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雲澤捏着那張鮮紅的請帖,幾乎恨不得將它撕碎一樣,鳳眸瞪得極大,騰的一下子站了起來:“哥,你說讓我等,讓我不要輕舉妄動,我等到現在,卻是收到了她的請帖!”
那張薄薄的紙,他幾乎捏不住,就連身形都搖搖欲墜。
蘇哲慢悠悠的坐在電腦前,戴着一副黑框眼鏡,顯得有幾分睿智,擡眼,瞥了莫雲澤一眼,目光悠悠的:“別急,事情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
“我怎麼可能不急,我的老婆要嫁給別人了!”莫雲澤大吼道。
蘇哲眼神一緊,隨即笑了一下,聲音淡淡,卻帶着一種說不出來的悲傷:“雲澤,似乎,你跟小玖已經離婚了吧,婚嫁,各不相干!”
這一句話,如同驚雷一般擊在莫雲澤心頭,他整個人瞬間沒力氣了,請帖,紅得驚人,那抹紅,如心尖上的硃砂,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慢慢蹲下身,頹然的坐在沙發上。
“我跟她離婚,不過是想保她周全,這麼久,原來,我纔是那個一直推她離開的那個人。”莫雲澤這般說着,重重的捶了一下沙發,拳頭擊在上面,跟心一般無力。
蘇哲意識到自己的話說重了,莫雲澤這幾年如何生不如互,他又如何不知道,他嘆了一口氣,視線移過來:“雲澤,如今不算晚,至少知道了Joe的真實身份了,對嗎?”
他沒作聲,眸色渙散,不知道在想起什麼。
蘇哲站了起來,越過辦公桌,朝他走了過來:“雲澤,這幾年,你對小玖如何我看在眼裡,這件事,結束以後,我不會再反對你跟小玖。”
鳳眸閃了一閃,莫雲澤擡頭,看向蘇哲,陽光清淺,落在男人身上,他穿着休閒,卻有一股雲淡風輕之美,讓人忍不住心生相信:“好,我再信你一次。”
“明天,婚禮咱們要去。”蘇哲點頭。
次日,蘇哲帶着盼歸去了教堂,到的時候,婚禮快開始了,盼歸穿着精緻的黑色的小西裝,打着紅着的領結,又帥又萌,盼歸有一點想不明白,天真又無邪的問:“舅舅,爲什麼媽媽要嫁給別人了,她不是爸爸的老婆嗎?”
“因爲媽媽不記得爸爸了。”蘇哲看着盼歸委屈的小眼神,無奈道。
“媽媽爲什麼不記得爸爸了,舅舅,你能不能讓媽媽記得爸爸,爸爸每天一個人很難過,他很想媽媽,你讓媽媽想起他,好不好?”盼歸認真的說道。
“這件事情,舅舅幫不了你爸爸,只能由他自己來。”蘇哲沉吟片刻,說道。
盼歸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正好Susan跟Joe一起過來,Joe是一個俊美的中國人,這種俊美並不亞於莫雲澤,水洗般的眸子,清透至極,配得在一起,竟然有幾分驚豔之感。
引見過後,蘇哲鬆了一口氣,這人不是慕安,只是跟慕安有幾分相像,他朝來人伸手,笑着說了一句:“恭喜兩位,希望你們幸福白頭。”
“謝謝,蘇先生。”Susan道謝。
Joe還有事情要忙,打過招呼,就去招呼其他來賓,蘇哲的神色有些悠遠,看着蘇玖,目露覆雜:“Susan,你一定要嫁給Joe嗎?”
