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平陵自是懂得黃虹話裡的意思,微微低頭,在擡頭微笑,沒有隻言片語。似是害羞,實則什麼都沒有。他一如黃虹所知曉那樣,未曾婚配,絕不會碰別人一下,那是他自小懂得的禮教以及責任。
黃虹也沒有說什麼,長長吐一口氣,就地而坐,扯了段草根含在嘴裡。吐氣並不是放心了,而是沒事就要長舒一口氣才舒服,或許是心裡負擔很大,憂慮甚多吧。
史平陵見此向丘火拋了一個眼神,丘火嘟着小嘴不滿的離開了。目送丘火離開,史平陵舒袍席地而坐,風姿如仙,就算是滿臉被蜜蜂留下的吻痕,也絲毫不影響他的美感。
“你好像不太高興,怎麼了?”史平陵柔聲問着,同黃虹一般無二的扯了草,不過他扯得是草葉,黃虹是草根。
黃虹望着藍天白雲,輕輕搖了搖頭。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能一句道盡?來這,不過就是好久沒見到他,所以就來了。雖然沒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那般恐怖,但也是好想念的。獨見君懷臥她人,心情怎能好?
史平陵也不追問,將自己隨意從草叢裡摘下一片長形的草葉比劃了下長短,掐頭去尾,中心抹平,湊近脣邊,一曲長相守從他脣畔漸漸流露,曲調雖不是特別精準,但很流暢。隨着鼻息下小草端的微微擺動,曲聲宛轉哀慼,很有感覺。
黃虹憂愁遁去,迷茫的盯着史平陵看,這還是她第一次看人拿草吹曲呢,雖然她不知道吹的是什麼曲子,只覺煞是好聽。尤其是用草,第一次見呢。以前曾在電視上看過笛子,簫、口琴,各式樣的樂器。草葉?那只是用來摘花飛葉殺人用的,要麼就是無人愛的小草,從來不知道平陵居然會吹曲,還是這麼高難度的,當真意外了她。
曲音低迷,入了尾聲,黃虹聽得入迷,看的也入迷。因爲草葉吹曲,史平陵的形象瞬間高大上了。
“好聽嗎?”史平陵輕輕問了聲。
黃虹捧着臉點頭鼻音“嗯”了聲,只知道平陵好武難文,卻不知平陵也是個文人,低音癡迷的問:“你好厲害啊,以前都不知道,琴棋書畫你是不是都會啊?”
史平陵笑了笑,輕輕搖了搖頭,哪裡會的那麼多?沒得時間去練,這草葉也就無聊時候吹上一吹,小時候學的,那時候只圖新鮮,也不會多少曲子,這長相守是他學的第一首曲子,也是吹得最好的。
“就算不會其他的,你也很厲害了,不是每個人都能用草葉吹出曲子來的。”黃虹憧憬,未來的某一天,遠離江湖是非沒有仇恨。她洗衣做飯,他跟在身後鬧會。她跳的舞來,他舞的劍來。她靠在他懷裡,悠悠草葉做笛,一曲悅耳動聽。那是多麼幸福快樂的時光啊!黃虹光是用想的,都樂得合不攏嘴。
史平陵淺笑:“其實草葉能吹曲子其實不稀奇的,草葉子單薄,如同簧片,在吹動下產生振動,進而發出聲音。你要不要試試?”
“我可以嗎?”黃虹很不自信,這玩意可不是誰都能玩得轉的。最重要的是自己根本沒碰過樂器,什
麼笛子簫的,一樣也沒碰過。那口琴已經是孩提時候見過,但是並沒有老師教的,胡亂吹氣而已。
“當然。”史平陵笑着從草叢裡面擇了一段草葉,同之前一般無二的掐頭去尾,遞給黃虹。黃虹尷尬的接下,真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硬着頭皮上?木有那本事呀!史平陵一邊調整黃虹的手指一邊說:“用兩個大拇指緊緊夾住葉子,放到上脣與下脣之間,稍微有一點縫隙。然後吹氣,聲音會隨你的氣的大小而變的。別緊張,來試試。”
黃虹乾笑的抿了抿脣,鼓起腮幫,聽話的對着拇指間的空隙位置吹氣,沒有任何曲調,只是一口氣對着葉子吹。其結果自是呼啦啦的聲音了,尷尬的看着史平陵,丟人丟到家門口去了。
史平陵沒有任何嘲笑,拉着黃虹的手微微調整:“音律會隨你氣體以及手的張合而浮動,你別緊張,你只要照自己會唱的歌的調調來吹就可以了。初練時候,就吹自己最熟悉的歌吧。我小的時候聯繫的就是長相守,一直到現在,也最喜歡這首曲子,吹出來很有感覺。你喜歡什麼歌?”
