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月她月事到期未至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陷入了困境中了。
如果平陵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沒有說那番話,那麼阿景內心也不會如此掙扎,可偏偏平陵說了——在她已經背叛了他以後。
平陵被湛管家叫去以後,阿景擦擦眼淚,坐了下來,就在想這兩天自己的出軌行爲和衝動的想法,驀地,她想起了自己的爹和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也是有家的人,跟自己的爹勾勾搭搭了多少年,阿景尤能想起那些眼光帶着不屑、鄙夷、調笑的鄉人們,現在的自己,不正跟那個女人一樣嗎?
一失足成千古恨!阿景後悔死了自己那夜的衝動。
所以當平陵出門以後,阿景下意識地就想與文奇禮保持距離,然而,晚了。
文奇禮對她倒真像個情深意重的主兒,除了她在大少奶奶的面前聽命時以外,其餘的時間裡,她身邊都可以看見三少爺的身影出沒,她根本避不開。
嚐到了甜頭的三少爺有的是時間,有的是錢,有的是溫柔纏人的手段。如果說之前他還覺得自己的愛很無望、跟平陵擡頭不見低頭見而不好下手,那他現在既然已經得到了阿景的身子,就只差攻陷她的心了,在這種有利時機之下,他怎麼會不乘勝追擊呢?
在他的甜言蜜語和金錢攻勢下,阿景簡直沒有抵抗的能力,一直就那麼半推半就地、半明半暗地跟文奇禮來往着。
大戶人家裡這種丫鬟跟主子有私情的事情也是不少,不管是不是兩廂情願,主人家多半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特別這個貪玩的三少爺,個人對家產又沒有什麼奢求和威脅,那流言傳到祁家家長那裡也就沒有激起多大的動靜。
祁大官人一心只爲長子擔憂,生怕替考的事情被當場抓包,自文奇明走後整天坐立不安,那種極度焦慮的精神狀態使不知情的祁大娘子還跟兒媳婦商量要請大夫來看看,聽見了三兒子的行爲,也只是搖搖頭:“玩就玩吧,別生事就行。”
祁大娘子則心中一動:也差不多到了該給這個兒子說親事的時候了。
大少奶奶魏星倒高興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這個丫頭還挺招人喜歡哪,如果借她的手能控制到這個三少爺,那最好不過了。
見主子們恍若未聞這件事,下人們也沒有可以乘機添油加醋的機會,只能耐心等待看事情的後續發展。現在事情發展有了最新成果,大家個個睜大眼睛望着。
阿景發現自己懷孕以後,首先就想跑去告訴文奇禮,她覺得這個孩子是他的,可是腳步才邁了出去就又收了回來,文奇禮能相信自己嗎?
她遲疑着退回房裡,萬一這孩子是平陵的呢?
她冥思苦想了幾天,硬是吃不準孩子的父親到底是誰,哭也哭了幾場,自己也把自己的肚皮捶了好幾次,想着要是流產就一了百了了,結果這個孩子異常堅強,牢牢在她肚子裡扎穩了根。
她無計可施,眼睜睜看着平陵回來了。
虧得懷孕初期,小腹平坦,暫時也看不出什麼來,阿景就這樣一個人煎熬着,她不敢跟平陵多說話,生怕自己把持不住,漏了風聲引起平陵的疑心。
平陵外出了兩個月,回來想跟她親熱一下,也被她無言的冷淡拒絕了。這時,她聯想到的竟是祁三少的溫柔體貼。
拒絕幾次還行,可是肚子裡的孩子在一天天長大,再不告訴平陵自己就要露餡了,阿景思前想後,終於一咬牙,告訴了平陵。
看見平陵高興的樣子,阿景在心裡吶喊:“老天,保佑這個孩子千萬是平陵的啊。”她總覺得,要是這個孩子是祁三少的,任是哪家的丈夫都不是那種願帶綠帽子、輕易就善罷甘休的人,到那時,平陵恐怕會鬧得祁家上下不得安寧,而自己的臉面也就丟光了,就算她真的生的是祁家的孫子,她恐怕也無顏在祁家呆下去。
一個人呆在房裡的時候,阿景這樣想着,雙手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臉。
平陵一一答應下來,回頭去安排下人做準備。
晚上回到自己房裡,平陵略帶歉意地同阿景說:“本來以爲這段時間可以好好陪你,誰知祁大官人又安排了這樁事下來,我去的這段時間,你自己要好好注意身體,回來之後估計年前不會再有什麼事,到明年你生孩子之前我都可以一直陪着你了。”
他是生怕阿景又向上次一樣埋怨自己不顧她,誰知阿景聽了他的話也沒有怨言,倒還幫他收拾起行李來。
平陵感激地從阿景身後抱住她:“嫁了我,委屈你了,現在我們都辛苦一點,將來我們的日子就好過了。”
阿景背對着他,眼淚掉在衣裳上。
平陵不日即帶着幾名家丁下人,滿載了一船的各色特產乘船去了崇寧。
坐在船上,熟悉的感覺再次襲來,平陵暗忖是不是自己原來是行船的,想想又搖頭,恐怕那種感覺還是因爲原來坐過船的緣故,搞不好是乘船的時候遇上風浪船翻了,自己才落的水。
站在船頭,平陵想着這兩年在祁家的日子,總體上來說還是很滿意、很順利的,一般人哪裡遇得上這麼好的主子。
話又說回來,自己這兩年也得到了很多磨練和收穫,還有就是成了家……他腦海裡不由得浮現出一張秀麗的面容,含憂帶愁地看着自己,他的心一下緊縮起來,她是誰?
