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恭王府的湮滅
天色微亮的時候,被無心帶着的顧秀庭和慕容熙終於找到了沐清漪和容瑾。只是一進破廟,眼前的一幕卻讓秀庭公子俊美的容顏頓時陰沉了起來。
已經漸漸熄滅的只剩下一些餘溫的火堆便,一聲狼狽的白衣女子依偎在蓋着黑色的錦衣的男子身邊熟睡着。昨晚一夜確實是太過辛苦了,即使在睡夢中少女也依然秀眉微蹙不曾展開。
男子一隻胳膊還搭在少女腰間,小心的將白衣少女護在懷中。一黑一白兩個人,同樣的衣衫狼狽,男子俊美絕倫,女子秀美出塵,很難…不讓人想歪了。
即使瞭解自家小妹不可能會在這種地方做出什麼失禮的事情,但是秀庭公子還是感覺到額頭上的青筋正在歡快的蹦跳着。
他們一行人一進來,容瑾就睜開了眼睛。同時右手中修羅刀寒光乍現,在看清楚來人之後才又重新沒入了袖間。
“清清,醒醒……”
沐清漪動了動,慢慢的睜開了眼睛。對上容瑾含笑的眼眸不由得怔了一下,這纔看到自己竟然睡在容瑾的懷中。連忙推開容瑾起身整理衣衫,容瑾笑眯眯的看着她也不提醒她還有外人在場。
“清漪。”直到秀庭公子終於忍無可忍,輕咳了一聲,沉聲道。
“大哥?!”沐清漪這才發現屋子裡還站着三個人,“大哥,表哥,你們怎麼來了?”
容瑾坐起身來,輕哼一聲道:“開得真慢。”
慕容熙淡淡一笑道:“昨晚多謝九公子仗義相助,清漪才能夠平安無事。”實在不能怪他們來的慢,無心可以找到容瑾從京城到城外,一路留下的線索。但是沐清漪和容瑾墜江之後卻是來不及留下線索的,他們也是沿着江邊一路尋找到這裡的,一個多時辰能夠找到已經算是很快了。至少他們在慕容煜的人找到這裡之前找到了不是麼?
容瑾不樂意的輕哼,他纔不是什麼仗義相助,仗義關他什麼事兒要他相助?他只關心清清一個人!
早就知道西越九皇子的性格,慕容熙也不在意。雖然現在看來這位不學無術的九皇子似乎有些深藏不漏,但是隻要對清漪和他們沒有惡意就好,其他的又何必計較那麼多呢?
被大哥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一面,沐清漪難得有些窘迫的微紅了嬌顏。
“大哥,你們沒有碰到慕容煜的人吧?”
顧秀庭淡然道:“我們來的時候他已經帶着人撤了,不過依然留下了人沿江尋找你們,我們才知道你們落水了的。那些人都被解決掉了,不用擔心。”
沐清漪點點頭,有大哥和表哥在這些事情自然不用她擔憂。看着地上的容瑾皺了皺眉,沐清漪有些擔憂的道:“九公子有些不太好,現在能送他回京城麼?”
