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你還要隱瞞什麼？”沈偃平靜地看着她。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手還死死地攥着沈偃的衣袖沒有放開，明珠僵硬地望着他，有那麼一刻，她突然覺得站在自己身前的其實是帝師。沈偃身上有一種和帝師一樣的淡薄的氣度，就像很久以前，她輸棋的時候，帝師沒有說話，只是用一種非常沉然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樣的目光……總是讓她體會到一種比說出事實還要頹然的挫敗。
明珠你敗了。
她謀劃了這麼多，卻終究還是失敗了。眼中涌動的光芒在沈偃的視線裡終於開始一點，一點的寂滅了下去：“沈偃。你說的沒錯，事到如今……還有什麼需要隱瞞的呢？”
沈偃迎着她凝重的表情，眉心不期然的狠狠一跳。
“楚宸絕對不能死。”
楚宸是誰？
齊夜不明白，沈偃卻彷彿聽到了天底下最可怕恐怖的事情，冰冷的寒意從心頭一點點冒出，涌上眉宇，然後！從頭到腳，全身驟然冰涼的徹底！
“……楚？”沈偃瞳孔急速收縮，平靜的神色突然像冰面上裂開的冰紋，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三皇子殿下？”
三皇子？！
這個少年竟然是三皇子殿下？！
齊夜、玄青身體一震，兩人難掩震驚的盯着明珠。對明珠心有芥蒂的玄青很想大聲質問她這話可是事實？！可一觸及那雙深不見底的幽黑深眸，他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她的神色已經說明了一切。
“他怎麼會是三皇子？三皇子……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既然瞞着我們，現在爲什麼又據實以告？！”打破原地凝重氣氛的人是沈偃，玄青從未見過少爺如此驚慌的神色，更未見他臉色如此蒼白……沈偃的聲音甚至因爲急促而微微顫抖，這個事實太過可怕，可怕到他忍不住質疑推翻明珠的話！
“一招棋錯，滿盤皆輸。”沈偃在怕，這麼一個冷靜如斯的人竟然也會害怕。明珠默然許久，蒼白的脣邊露出了一個慘然的笑容，“沈偃，我一個人救不了他。這些人都是死衛，他們絕對不會放他出關的。”
明珠哀莫大於心死的目光讓沈偃一怔，一瞬間竟未醒悟她的意思，是誰要殺三皇子？他看着山道上浴血奮戰的每個人，這麼精銳的隊伍——
他想他似乎知道那個答案，只是不願意去面對。
太子殿下是個好人。只要三皇子殿下不起異心，元熙百年之內就不會有內亂。只要三皇子殿下不起異心——
沈偃看着不遠處那個面無血色的少年，情緒劇烈的幾乎喘不過氣來！臉色也如明珠一樣慘白如死！
爲什麼——
會是這樣？爲什麼偏偏是太子先動了手！
三皇子在這裡遇刺預示着什麼？是太子想要殺他？！
沈偃嗔目欲裂的震驚看得明珠心裡一陣不忍，她忽然想起，似乎很多年前，自己也經歷過這樣的心情，那是一種信念被狠狠打破的悲哀與難過。他們都知道，不趁天黑，不顧一切代價擊殺，這是絕殺之勢！
他們想跟楚宸同歸於盡。
很久之後，明珠終於聽到了沈偃的回答：
“他絕對不能有事，”
沈偃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字堅定的說道，“就算我們所有人都死在這，也一定要送三皇子安全出關。”
明珠看着他，那個說着‘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的沈四公子已經不見了，他的臉上有着經歷了心死之後的深刻，以及一種陡然之間長出的成熟和內斂。
明珠看着這樣的沈偃，心裡突然一陣酸澀的流下淚來。她終究是不是太過殘忍了？如果沒有把他們捲入這場局之中，而是讓他們去追尋自己的家國天下該有多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