沒等他細想,那張面孔消失得無影無蹤。
到祁家後一直忙碌之極的平陵難得有這種可以閒下來靜心想事的時候,這時,他恍然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做夢了,自己出發去找尋自己身世的想法也一直無力去實施。
萬一,自己真有未婚妻怎麼辦呢?難不成到時候還真的妻妾一家?想自己這種平民百姓,哪有那種妻妾一家的豔福?到時候阿景怎麼辦?她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平陵被這突然冒出的念頭驚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真到了那一步,只能留下阿景,畢竟她跟自己拜過堂,又即將生下我的孩子。”思索再三,歲數漸長、決斷能力增強的平陵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沒過幾日,船到了崇寧,平陵指揮着下人們,僱了幾輛車,搬的搬,擡的擡,直奔米大官人的府邸。
米大官人聞報,急忙迎了出來,口裡直說:“哎呀,祁兄太客氣了。”客套的話就說了不少,非要留着平陵他們住
幾天,說自己正好也有東西要送給祁大官人,不如平陵他們走的時候一起帶回去。
平陵自然要拒絕米大官人的盛情挽留,只說自己尚有祁大官人安排的幾件要事在身,而且快過年了,祁家的事情不少,自己回去能幫多少忙就幫多少忙。
米大官人見狀也順水推舟,不再挽留,平陵說到底只是祁家的一個下人而已。他只讓平陵晚一兩天走,把自己準備的東西捎上。
平陵想想這樣帶些東西回去祁大官人恐怕也不會介意,於是答應了,他留下幾人等着搬放米大官人送的東西,自己則忙着去祁家在崇寧的鋪子裡去查看。
到第三天下午,幾個鋪子裡都看得差不多了,只有一個在崇寧城北門邊上的客棧還沒去瞧,平陵想着爭取明天一早出發回永平,於是就匆忙趕往那家叫做昇平的客棧。
昇平客棧的生意不錯,平陵看了賬目,覺得這客棧被計掌櫃操持得有條不紊,心裡決定回去要跟湛管家好好表揚一下這個計掌櫃。
在計掌櫃留下用飯的挽留聲中,平陵還是走出了昇平客棧,他還要趕快回船上去察點一下米大官人的回禮。
天色已經黃昏了,平陵匆匆走着,一行人走過他的旁邊他也沒有注意到。
突然他就聽見有人叫:“自年兄,自年兄……平陵!”
平陵匆忙回頭一看,是一個很面熟的書生模樣的青年。
他遲疑了一下,立刻想起了此人是他在承天府參加會試時認識的臧家才,連忙拱手道:“哎呀,不好意思,我正在想着事情,沒有看見臧年兄,真是對不住了。”
那臧家才也沒在意,直說:“恭喜恭喜,恭喜自年兄又過一關,下次省試時肯定也能金榜題名。”
提到這事,平陵就不免問了一下臧家才本人會試的成績,只見臧家才一臉頹喪:“唉,說出來真是丟人,在下榜上無名,臉上無光啊。”
平陵忙安慰道:“臧兄休要苦惱,也許是這次沒有考好,只須假以時日,臧兄定能一飛沖天。”
臧家才苦笑一聲:“就別提下次了,這科舉試我已經參加兩次了,均未能再進一步,看來難有出人頭地的機會了。”
平陵正要勸解幾句,就聽臧家才說:“我說,那個貝磊沒有上榜也真是可惜。以我的眼光來看,他要比那個文奇明強得多,怎麼倒還落榜了呢?”
平陵腦袋“嗡”的一下,難以置信地追問道:“貝磊沒有上榜?”
臧家才點點頭:“是呀,當時我還把那榜單抄了下來,仔細看看有沒有我認識的人,所以記得很清楚。”
平陵搖着頭:“我不信,我看過他做的文章,文采比你我都強得多,怎麼倒會沒有上榜?”
臧家纔想了想,招手叫自己的下人過來,那童兒“咚咚咚”跑了過來:“臧少爺,有什麼事?”
“你去把那個竹箱——就是我放着硯臺的那個竹箱拿來。”
那童兒跑上前去,平陵才發現前面有幾個人正站下來等着臧家才的樣子,除了那個童兒挎着個包袱外,其餘幾人都是肩挑手提竹箱木箱,風塵僕僕,像是出遠門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