顧秀庭皺眉,倒是慕容熙面帶微笑的看了看那沐清漪和容瑾,點頭道:“無妨,大白天的六弟也沒那個膽子明目張膽的派人做什麼。九皇子隨時可以回去。”
雖然覺得容瑾實在不是一個好的人選,但是如果清漪自己也喜歡的話慕容熙倒是不在意。如今他對許多事情都看的淡了,國家之間的差別也不算什麼。何況,容瑾身爲西越皇子都肯爲清漪送死了,就算表弟再不滿意應該也沒什麼可說的了。倒是父皇那裡……
慕容熙皺了皺眉,父皇對清漪的重視幾乎超過了有生以來對任何一個皇子皇女的重視。只怕不會那麼容易同意清漪和西越九皇子的事。
不得不說,習慣了深思熟慮的華國二皇子平王殿下這次是真的想得太遠了。
顧秀庭淡淡的瞥了容瑾一眼,脫下自己的外衣上前披在沐清漪的身上。雖然沐清漪身上的衣衫並沒有露出什麼地方,但是依然是衣衫不整,而且衣襬上還被撕掉了一塊,走出去總是會讓人覺得很不得體的。
雖然知道顧秀庭是清清的親哥哥,但是容九公子還是對此感到十分的刺眼。輕咳了兩聲,哼唧了一下,可憐巴巴的望着眼前的人。
沐清漪皺了皺眉,有些擔心的道:“哪兒不舒服麼?”容瑾點點頭,指了指自己的腦門道:“腦袋疼。”
站在門口的無心眼觀鼻子鼻觀心:九公子你敢再無恥一點麼?誰不知道您老人家的老毛病?發起病來奄奄一息,只要挺過來了立刻就生龍活虎。還腦袋疼……
沐清漪無奈的輕嘆了一口氣,道:“你在休息一會兒吧。”
“清清你陪我。”
“嗯。”
秀庭公子俊秀的容顏難得的有些猙獰了,倒是旁邊的慕容熙不太明白自家表弟的家有小妹初長成的心思。無奈的搖搖頭,朝顧秀庭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出去聊。
看到顧秀庭終於被慕容熙拉了出去,容九公子在沐清漪看不到的地方衝着回頭看向妹妹的顧秀庭挑了挑眉,惹得秀庭公子臉色又是一沉。
公子,這麼得罪未來的大舅子真的好麼?無心心語。
“清清……”
沐清漪斜睨着靠上來的某人,淡淡道:“你又想怎麼樣?”容瑾對大哥若有若無的挑釁沐清漪並非沒有看見。不過現在的情況顯然是容九公子更需要安撫一些。不過,如果某人太過得寸進尺的話,她也不介意讓他知道什麼叫適可而止!
察覺到沐清漪略有些危險的眼神,容瑾也明白自己的小計謀即使早就被清清看破了。只得賠笑道:“清清,你答應了要跟我回西越的,不許反悔哦。”
沐清漪一怔,盯着他道:“我什麼時候答應你了?”
容九公子得意的道:“清清昨晚說了,本公子親耳聽到了。”
“容瑾。”沐清漪暗暗的深吸了一口氣,一把拍開某人湊過來的俊臉,輕柔的道:“你還是去死吧。”
有些沮喪的看着沐清漪起身,毫不留戀的走了出去。智商超過一般人太多,情商被拉低的容九公子眨了眨眼睛,“又生氣了……。清清脾氣真是太壞了,不過本公子會包容的。”
門口,無心嘴角抽動了一下:公子,小姐脾氣已經是天下少有的好了,換一個普通姑娘現在早拍死你了。
門外,慕容熙和顧秀庭正在商量着後續的事情,看到沐清漪走出來兩人才停了下來雙雙看向沐清漪。沐清漪淺淺一笑道:“讓兩位兄長擔心了。”
慕容熙搖搖頭道:“是我們考慮不周,沒有想到六弟竟然會鋌而走險的綁架你。”
顧秀庭皺眉道:“是我們的事情被慕容煜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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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漪點了點頭道:“昨晚的事應該是慕容煜臨時起意,他從別處得到了大哥的消息,然後猜出了我在這其中的動了手腳,所以纔會去肅誠侯府找我。”
“衛、蠡。”顧秀庭淡淡道。如今整個京城裡,除了慕容熙沐清漪和容瑾,只有衛蠡和慕容昭知道他的事情。
沐清漪點頭道:“不錯,不過…慕容煜應該是通過西越端王知道這個消息的。”
“端王?”
沐清漪點頭,看着慕容熙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慕容煜大約和容琰在謀劃什麼事情。”
雖然沐清漪說得含蓄,但是慕容熙卻能夠明白她的意思。慕容煜現在的處境跟容琰勾搭在一起還能有什麼意思?完全失寵與華皇的慕容煜在華國根本就沒有任何能夠被西越利用的價值,除非是——“叛國”!
有些遲疑的看了一眼身後的破廟。雖然容瑾一直幫着清漪,但是他的身份畢竟還是西越的皇子。慕容熙也不確定這件事容瑾到底知不知道。
“本公子跟容琰可不是一路人。”容瑾出現在門口,慵懶的望着慕容熙道。
慕容熙看向沐清漪,沐清漪輕輕點了點頭。慕容熙這才放下心來,對於這個表妹的能力和才智慕容熙都頗有了解,自然也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顧秀庭擡頭看了看天色,道:“城門應該已經開了,咱們該回去了。”說着,目光淡淡的從容瑾身上掃過,“九皇子也該回去了,免得西越的人擔心。”
容瑾並不在意,笑容可掬的道:“多謝大哥關心,不用擔心。”容九公子在西越皇城住着都能夠化身雲隱公子到處晃,何況是區區一個華國的西越使館。淮陽現在在宮裡,容琰現在肯定比他更忙,就算容瑾始終一兩天也沒人會知道。
“大哥,我不能回去。”沐清漪突然開口,輕聲道。
顧秀庭蹙眉,“爲何?”
