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夜端着藥進屋,坐在窗口邊打着瞌睡的高瘦中年人聽到腳步聲,睜開眼站起身,然後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含糊道:“小哥兒你總算是來了。”
齊夜拿着藥碗看了牀上的人幾眼,把藥遞給了身旁站着的這個中年人。馬千里立刻上道的替他拿着藥,然後看着他扶起小丫頭的腦袋,手上一使勁,就撬開了她的口,小丫頭幾乎是沒有掙扎幾下,那藥就輕鬆的灌了下去。
馬千里看他這熟練的模樣,在一旁嘖嘖稱奇:“小哥兒照顧人真有一手啊!”
齊夜站起身,略略擡起眸:“以前我也是這麼照顧師父的。”
馬千里露出一副‘原來如此’的表情,然後目光透過他,望向牀上躺着的小姑娘,蒼白的臉色被溫熱的藥氣染上了幾抹紅意,看起來總算是比進客棧時慘白的樣子好了不少。
“想我馬千里做這筆生意做了二十五年,如今我老馬的金字招牌可要砸在這個小丫頭手裡了。”凡是他馬千里護送的主顧,無不是安安穩穩,毫髮無損的出了這鎮安關,如今倒好,還沒出關,這小丫頭就病倒了。馬千里看着這個比自己孫女還小的丫頭,嘆了口氣。說到底啊,還是不該聽她的話冒險走那山道。若是老老實實的走那平坦的官道,不就不用遭這份罪了。也不知這小丫頭火急火燎的出關,究竟所爲何事?
齊夜現在心裡也有一些後悔。若不是他存着私心,爲了趕上校驗之日特地說出那條崎嶇隱蔽的山道,她就不會知道,同意改走那條路了。
“事已至此,讓她好好靜養吧。”馬千里見到他眼中的自責,拍了拍他的肩算作對這位小哥兒一種無聲的安慰,他常年來往於邊關,自然知道鎮南軍的‘校驗’對這些個年輕人的重要性,更何況是這位小主顧一意孤行一定要走那條路的,也怪不得這位姓齊的小哥兒。
不過
說來倒也奇怪,這小丫頭下命令時,那股氣勢,愣是把他們兩個大男人給嚇愣了,真是想拒絕也拒絕不了啊!
“我們兩個大男人還是不要佇在這了,齊小哥兒,和老馬我下去喝兩杯吧。”
齊夜應了一聲,把藥碗放在了桌子上,剛剛轉身要出門的時候,牀上突然有了動靜。
“…熙…放過……”牀上的人兒突然發出了一些囈語,似是夢魘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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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夜凝神去聽,只能聽到她模糊的一直念着:“小…哥哥…小哥哥…”
“小哥哥……”
小哥哥?哥哥?
她去鎮南關……是爲了找她的兄長?
齊夜愣了下,輕聲的關上了門,踏着夜色下了樓。
屋內
牀上的人頂着昏沉沉的腦袋,模模糊糊的睜開眼。愣了好久,她慢慢的擡起手抹上眼角,不知什麼時候,臉上早已經被淚水糊成冰冰涼的一片。她頭痛欲裂的闔上眸,幾句細碎的破音從乾裂的脣中溢出——
“放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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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當空,龍泉客棧之中燈火通明。夥計們拿着酒穿梭在大堂之中,整間客棧一點都沒有要打烊的感覺。
“齊小哥兒別驚訝,這龍泉客棧啊,臨近‘校驗之日’時,從不打烊!”馬千里看到齊夜眼中的疑惑,笑了一下。也不怪他驚訝,有哪間客棧會在這深更半夜的坐滿人,還一個個要麼是談笑風生的英俊青年,要麼是豪爽喝酒身材魁梧的壯漢。看這座無虛席的狀況,怕是客棧的大部分客人都未就寢啊。
“老馬叔,您來了啊!”就在齊夜思考着要不要和人拼桌的時候,一個夥計笑眯眯的跑上前,輕車熟路的拿出一張桌子在角落裡擺好,放上幾壺酒,“早知道老馬叔要跑這一單生意,掌櫃的早就吩咐給您留出這一
桌了。”
馬千里在這邊關跑了二十多年,和龍泉客棧的掌櫃早就是老交情了。他滿意的拍拍小二的腦袋,入了座:“算你機靈,這回馬叔從江南帶來的好東西可不少,到時候不會忘記分你一點的。”
“謝老馬叔!”小二一聽,笑彎了眼。他們這常年待在邊關的,哪去過江南這種好地方。這老馬叔一來,準能帶來邊關沒有的稀罕東西!
“齊小哥兒,這龍泉客棧的燒刀子最是正宗,你不來一杯?”馬千里大口的喝了一口酒,醇冽的燒刀子一下喉,整個人都暖了起來,驅了不少寒意。放觀身旁,每一桌的客人喝着的,也都是這種酒。
齊夜擺了擺手,沉默的拿起擺在一邊的茶水:“我不碰酒。”
“這可不行,”馬千里不贊同搖了搖頭,倒也沒有強迫他喝,用筷子稍稍點了點身旁幾桌的人,示意道,“軍中男兒最是烈xing,齊小哥既然要從軍,少不得要和他們一樣,習慣起來。”
齊夜沉吟了一下,看旁邊幾桌那些人豪爽喝酒的樣子深以爲理。不過……他默默的飲下這杯索然無味的茶水,這都是之後的事。
如今他是護衛,不能喝酒誤事。
邊關的氣候就是惡劣,他往這行了二十年還是適應不了這股寒意。那個小丫頭來這,還真是遭罪。馬千里喝了幾口烈酒,渾身發熱,中氣也足了起來。見這個十七、八歲的少年一直沉默不語,心裡也猜到了幾分,勸慰道:“齊小哥不用這副愁眉苦臉的樣子,依我老馬的眼光,那小丫頭絕非普通人家出門的小姐,到了鎮南府,自然有好大夫醫治。”馬千里這話說的絕對是一個信誓旦旦,想想也是,尋常人家的小姐哪敢獨自出門的?
齊夜點了點頭,卻突然聽到門外一聲響亮的馬嘶聲劃破了寂靜的夜空。
——又有人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