不會這麼對我的!他明明說過,要娶我的?”可是爲什麼,慕安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通過。
她聽到外面轟轟的聲響,突然趴在門上,大聲的喊着:“媽媽,媽媽,快來救我,我不要死在這裡,我不要——”可是這個時候,誰還能顧得了她?
而蘇哲也急紅了眼睛,大聲的喊着蘇玖的名字,可是他的妹妹,卻從頭到尾沒有應過,又是一聲巨響,沐瞳眼見再不離開,真的來不及了,沉聲說道:“蘇哲,跟我走!”
說完,拽着蘇哲就往外衝去,蘇哲根本不願意離開,還在那裡大聲喊着蘇玖的名字,可是蘇玖又怎會應他呢,爆炸聲接連不斷的響起,倉庫裡滿是火光和濃濃的硝煙味兒。
“我不走,小玖還在裡面,我怎麼可能走!”蘇哲還是不肯走,他的妹妹還在裡面,他怎麼能這麼離她,怎麼能丟下她一個人,不能,他不能這麼做!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沐瞳忍無可忍之下,擡手打暈了蘇哲,然後抱着他就朝外面跑去,她知道,無論如何,她捨不得讓這個人死在這裡,哪怕,自己會受處分,哪怕,他清醒後,不再原諒自己,自己也捨不得他出事,他這麼年輕,不該死在這裡。
還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他不能死!
長長的路,像是跑不到盡頭一樣,可是沐瞳卻希望,這條路再長一點,再長一點,因爲她知道,如果蘇哲醒了,一定恨她入骨,因爲她親手放棄了他的妹妹,讓她死在這場災難裡。
終於,在最後一刻,沐瞳將蘇哲重重一推,推了出去,然後撲在了他身上,蘇哲豪發無傷,而她的後背卻受了燒死,她疼得冷汗直冒,卻沒有出聲。
六子他們很快圍了過來,關切的問道:“木頭,你沒事吧?”
沐瞳輕輕吸了一口氣,淺淺的,讓人疼不到她的痛苦一樣:“我沒事!”可是後背那種灼熱的痛,卻讓她生不如死,痛不欲生,都說燒傷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傷的傷痛,看來一點都不作假,她的後背,像是被人打過鞭子,再澆上辣椒水一樣。
六子掃了一眼她的警服,後背上的衣服早就破了,露出女子燒得慘不忍賭的血肉,他就算是身爲一個男人,看到了那觸目驚心的傷口,依舊忍不住咬緊牙關,顫聲勸了一句:“頭兒,救護車就在外面,你先去看看傷吧!”
沐瞳搖了搖頭,從在上爬了起來,而蘇哲也很快轉醒,看到那漫天大火時,像是所有的聲音都失去了一樣,他就那麼呆呆的跪在地上,漆黑的瞳仁裡映着通天的火光。
夜本來深了,可是那樣的大火,幾乎像是燒掉了所有的人生希望,他就靜默在那一片火花之中,沒有反應,沒有言語,甚至連苛責都沒有一句,可他知道,他的妹妹沒了。
他的妹妹就在死在這場大火之中,她很年輕,才二十一歲,剛做了媽媽,可是怎麼就,怎麼就沒了呢,她還那麼年輕,他還準備送她出國留學,讓她到國外進修,回來之後,做一個珠寶設計師,可是,爲什麼,一夕之間,所有的一切沒了呢?
“對不起,蘇先生,我沒有救到你妹妹!”沐瞳看着那抹清俊的身影跪在那裡,像是對於他來說,失去了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一樣。
他不知道有沒有聽到,依舊呆呆的看着那一場漫天大火,旁邊樓圓也沒有動,也靜靜地看着那一場大火,裡面,有他的兩個妹妹,一個樓暖,一個蘇玖。
席夏哭得死去活來,幾乎不能成聲,誰都沒有想過,會出這樣的事情,誰會想到能出這樣的事情,明明是一村簡單的綁架案,爲什麼到了最後,施案者和被害者會死在裡面。
一片靜默中,警迪的聲音在遠方響起,像是在吹一場不知名的喪歌,聽起來那麼悲傷。
他們這些人,呆呆的站在這裡,沒有聲音,沒有言語,像是在爲逝者默哀,也像是在爲逝者致敬,突然,蘇哲從地上站了起來,像是瘋了一樣,往裡面衝去,可是沐瞳的動作更快,一把抱住了他的腰身,怒聲質問:“你瘋了嗎,裡面全是大火,你進去是找死嗎?”
這樣的情況,誰敢進去,誰能進去,這漫天的大火,莫說是凡夫俗子,哪怕是大羅神仙,進去了之後,有命出來嗎?
