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腳杯裡的液體隨着他的輕晃溢了出來,空氣中有紅酒濃郁的芳香,混合着夜色,喬司延脣角的那抹戲謔的笑意,那偏過頭來不經意的詢問,一如那天那句‘不記得了’一般……
封蜜只覺得有一股寒氣從腳底升起,直串入她的心房,讓她渾身上下都變得透涼透涼。
她的身形微晃了下,勉強站住腳,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才讓自己勇敢擡頭,對上那雙飽含着戲謔看好戲的目光,“喬二少也未免太過夜郎自大,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女孩子,都要拜倒在你的西裝褲下的。”
她的紅脣微微上翹,端的是個嘲諷的弧度,甚至於那雙黑白分明的瞳孔內,冷漠的有些透明。
“呵……”聞言,一聲低低的嗤笑聲從喬司延的脣邊溢出,他掩蓋在栗色劉海下的桃花眸,閃過一抹似笑非笑的流光。
三兩步從臺階上移下,喬司延站在封蜜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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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色的眉彎一蹙,封蜜下意識的就要後退。
一根如玉長指卻輕鬆伸來,輕佻的以指挑起封蜜的下巴,逼得封蜜不得不踮起腳跟仰頭看向他,她的眉心中央藏着一抹慍怒。
而喬司延卻是置之不理,只自顧自的說開,“是麼?難道你忘記了,當初我們一起度過的那段快樂的日子……”
他特意將‘快樂’這兩個字在舌尖翻了一圈,語音中全是輕佻逗趣。
像是,封蜜就是他手中那隻隨時可以拿出來逗樂的小貓一般。
聽他講起當初,封蜜的心下更冷,就好像有十幾級颱風在心中刮過一般,“呵……”
忍住心頭浮上的那絲空洞,紅脣微翹封蜜反譏道:“當初喬二少不是說,我們不認識麼,既然不認識,又哪來的當初!”
既然他不仁,封蜜也不介意用他當初親口說過的話來嘲諷他!
“你這是,在跟我作對?”
微愣過後,喬司延的瞳孔微緊,下意識的將那張俊臉探了過來,挑起封蜜的下頜,男士香水的味道層層撲來,凝視着底下那張倔強的面孔,喬司延忽然發現,底下的女人多了一種他從前不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好奇。
“知道,敢跟我作對的人,會有什麼下場麼?”有靡靡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呼吸裡的男士香水味道,讓封蜜下意識的皺起了俏鼻。
從前習慣的味道,似乎到了此刻,變得有些刺鼻,她忽然開始想念,霍行衍身上那清新的檸檬香氣。
“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
毫不客氣的打掉那隻輕佻的撫着她下巴的手掌,無視喬司延那突然陰鷙下來的目光,封蜜呵呵冷笑,“喬二少,沒想到您插科打諢裝傻充愣的本事,倒是了不得!這不知道的還以爲,喬二少有老年癡呆症呢!”
恨恨的咬緊牙齒,封蜜瞪着他,將拳頭攥的死緊。
當初在楚漠的生日宴上,她當真以爲他不記得她,看現在,他的記憶力可真是太好。
封蜜突然覺得自己眼瞎,她當時怎麼會看上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無時無刻都在把別人當傻瓜逗弄的人,難道在他的眼裡,逗弄別人是件這麼好玩的事情嗎!?
“你再說一次!?”喬司延那雙戲謔的桃花眸緊縮,俊顏上的笑容更爲燦爛,燦爛的像是要折花了眼前之人的眼睛一般。
“如果你求我,我可以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並且,給你一次機會!”薄脣微翹,喬司延的眉宇微微上揚,少年張揚的男子氣息顯出了他人上人的位置。
“什麼?”封蜜真以爲自己聽錯了。
“收回你剛纔的話,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讓你跟我!”仰起下頜,喬司延理所應當的說出這句話。
在他看來,女人都是趨之若鶩的生物,只要他想,就會有大把大把的女人招手即來,所以他相信,眼前這人也從不例外。雖然他並不記得眼前這個女人叫什麼名字,只知道她從前跟過他。
滿心以爲會等到眼前女人欣喜若狂的模樣,卻是不想,封蜜忽然收了臉上所有的表情,用那種看仇人一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喬司延,有本事你再說一次!”