慕容熙若有所思的看了沐清漪一眼,道:“秀庭,清漪說的沒錯。這一次…也可以算是清漪脫身的一個機會。”雖然父皇對清漪疼寵有加,但是宮廷那樣的地方到底不是久留之處。現在所有的事情幾乎已經快要到了尾聲,清漪留在京城反而處處受到身份的掣肘,行事多有不便。而且,若是等到事情全部平息之後再設局脫身,未免會留下痕跡。現在藉着慕容煜的手,倒是可以順水推舟。
顧秀庭自然也明白這個道理,他也不願意小妹在肅誠侯府和皇宮之間來回奔波,行事小心翼翼沒有半刻的輕鬆。
低眉沉思了片刻,方纔點頭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就如此吧。”
沐清漪含笑點頭道:“大哥和表哥可以將我被慕容煜綁架的事情透露給陛下。”
慕容熙點點頭,可以想見到時候華皇必定勃然大怒。這些日子,慕容煜連番行事偏頗,就算華皇想要放過他也不可能了。
聽到沐清漪和兩人的對話,容瑾臉上的笑容更甚了,“大哥和平王放心回去吧。清清的安危交給本公子就行了。”
慕容熙有些好笑的看了看一副儼然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容瑾,再看看依然略帶薄怒的顧秀庭,無奈的搖搖頭拉着顧秀庭走了。
告狀自然是要告的,但是要怎麼告得不留隱患不着痕跡卻是一個問題。慕容熙自然不會自己上書告訴華皇慕容煜綁架了沐清漪。所以,他派人將明澤公主始終的消息告訴了御前侍衛統領聶雲。並且讓肅誠侯府的盈兒和珠兒去應天府向邵晉求助。
於是,華皇便不可避免的知道了明澤公主始終的消息。當先倒黴的人便是沐長明。原本沐長明還想要壓下這個消息,他有不少把柄在慕容煜的手裡,如果沐清漪被慕容煜給殺了的話,他想個法子弄個病逝也就罷了。就連蘭芷院的下人都被他看管起來了。沐長明怎麼也沒想到慕容煜居然會這麼沒用,不僅沐清漪下落不明,消息還泄露了。至於被他關在蘭芷院的盈兒和珠兒是怎麼跑到應天府去的,沐長明同樣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
惱怒之下,本就看沐長明萬分不順眼的華皇這一次連北漢使臣的面子也不看了,毫不猶豫的就將肅誠侯府的一家老小給下獄了。當然,將要和親的和榮郡主除外。
沐雲容被接進了宮中由皇后親自教導,橫豎哥舒翰已經跟他請辭過了,馬上就要啓程了。華皇倒也不急着削了沐長明的爵位,至少和榮郡主啓程離京之前沐長明還是肅誠侯。
不過,華皇也知道自己這事兒做得有些難看,爲了表示和親的誠意,華皇有另外選了一位禮部尚書家的千金,加封爲和琳郡主一起和親。雖然因爲沐雲容和親的旨意已經公佈天下不能換人,但是華皇還是委婉的跟哥舒翰暗示完全可以當和琳郡主纔是和親的正式人選。至於和榮郡主,就當是白送的好了。
對此,哥舒翰也不以爲意。所謂和親不過是對華國對西越以及周邊各國的一個表示而已。至於人選是誰誰會真的在意?正要打起來了,無論是大臣家的千金還是皇室的公主,誰的分量也不會因爲身份不同而更重一些。何況,這些女人反正都是送給皇帝哥哥的,他纔不在意呢。
之後華皇立刻便委任了聶雲協助邵晉調查明澤公主始終的事情。因爲有人暗中指引,自然很快便查到了慕容煜的身份。雖然邵晉覺得事情順利的有些過分,但是所查出的內容確實做不得假,也只得跟華皇稟告明澤公主墜入江中生死不明瞭。