對於他這個問題,Susan並沒有說他無禮,反而淡然一笑:“我不嫁他,又該嫁誰,蘇先生,謝謝你對我的關心,不過這件事,我不會放棄。”
“你一定會後悔的。”蘇哲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堅持說道。
Susan搖了搖頭,淡淡一笑:“蘇先生,你不是我,你不瞭解我的想法,無論過去怎麼樣,我現在是Susan,Joe愛我,我也喜歡他,我想跟他共渡一生。”
“那盼歸呢?”蘇哲問。
Susan看着盼歸,孩子今天精神不好,拉聳着小腦袋,像是被人遺棄的小狗:“媽媽,你不要嫁人好不好,爸爸很喜歡你,他天天想你,你嫁給叔叔,爸爸會難過,盼歸也會難過。”
Susan心裡一動,摸着孩子的小腦袋,將他帶入懷裡:“盼歸,我不是你的媽媽,以後你會有更好的媽媽,她會照顧你,疼你,愛你的。”
“可是,我只要你!你纔是我的媽媽!”盼歸哭了。
Susan這幾天也沒有少跟盼歸解釋,可是小孩子一定認定了某一件事情,其他的根本不會放在心上,所以對Susan的解釋幾乎沒有聽到耳裡。
她替孩子擦了擦臉,又理了理衣服,哄了一會兒,才哄住盼歸。
很快,婚禮開始,說真的,婚禮並不是很盛大,來的只有一些同事,或者比較熟悉的客戶,Joe的父母雙亡,Susan也是孤兒,所以是蘇哲挽着蘇玖走過紅毯,送到Joe面前。
教堂裡卻鋪滿了各色花朵,如雲一般一寸一寸散開,潔白的花朵,在陽光的照射下,有幾分聖潔之感。蘇哲把Susan交給Joe,看着他的眼睛:“我把Susan交給你了,麻煩你以後好好照顧她,不要讓她受什麼委屈,不然我蘇哲不會放過你的。”
Joe點了點頭:“我會的,大哥。”
蘇哲一愣,但是Joe已經挽着Susan的胳膊走向神父,兩人都是白色的禮服,男的俊美,女子嬌豔,宛若一對壁人,神父開始祝詞,然後說一大串讚美之詞。
教堂裡響起了婚禮進行曲,美好,浪漫,漫天的白花如同雲朵一樣灑落下來,落在新郎新娘身上,最後,到了宣誓的時候,神父看向Joe,先是問了誓言。
Joe很從容的回答道:“我願意!”
然後,又面向Susan,問了同樣的話,Susan望着Joe,兩人離得極近,可以感覺到他的緊張,甚至連呼吸都沉了幾分,Susan目光掠向他,這幾年,Joe對自己很好,在她五年前大病過後,醒來第一個人看到的就是他,那時候,她很孤獨,很寂寞,只有Joe一個人陪在她身邊,對她好,疼她,愛她,拿以前的照片給她看。
她想,她是認識這個人的,而在這個人身邊,她也覺得安心,而這麼多年的相伴,更讓她覺得,她要找的也許就是眼前這個人,她露了一個極淺的笑。
那笑如同天邊升起的朝陽,陽光灼灼:“Joe,說這句話之前,我很想對你說一句謝謝,謝謝你這麼多年一直對我的照顧,沒有你,就沒有今天的Susan!”
Joe淡淡一笑:“這是我應該做的,Susan,只要你幸福,我做什麼都可以!”
臺下有人尖叫,開心,鼓掌,甚至還偶爾掠過一道口哨聲。
Susan眸色裡隱隱有笑間,明豔如花,讓人不敢逼視:“Joe,我愛你,我願意嫁給你!”
嘩的一聲,全場掌聲不斷,半空中綻開鮮花,籠罩着聖潔的光芒,如同大片大片的夜空下飛舞的熒火蟲,在空氣中浮動,那幅美好的畫面,幾乎讓人不敢直視。
Joe激動的抱着了Susan,不停的說道:“Susan,我愛你,我永遠都愛你!”
“我也愛你。”她快活的說道,然後刻意忽略了腦子裡一片空白,從今以後,她要嫁給這個人爲妻,做他的妻子,永遠陪他,不離不棄,這是她的誓言,也是他的。
突然,教堂的門再度打開了,進來的是莫雲澤,他開口的斷了這一幕:“Susan,你不能嫁給他,他根本不是真正的Joe!”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面面相覷,弄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Susan看着莫雲澤,他面容狼狽:“莫先生,你在胡說什麼!”
“他不是Joe,真正的Joe在五年前就已經死了,而這個人,他的真實名字叫慕安!”莫雲澤冷靜的說道,身後還跟着幾名醫生,他緩緩踱上前來,來到兩人身邊,聲音不高不低,卻足以讓所有人聽到:“他故意整容成Joe的樣子,但他不是Joe!”