“我沒有瘋,小玖還在裡面,她在等我救她出來!”蘇哲當然不願意就這麼看蘇玖去死,他瘋了一樣,想往裡面出,拉拉扯扯之下,沐瞳感覺自己的後背如同火燒,疼得她臉色一變再變,可是她死死的抱着蘇哲,死不放手:“蘇哲,蘇玖已經沒了,你進去了又能做什麼?”
他一怔,突然力氣像是被抽乾了一樣,撲通一聲跪坐在地上,他漆黑的瞳仁裡一片血紅,他的身體彷彿凍結成冰:“你給我滾,馬上滾,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沐瞳身子一顫,就算早就猜到了結果,這一刻,還是被傷到,他果然恨上了自己,沐瞳一直知道,蘇哲疼愛妹妹已經到了發狂的地步,可是,如果能救蘇玖,她怎麼會不救。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鬆開了她,那一刻,像是全世界都遺棄了她一樣。
蘇哲跪在那裡,靜默的看着,嘴裡卻在重複:“這不可能!這不是真的!”
明明兩天前,他的妹妹還活蹦亂跳,穿着最美的禮服,跟他說話,輕聲安慰他,那個樣子,他永遠記在心裡,爲什麼,這一刻就沒了呢?怎麼就沒了呢?
他不信,不能接受,怎麼可以接受啊!
“小玖,你不會死的,不會的!”蘇哲喃喃道,可縱使這麼騙自己,還終是相信了事實,他沒哭,就那一樣,一瞬不瞬的看着這場大火。
沐瞳沒有出聲,這個時候,她該說什麼,能說什麼,她就算是想說什麼,蘇哲也不會去聽,她看着這個素來冷靜的男人,卻悲痛成這樣,別過頭,不敢再看。
“頭兒,您還是去處理一下傷口吧!”海風很冷,就這樣吹拂着她的皮膚,她卻像是沒事人一樣,還在那裡苦口婆心的勸着蘇哲。
“我沒事!”沐瞳搖了搖頭,這個時候,她怎麼敢走,她怎麼能走呢?
“你怎麼可能沒事,你沒瞧瞧,你的後背成什麼樣了!”六子不忍心的吼了一句。
“閉嘴,我是頭兒,你是頭兒!”沐瞳喝斥了一聲,一句話,後背全是痛,可是這種痛苦,比起蘇哲的的冷漠的排斥根本不算什麼,她看着蘇哲,海風同樣將她的血液凍結。
莫雲澤在醫院醒來的時候,是在第二天,他眨了眨眼睛,看到了旁邊一直在守着他的向晚,向晚的眼眶有些微紅,瞧見他醒了,忙上前問道:“表哥,你感覺怎麼樣了?”
“我是不是快死了,你哭成都這樣?”昨天,如果不是向晚及時趕到,也許他這一條命真的沒了,可縱使如此,他身上多處被玻璃刺傷,鮮血直流,尤其是腹部,一大塊玻璃卡在那裡,幾乎穿破了他的肚子,向晚把他送到醫院這後,他就昏迷了過去。
“表哥,你胡說什麼!”向晚聽到這話,忍不住蹙眉,厲聲喝道。
莫雲澤歉意一笑:“好了,好了,跟你開玩笑的,怎麼突然生氣了!”想了想,突然開口問道:“對了,蘇玖呢,她有沒有被救出來?”
向晚目光有些遊移,她不知道怎麼說蘇玖的事情,蘇玖死在那場爆炸裡,屍骨無存,如果告訴了莫雲澤真相,他受不受得了,她輕呵了一口氣,輕抹淡寫的說道:“她沒事,不過現在在養傷,要過幾天,你才能見到她!”
莫雲澤懷疑的看了她一眼,對於向晚的話,他素來相信,可是今天的向晚,不知爲何卻給他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輕輕掃眉,語氣頗淡:“向向,我要聽實話,無論結果怎麼樣,我只要一個答案,你該知道,你表哥什麼樣的大風大浪沒有見過,還怕這一點挫折嗎?”
向晚沒說話:“等你好起來,我告訴你!”
“她真的出事了?”這話,他語氣一提,就連眼神都凌厲起來,他的鳳眸幽深如暗,像是一潭深不可測的水一樣,他看着向晚,目光灼灼如火。
那目光讓向晚心尖一顫,她偏過臉,看向窗外,明明是七月的天氣,她卻覺得陽光並不怎麼明媚,像是蒙上了一層細細的灰:“表哥,蘇玖她……”
說到這裡,似乎有些不忍,她輕輕咬了咬脣,從前無論做什麼事,她素來不會這樣,可是這一刻,她卻猶豫了。卻聽一道威嚴的聲音繼續說道:“這件事,我來說,向向,你先出去!”莫淮從門外走了進來,仍是一件水洗白的絲綢衣服,穿在身上,有云淡風清之感。
莫雲澤看到莫淮,忙歉了歉身子,跟他打了一聲招呼。
莫淮點了點頭,眸色有些沉:“你身上有傷,還是先躺好吧,不用行這些虛禮!”