華皇當場大發雷霆,直接下令邵晉和聶雲帶人去恭王府抓捕慕容煜。可惜等到邵晉和聶雲趕到恭王府的時候,恭王府已經人去樓空。當天,華皇便頒發了旨意:六皇子慕容煜野心勃勃謀害皇子,加害明澤公主,妄爲皇室子弟。將慕容煜逐出皇家,勾出玉牒。並下令全天下通緝,若有反抗,就地正法。
簡簡單單的一道旨意,若是放在尋常官員甚至權臣身上甚至不會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每年被殺的朝廷大員沒有十個也有七八個。但是放在一個皇子,而且還是曾經盛極一時的皇子身上就不得不讓人側目了。這甚至可以說是華國建國以來對皇子最嚴厲的處罰了。
對於皇室子弟來說,最嚴厲的處罰不是剝奪爵位,也不是賜死。而是勾除玉牒,這是從根本上否定了他們的存在。從此成爲一個無名無姓的無根之人。
西越使館內,聽着屬下稟告的消息,容琰當場砸毀了一個上好的青花瓷茶杯,“慕容煜那個廢物!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這件事一出,慕容煜的利用價值就直線下降。至少他們之前謀劃的事情,想要成功的機率已經是無限接近於零了。一個聲名敗壞被逐出皇室的皇子能有什麼用?何況,慕容煜現在連皇子都不算了。
跟前的侍衛垂眸,低聲稟告道:“王爺,慕容煜失蹤了。看來我們籌謀的事情並沒有暴露。”
容琰閉了閉眼道:“如果連這件事都被人知道了,慕容煜就當真是沒有任何用處了。不過,爲了以防萬一,你準備一下,我們要儘快回西越。”
“是,王爺。”
“這兩天,九弟去哪兒了?”容琰皺了皺眉,突然沉聲問道。
侍衛一愣,想了想道:“似乎是出去找明澤公主了。”
容琰冷哼一聲道:“倒是少見九弟對誰這般在意的。”容瑾性情古怪,對於身邊的人稍有不順意便是非打即罵,即使是對王公大臣的千金甚至是公主郡主也沒有辦法客氣。所以西越皇城中許多女子雖然沉迷與他絕世的俊容,卻也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明澤公主…確實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人。”侍衛道。
容琰點點頭,認同了侍衛的話。如果再早上十五六年說不定他也會對那樣的美人一件傾心。不過對於如今早已經年過而立的端王來說,這世上什麼樣的絕色美人也比不上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甚至是皇位更吸引人。一旦大權在握,想要什麼樣的美人沒有?
“不用去管他了,去辦事吧。”容琰揮手道。
於此同時,京城中一處不起眼的民房裡,一身布衣的慕容煜眼神充血的盯着跟前剛剛被屬下帶回來的告示。華皇的旨意在第一時間內便昭告天下。不出十天,華國境內四處都會貼着這樣的告示,而現在,京城內外更是早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
盯着那勾除玉牒就地正法的幾個大字,慕容煜神色猙獰扭曲的讓侍候在房間裡的屬下也忍不住悄悄後退了幾步。
“父皇…父皇,你好狠的心!”慕容煜咬牙切齒的道。沐清漪這個根本就沒有個人關係的外人,在父皇的眼中竟然比他這個親生兒子更加重要麼?若不是他走得快,說不定現在就已經被父皇給就地正法了。
“王爺……”屬下小心翼翼的道。
慕容煜不耐煩的道:“還有什麼事?”