Susan驚訝的眨了眨眼睛,看了看Joe,他面色沉了下來,幾乎分不出表情,脣涼卻涼薄失血,看着Susan,認真而堅定的說道:“Susan,你要相信我,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Joe,我信你。”Susan堅定的說道。
Joe聞言鬆了一口氣,目光看向莫雲澤,一抹陰冷在眼底閃開,他倒要看看莫雲澤打算做什麼,目光微擡,看向莫雲澤,擰眉,輕問:“莫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以爲這樣就可以阻止我們結婚嗎?”
“Susan,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別被你這個披着別人身份的人騙了,Joe,這五年,我說怎麼找不到你的蹤影,原來你使得一手好計,當日偷樑換柱帶蘇玖離開,不但改了她的身份,也改了你自己的,可惜的是樓暖臨死之前才明白,你從頭到尾一直在利用她。”莫雲澤不鹹不淡的開口說道,目光微嘲,帶着一絲捉摸不定的興味。
“是嗎?先生,你編的故事真是太精彩,我真是不忍心打斷,不過我是不是Joe,這件事你無法判定。”Joe眼眸中笑意滿滿,那模樣像是差點爲他的表演鼓起掌來。
“那你看看這是什麼,慕安,不要以爲你計劃周全,就能瞞天過海,當年你確實騙過了所有人,製造一場空難,說你喪生在那一場空難裡,可是你並沒有死!只不過你跟Joe互換了身份,代替你死的那個人是真正的Joe,而你是冒牌貨!”
這一次,莫雲澤言辭犀利,說完這話,同時遞出了一份資料:“所有的真相都在上面,你不信的話,可以自己去看,他是不是Joe?”
這話一出,教堂裡所有人都亂了,這其中包括Susan的大部分同事還有朋友,大家在臺下議論紛紛,都說暗中討論這是怎麼回事。
Susan的面色微沉,看着莫雲澤:“莫先生,不管Joe是什麼,他的動機是什麼,可我知道這幾年,他一直照顧我。就算他不是真正的Joe那又如何!”
莫雲澤一僵,沒有想到維護慕安的是Susan,目光一沉:“Susan,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你是蘇玖,你根本不是什麼Susan,你是我的妻子,你不能嫁給這個人!他是一個騙子,他騙了你五年,害死了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你難道執意要嫁給他嗎?”
“夠了!”Susan大聲喝道,眼眶微紅,看着面前的男人,感覺自己的身體裡躥出一股剋制不住的憤怒,一下子全然湮滅了自己:“莫雲澤,你鬧夠了沒有,你之前說我是你的妻子,我已經給你解釋過了,我不是蘇玖,我只是Susan,爲什麼你要一而再再三而的干擾我的生活,難道僅僅是因爲我跟你的太太長得一模一樣嗎?”
Susan氣得眼睛通紅,忍無可忍的大聲說道。
莫雲澤惶惶擡眼,鳳眸裡溢出一抹淡然的水光:“不是這樣的,小玖,你是小玖,你真的是小玖,不是Susan,我不會認錯的,我怎麼可能會認錯你,哪怕我們分開五年,我都不可能認錯你!”莫雲澤語氣也同樣激動,他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蘇玖嫁給別人呢。
更何況,她現失了憶。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倘若有一天,她恢復記憶,想起過往,又該如何是好?
“夠了!莫雲澤,我不是蘇玖,就算是我蘇玖,那又如何,我要嫁的人是Joe!”Susan看着莫雲澤的樣子,忍無可忍的打斷了他。
那一瞬間,莫雲澤感覺自己面前站的這個人就是蘇玖,她彷彿沒有失憶,彷彿還是五年前那個少女,可是,那種感覺僅僅是一瞬間的,因爲面前的女人,眼底只有陌生,憤然,沒有情感,從前的蘇玖,看他的時候,帶有情感,亮在那雙漂亮的眼眸裡,如詩一般。
可是,如今的這個女孩,對他來說,是那麼陌生。
他甚至懷疑,會不會是這個人只是披了一張蘇玖的假面,蠱惑了他的心,讓他不斷的懷疑,這不是蘇玖,可是,事實卻告訴他,這是蘇玖。
他被這兩種力量撕開,想上前一步,Joe卻制止了他的動作,他只能擡頭看着他,看着她穿着潔白的婚紗,站在不遠處,他的心卻越來越冷,握了握拳頭,穩住自己全然崩潰的情緒,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小玖,你不能跟他結婚。”
這句話,真是固執又讓人無可奈何,Susan怒氣反笑:“莫先生,你說這話,又是什麼身份,什麼立場,我嫁給誰,又跟你有什麼關係!”