莫雲澤心裡一咯噔,在莫家,素來嚴明,哪怕他生病了,每天還是會定時跟莫淮請安,從來不曾拉下過,這還是第一次,爺爺表現出來這麼和藹可親的樣子。
他有些不解,看着向晚,向晚卻不敢看他,匆匆的走了出去,他的目光收回來,卻見莫淮的目光頗深,看着他,沉甸甸的,如同一塊石頭壓在了心頭。
“爺爺,沒事,你說,小玖她怎麼了?”只有蘇玖有什麼事,爺爺纔會這樣,不然,她怎麼可能用這種目光盯着自己看,恍似心疼,恍似遺憾,恍似虧欠。
莫淮的目光並未收回來,落在莫雲澤身上:“小玖……她……出了點事……”
“嗯。”他淡定點頭,示意他繼續說道。
“可能……以後回不來了。”明明是一句簡單的話,莫淮說得極是艱難,他原本想過,瞞住此事,等莫雲澤傷好之後再說,可這孩子剛醒來就問蘇玖的情況。
向晚素來伶俐,卻在這件事情上失了分寸,或許該說,她沒有想過瞞着莫雲澤。
其實事情瞞來瞞去,不都一樣,他早晚要知道,不是今日承受,便是明日承受。
莫雲澤呆了一下,隨即笑道,用若無其事的嗓音說道:“爺爺,你別跟我開玩笑了,爲什麼你要跟向向一樣,開這種玩笑,小玖呢,她一定回來了,對不對?”
他作勢起身,卻牽動了傷口,又讓他重重跌在牀上。
“爺爺何必騙你呢,雲澤,小玖她真的沒了……”說出這種結果的時候,對於他來說,無異於挖心,蘇玖明明還那麼年輕,怎麼就比他這個老人先走了呢?
莫雲澤沒動,保持着不變的動作,他看着莫淮,聲音沉了起來:“爺爺,不準再拿這個事情開玩笑了,我會生氣的!”他說着,突然急促的嗓了起來,帶動喉嚨裡的一陣悶疼。
“雲澤!小玖沒了,真的沒了,你爲什麼就不信呢,難道爺爺這把年紀了還會騙你嗎?”莫淮幾乎失聲說道,他心裡也難受啊,昨晚向丫頭告訴他的時候。
他身子狠狠晃了一晃,差一點沒有背過氣去,如果不是阿生陪在他身邊,叫了醫生,他打了一夜點滴,今天才過來醫院看莫雲澤。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白髮人送黑髮人,當年蘇苑白離開後,他就說過會照顧好蘇玖,可是,他縱使有濤天能力,也護不住她的周全。
灰飛煙滅,可能說得就是蘇玖的下場吧!
莫雲澤呆呆的看着他,那一瞬間,仿似不認識面前這個老人一樣,他感覺自己的心臟一陣一陣尖銳的疼,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或許他聽錯了,真的聽錯了,不然他怎麼會聽到蘇玖沒了的消息呢,她明明還好好的,她明明還在的。
那天,她跟慕安站在一起,他沒有告訴他,他真的好嫉妒,也真的好嫉妒,怎麼會出事了呢,這不是真的,這一定不是真的,都在騙他,都在騙他!
他突然從病牀上坐了起來,拖鞋都沒有穿,就往外走去。
“雲澤,你要做什麼?”莫淮看着他行色匆匆的背影,不由大聲問了一句。
卻見他偏過頭,鳳眸如水,可是裡面卻拉滿了血絲,聲音依舊平靜的不像自己:“爺爺,你們都在騙我,我要去問蘇哲,他一定不會騙我的!”
說到這裡,不知道是爲了安慰自己還是什麼,蘇哲來醫院看沐瞳,昨天沐瞳爲了救他,後背被燒傷,如今也住在這家醫院裡,可是剛走沒幾步,就瞧着莫雲澤赤腳走了出來,彷彿一夕之間,男人憔悴的要命,微青的鬍子從下巴冒了出來,一雙漂亮的眼睛像是泡在血水裡一樣,通紅通紅的,瞧見他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然後大步走了過去:“哥,你是來看小玖的嗎,她在哪間病房,咱們一起去看她好不好?”
蘇哲這個時候在醫院,根本不可能來看他,他素來惱他,怎麼會來看他,所以一定是蘇玖住院了,他纔會來醫院,不然,他來醫院做什麼!
蘇哲有一瞬間不忍心告訴莫雲澤真相,可是想到那天,蘇玖被陸雲薇劫持的時候,莫雲澤的狠心和決絕,一種無法抑制的痛意在心底泛開。
他壓了壓心中的疼痛,故作惡狠狠的說道:“莫雲澤,你明明知道蘇玖已經死了,你說這種話做什麼,是嘲笑我嗎,她跟樓暖就關在倉庫裡,一起被炸得粉身碎骨,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