屬下吞了口口水,低聲道:“明日午時,雲妃娘娘和朱氏衆人斬首示衆。”
慕容煜只覺得腦海裡嗡的一聲轟然作響,煞那間幾乎什麼都想不起來了。他雖然狠心,但是對朱氏這個生母卻還是很有感情的。不同於一直被忽略的慕容安,朱氏在慕容煜身上幾乎傾注了自己所有的母愛。從他還年少的時候就幫他籌劃,幫他佈置一切。可以說,慕容煜能有之前的風光,絕對離不開朱氏的付出。只要慕容煜還不是一個真的沒有絲毫人性的畜生,他就不能不對這個消息感到痛苦和動容。
“王爺,這隻怕是…陛下想要引你現身才設的局。還請王爺三思。”侍衛低聲勸道。
慕容煜閉了閉眼,沉聲道:“你下去,本王知道了。”
“是,屬下告退。”
第二天一早,京城裡果然是人潮涌動,顯得比往日更加熱鬧幾分。京城的百姓雖然比別的百姓更多一些可以嚼舌的東西,但是其實也是一樣的無聊。有人要砍頭這種事情自然也有不少人前往圍觀。要知道,即使是砍頭也不是經常可見的事情。除了一些極其罪大惡極的人,一般的死刑犯也都是判個秋後處決罷了。在這之外的時候一次性處置這麼多的人,還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
但是和三四年前顧家被問斬的時候人們懷着懷疑,同情甚至是質疑的想法不同。這一次朱家被處斬卻是讓大多數人都覺得這是罪有應得。在百姓們的心中,朱氏謀害皇后,謀害皇子,叫出來的兒子又陷害顧家謀害公主,可見這一見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一次華皇下令能夠這麼快,也多虧了慕容昭和慕容協及時送上了爲顧家平反的證據,雖然沒有能夠絕對直指慕容煜的罪名,但是明眼人都能夠看得出來慕容煜在這其中起的作用。華皇正好需要爲這件事做一個瞭解,自然毫不猶豫的定了案,所以纔會直接勾了慕容煜的玉牒。
前往刑場的路上早已經擠得人山人海。想念起當初顧相對百姓的恩德和顧家的賢名的百姓們越發的憤怒起來。沿路紛紛向着囚車裡面的人投擲各種臭雞蛋爛瓜果。首當其衝的就是最前面一輛車裡的朱氏。
只是形容襤褸,髮絲雜亂。被投入天牢的時間並不長卻已經消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了。她的眼神空洞而無聲,即使被臭雞蛋砸到臉上也沒有絲毫的反應,彷彿整個人已經傻了一般。
朱氏也卻是應該傻了,自從華皇的旨意傳到天牢裡,朱氏就失去了所有的生氣。一切都完了,她的兒子,她曾經心心念唸的榮華富貴…都沒有了…
距離刑場不遠處的一件酒樓裡,慕容煜正坐着眼眸通紅的往嘴裡灌酒。穿過窗口,目光定定的望着不遠處還空蕩蕩的下面卻已經擠滿了不少人的刑場。
坐在他身邊的容琰神色平淡的看着顯然是已經很久沒有休息好的慕容煜,淡淡道:“華國的百姓倒是比西越的百姓更愛看熱鬧。”
慕容煜輕哼一聲並不說話。容琰也不在意,親眼目睹自己的生母被斬首,確實是有發脾氣的資格。容琰也不再故意挑起慕容煜的怒火,只是端起酒杯悠然的看着打量着刑場前的情形。
不一會兒,押送囚犯的馬車緩緩地駛了過來,朱氏和朱家一干人等被獄卒拉着到刑場上跪好。刑場上的朱家衆人早已經一片鬼哭狼嚎。比起朱氏來說,他們確實是冤枉的很。什麼都沒有做,甚至什麼都不知道,現在卻要陪着朱氏在刑場上挨一刀。
從頭到尾,只有朱氏一人平靜或者說是失神的跪在最前方,不言不語,眼神空洞無神。
酒樓裡,慕容煜猛然起身。容琰擡手按住他,淡淡道:“你想幹什麼?”慕容煜只是盯着容琰並不說話。容琰有些誇張的一笑,挑眉道:“你別告訴我,你是想要去劫法場?”
慕容煜緊握着雙手並不說話。容琰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我勸你還是算了吧。華國京城是何等的禁衛森嚴你總該比我更清楚。現在沒人知道你在哪兒還有法子可以混出城去。一旦你出現在法場上,到時候要面對的可能就是成千上萬的弓箭了。你不想活了,也別連累本王。”
看了看外面,容琰又道:“何況,就算是雲妃娘娘,應該也不希望你如此衝動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半晌,慕容煜終於還是緩緩地坐了下來。只是手中的就被被他有些顫抖的手捏的粉碎。杯中的美酒撒的滿手都是,也打溼了他的衣裳。
看到慕容煜重新冷靜下來,容琰方纔滿意的笑了笑。其實就算他不在這裡,慕容煜也不會真的衝動行事的。慕容煜這種人他很瞭解,本質上他們都是同一種人。理智永遠都會比感情更加的占上方,因爲他們最關注的永遠是自己的利益。
刑場邊上人山人海,周圍圍觀的百姓們紛紛怒罵着朱氏甚至是一直沒有露面的慕容煜。
監斬的行刑官有些焦急的看了看時辰,已經將近午時了。但是六皇子卻一直都沒有出現。今天監斬朱氏滿門固然是一件大事,但是暗地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就是六皇子慕容煜可能會出現在這裡,刑場周圍早已經埋伏了不少的人馬,只要慕容煜一出現便能夠抓住他。現在看來,陛下和治王他們要失望了啊。慕容煜根本就沒有出現過,同時也不得不讓人感嘆恭王的心狠。
“平王殿下到!”