“你的妻子,不能嫁給別人。”莫雲澤幾乎絕望的說道。
“抱歉,我是Susan,我不認識你,我也從不是你的妻子!”Susan無法再忍受下去了,實際上,她的腦子也很亂,這幾天一直很亂,退後一步,聲音卻慢慢放平穩了一些。
“莫雲澤,你如果再鬧下去。我會報警的!”是誰,都不可能容忍自己的婚禮上有人搗亂,更何況,這個人是莫雲澤,他更是不會允許。
呵,莫雲澤冷笑一聲,鳳眸裡溢出一重冷光,如耀眼的山巒,就那麼直直的盯着Joe,Joe與他對視,分豪不讓,兩人就如同叢林裡的野獸一樣,彷彿只有一個倒下,另一個纔會鬆開,突然,莫雲澤笑了一下,墨色的瞳仁裡流溢出淡淡的光澤:“那報警吧,我倒要看看,一個用着別人的身份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他的語氣是如此輕抹淡寫,可是卻一下子堵住了Joe所有的聲音,他緊捏着拳頭,不敢鬆,不敢放,彷彿就像自己的救命稻草一樣:“莫雲澤,你這是誹謗!”
Susan在一旁聽着兩個男人互不相讓的爭吵,突然,她感覺一種不可知的痛意讓她的聲線幾乎失真:“夠了,莫雲澤,你鬧夠了沒有,看在盼歸的面子上,我不想跟你計較那麼多,你趕快離開吧,我要跟Joe結婚!”
莫雲澤看着她的樣子,心中涌起一種無法言說的疼:“Susan,跟我離開,我放了Joe,如果你不走,我會讓他身敗名裂,混不下去!”
“你威脅我?”Susan不可置信的問。
“我只是不想讓你以後後悔!”莫雲澤搖了搖頭,他素來不喜歡威脅她,他愛她,愛到心尖上,融入骨血裡,怎麼捨得這麼對她。
他只是不想讓她嫁給Joe而已,如此簡單而已。
“我不會後悔的。”她咬牙,寒聲說道。
“你會,小玖,你一定會後悔的,這個人,他所做的一件事都充滿了心機,你以爲他娶你的理由就這麼簡單嗎,他不過是爲了你們——”說到這裡,他停頓了一下,望向Joe,那個男人已經恢復了本來的清俊淡雅,然後目光斜斜一刺,彷彿在示意他繼續說下去,他平息了一下情緒:“馬上跟我離開,你不能嫁給他!他不是一個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對我來說,他是Joe,他是這五年寸步不離,守護我的一個人,莫雲澤,不要白費苦心了,我不會跟你離開了,今天沒有人能阻止這場婚禮!”Susan聲音平穩的說道,她握着Joe的手,輕聲說道:“婚禮繼續。”
那一瞬間,莫雲澤踉蹌一步,卻很快穩住身形,她終究不信他,或許,在她失憶之後,她已經學不會如何相信莫雲澤,他看到Joe脣邊勾起了一抹笑意,那是勝利的標誌。
他想,他真的要失去蘇玖了嗎,不管是五年前,還是五年後,他真的失去她了嗎?
可是,怎麼甘心,他看着兩人慢慢走到神壇邊,面朝神父,神父被這一系列的動作弄得完全懵了,看着兩人,輕問了一句:“你們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新郎新娘同時點頭。
“那現在請你們交換戒指,許下一生的承諾。”神父莊嚴的說道。
“蘇玖!”莫雲澤在身後喊道,那聲音充滿了絕望:“不要嫁給他,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