薄脣輕扯,喬司延欲伸出手去,撫向面前那細嫩的臉頰,“女人,既然你從前跟過我,那不如現在,我們繼續在一起好了!”他的口氣裡,滿是漫不經心。
“啪——”,空氣中忽然傳來一聲巴掌聲。
在這樣安靜的夜裡,宴會廳裡,麗影穿梭,語聲不斷。
而陽臺外,寂靜夜空,夜空下安靜的像是靜止了一般。
那一聲清晰的巴掌聲響起的時候,不禁驚醒了夜鶯,也驚動了那陽臺上的兩人。
白色欄杆上,盛允澈與霍行衍並肩站在那,封蜜與喬司延相遇的那一幕幕,盡數進了霍行衍的眼底。
他的眼眸深深,像是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那抓住欄杆的手掌卻用了幾分力道。
“不打算下去幫忙?”霍允澈的手中提着一瓶紅酒,黑色燕尾服胸前的鈕釦早已鬆散的解開了兩顆,他的姿勢慵懶,身上全是大家豪門公子的氣度,微抿的薄脣中噙着一抹笑。
霍行衍垂眸,清潤瞳眸中,暗芒一閃而過,“不需要!”
簡潔明瞭的三個字,卻讓盛允澈多了幾分疑惑,“這麼沉得住氣,可不像你的作風啊!”
一口氣將高腳杯中的紅酒灌了下去,有一滴酒漬順着他的脣邊而下,落入他的喉頸裡,“如果她沒有辦法過了自己那一關,誰都幫不了她!”
”況且,我知道,她跟其它普通女人不一樣!”他見識過貓的厲害,連他都鎮不住那隻貓爪,又怎麼會還有人鎮得住她。
“就這麼對她有信心!”這下,盛允澈倒是對那個女人產生了幾分好奇。
似乎是猜到了盛允澈的心思,霍行衍的話音一轉,滿是暗沉,“別對她有任何想法,提醒你一次!”
從未見過霍行衍這麼鄭重其事的與他對話,盛允澈在微愣過後則是哭笑不得,“衍,你的佔有慾也太可怕了吧!”
“對於領土所有權問題,我向來不做妥協!”
“至於,我爲什麼對她有信心……”
霍行衍輕笑,他的嗓音很是清潤,卻因爲喝了紅酒的緣故,是以帶上了一抹低沉,“在成長過程中,總是伴隨着疼痛,若是我看見她受傷,就下去幫她,這不是愛,而是害……”
他想起了記憶中有這樣一句話,似乎是當初某家家長教育小孩所說,“愛是放在心裡的,而不是用行動去寵溺。”
在她懂事之前,他願意等,等待她長大,雖然這很漫長。
而不等盛允澈再說些什麼,卻聽見一聲清晰的巴掌聲,從底下花園傳來。
封蜜的背後是那一片晦暗的夜空,她的手掌還高高的揚起在空中,而站在她面前的喬司延卻是生生的捱了一個巴掌,被打偏了過去。
盛允澈與霍行衍相對而視,前者的面上掛着耐人尋味的笑容,“衍,要馴服這隻帶爪的小貓,恐怕會很困難啊!”
霍行衍清潤的瞳眸底掛着欣喜的笑容,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如此,聞言豐脣一抿道:“只要結局是皆大歡喜的,過程漫長一點,又有何不可!”
而此刻底下花園處,封蜜在狠狠的甩了喬司延一巴掌後,收回手掌,就是紅脣一翻,怒罵出聲道:“喬司延,你這個王八蛋!”
“我以前是瞎了眼睛,纔會看上你這種人!”
封蜜只要一想起以前她跟喬司延在一起的日子,就覺得渾身都在發顫。
她封蜜雖然在親情上一敗塗地,可是她向來活的那麼驕傲,立志要比所有人都過得好,結果偏偏在他喬司延的身上栽了這麼大一個跟頭。
特別是想起後者剛纔的那一番話,封蜜就氣的想作嘔!
“你——”捂着自己被打偏的那半邊臉,喬司延猛然擡頭,面上全是不可置信。
揚起手,就準備一個巴掌下去還給封蜜,“賤人,你居然敢打我!”
“你打啊,喬司延,有本事你就打,你不打你就不是個男人!”見喬司延居然要打她,封蜜非但沒有逃開,而是將一張臉迎了上去,那露出的兩顆小虎牙,簡直是明晃晃的諷刺。
“……你真以爲我不敢打你!”喬司延簡直是氣的不輕,向來在女人堆裡混的如魚得水,哪裡受過女人的一巴掌,更遑論他這一生順風順水,哪裡被人打過。
被封蜜這樣一激,當下就準備將這一巴掌還回去。
見他真準備打下來,封蜜趕緊閉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而就連陽臺上的霍行衍也跟着呼吸頓止了,剛想出面阻止,一聲幽幽的呼喚聲,從十幾級的臺階上方傳來。
“司延……”女人溫柔的聲音帶着一絲微顫,夜風清涼,像是有層層嘆息聲,隔着千山萬水而來,從那一頭,遊離到這一頭。
喬司延欲揮下去的那隻手,就那樣頓在了半空中。
似乎是不敢置信,他的身影微顫,俊挺的身姿有些僵硬的回過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