監斬官正出神,慕容熙的轎子被人擡着慢慢的走了過來。衆人紛紛迎了上去,爲官的百姓也知道這位平王殿下便是當年顧家案子最大的受害者之意,前太子殿下。還被朱氏母子害的身中劇毒,命不久矣。也都紛紛讓出了一條路來。
慕容熙一聲月白色常服,臉色有些不健康的蒼白,神態卻是十分的平和。低頭從轎子裡出來,看着迎上來的官員們點點頭道:“打擾各位大人了。”
監斬官連忙道:“不敢,此地腌臢,不知平王殿下駕臨,是…。”陛下對平王殿下最近的態度很不一般。何況如今顧家平反了,於情於理至少近期內陛下都必須厚待這位前太子殿下。
慕容熙淡笑道:“本王有些話想要跟雲…朱氏說。不知道放不方便?”
“這個自然,橫豎時間還沒到,平王殿下自便。”無論平王想要跟朱氏說什麼,甚至平王就是想要痛毆朱氏一頓掐死她也沒有人會覺得意外,畢竟朱氏對平王殿下的傷害更甚。
慕容熙溫和的點點頭,“多謝。”
都到朱氏跟前,慕容熙居高臨下的看着這個幾乎完全看不出原本模樣的女人神色淡然。
朱氏雖然啞了,但是眼睛沒瞎耳朵也沒聾。看到慕容熙原本還空洞無神的眼神微閃了一下,神色猙獰起來。嘴裡嗚嗚咽咽的狂叫着什麼,如果不是被一左一右兩個人押着,只怕還想要撲向慕容熙。那雙從前總是溫柔平淡無爭的眼眸也射出了野獸般的光芒。
慕容熙淡淡一笑,輕聲道:“雲妃娘娘,你想要說什麼?”
朱氏自然不能說什麼,她只能惡狠狠的瞪着慕容熙。這個慕容熙和沐清漪那個賤人一樣會噁心人。現在這副模樣,稱呼她雲妃娘娘比稱呼她朱氏更加的讓她難堪。那代表者她大半輩子的謀劃和隱忍都成了一場笑話。
慕容熙並不將她惡毒的眼神看在眼裡,只是微笑着搖搖頭道:“雲妃娘娘,你猜六弟現在坐在哪兒?以本王對六弟的瞭解,他現在一定坐在這附近的某個地方看着你呢。可惜…他不會來救你,甚至,他也不會來見你。”
朱氏嗚嗚的叫着,眼神裡盡是怨毒之意。慕容熙輕嘆了一聲道:“雲妃娘娘不用擔心,我早就知道六弟不會這麼容易出來,所以今天我一點兒也不會失望。不過,父皇和四弟八弟可能會有些失望。六弟可是殺了父皇最疼愛的公主呢。”
朱氏怔了怔,顯然不明白慕容熙跟她說這些是爲了什麼。慕容熙也是莞爾一笑搖搖頭道:“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其實父皇決定這麼快就要行刑本王還有些失望呢。如果再過幾天的話…雲妃娘娘說不定就可以看到六弟的下場了。雲妃娘娘想知道,六弟最後會怎麼樣麼?”
朱氏警惕的盯着他,慕容熙微笑道:“他會聲名狼藉,衆叛親離。無家無國無姓,被天下唾棄,被整個華國皇室追殺,他生不能再入華國皇室,死不能入華國亡靈,成爲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
不!
朱氏痛苦的搖晃着髮絲凌亂的腦袋,作爲這個時代的女子,朱氏幾乎想不出來還有什麼樣的情形比慕容熙描述的更加可怕了。不能這樣,煜兒是她的兒子,是皇子,他怎麼可以像慕容熙說的那樣悲慘?
不要…求求你……無法說話,朱氏的眼眸裡滿是絕望和哀求。慕容熙淡然一笑,轉身走下刑場。就是這樣,他的母后當年薨逝的時候是多麼的放心不下她,朱氏就會更添一百倍的擔心和絕望。而這份絕望,便是她生命中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