黃虹乾笑一聲,我還真的沒什麼特別喜歡的,都是隨便聽聽。最熟悉的麼?貌似就是那國歌,義勇軍進行曲了。擦!黃虹流汗,難道要用這首曲子來聯繫?會不會太侮辱國歌了?
尷尬過後,黃虹還是用了義勇軍進行曲,這首歌曲毫無疑問的是最熟悉的了。從幼兒園就開始聽高年級的在前面哼,再到小學就開始每週一到週五接受國歌教育。多年如一日,風雨不改。選定了歌曲,黃虹就是吸一口氣,吹一口氣,有那大概的感覺,調子麼?還差的很遠。
在史平陵聽來,就是吸氣吐氣,吸氣吐氣,着實沒有聽出黃虹有在用曲子聯繫,雖說當年他剛練習的時候也不上鋼吧,可也沒到這個地步吧?幹汗連連,終於他聽不下去了,歪着頭問:“你吹的是什麼曲子?”
黃虹草葉一轉:“你沒聽過。”
史平陵心道:吹成你這樣的,我還真是不會聽過。
“這是我們的國歌,義勇軍進行曲。”黃虹說着,頗爲心酸。想想日本侵華的時候,中國多少人慘死?多少血肉之軀才譜寫了這義勇軍進行曲?有壓迫就有反抗,這話真的是不錯的。不知道是聽誰說過,日本人剛進中國的時候,並不是四處搶掠燒殺,部分有着深刻國人意識的人懂得,故意造謠日本狠辣,只爲了覺醒國人反抗意識。不過無論如何,造謠也罷!當一個國家破滅,人們成了亡國奴,還有何尊嚴可談?若是那人造謠,她會感謝那人,雖然造成了血流成河的事實,卻也挽救了一整個國家。
史平陵挑眉,國歌?義勇軍進行曲?果然沒聽說過。
“起來!不願做奴隸的人們!把我們的血肉,築成我們新的長城!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黃虹高聲歌唱,完全是那週一五星紅旗飄起的模樣。
黃虹一路高歌,唱完了,那磅礴的氣勢依在,激盪的新潮未退。史平陵淺聲問:“你們國人真如歌曲所說一般
,萬衆一心嗎?”
黃虹吐了吐舌頭,靠在史平陵身上,無聊道:“怎麼可能?說萬衆一心,哪裡就有真的萬衆一心?萬衆一心,那個衆字基本都是當兵的。像我麼?肯定是蛀蟲一個,倘若託生在六十年前,漢奸不敢說,但總做不到爲國出力了。我這人,從小就膽小。”
史平陵好笑:“真的那麼膽小?爲什麼還跑去衡陽找我?”
“還不是你長得漂亮?要知道衝冠一怒爲紅顏,紅塵一騎妃子笑,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哪一樣不是美色所誘?”黃虹笑嗔。
史平陵黑線:“我就是亡國的主?”
黃虹笑了笑,突然坐起來,嚴肅道:“你知道嗎?我們樓裡前兒來了好些個男的。”
“嗯?”史平陵不解,這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其中有兩個男的好漂漂。”
史平陵黑線。
“這兩個男的裡面有一個絕色傾城,比平陵還漂亮。你知道嗎?原本他穿粗布衣的時候我就覺得他很好看,沒想到換裝以後,漂亮到一絕,我去年買了個登山包,超耐磨!我們樓裡所有的姑娘都被他給比下去了!樓裡的美女在他面前全都黯然失色,那眉眼比女人還女人,那氣質卻又如雪蓮般高貴,所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說的可不就是他嘛?”
史平陵繼續黑線。
“他可真漂亮,古代記載了很多美男子,可那都是記載,真眼見爲實了的,還就他了,用我們那時代的話說,那就是帥呆了。年十有五,如日在東,香服軟柔澤,素質參紅,菡萏芙蓉,怎的一個美字了得?就像一塊完美……”
“你到底想說什麼?”史平陵黑線到了極點,無數只烏鴉從他頭頂飛過,他着實不能理解黃虹這麼說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心裡還真的有些不是滋味,以前被誇的那個是自己,現在被人頂替了,感覺怪怪的。
黃虹去了笑容,厚着臉皮弱弱地說:“你看我爲你放棄那麼美的少年郎,你是不是該有點表示?”
史平陵汗顏,感情說了一大馬車,還是繞回了原點,不禁莞爾:“你不是很喜歡漂亮的男人嗎?爲什麼要放棄他?”
黃虹白眼:“我又不是要孌童!”
“那你要什麼?”
“要你啊。”
“除了我。”
“那就只有錢和我最親了。”
史平陵無語:“你真俗。”
黃虹吐舌:“都說談錢俗、談現實俗,可除了父母以外,就是錢最親。你若問我最缺什麼?錢!你若問我最喜歡什麼?錢!你若問我除了錢還有其他的嗎?有,那就是平陵了。”說到最後,黃虹又是俏皮一笑。
史平陵也是好笑,原以爲黃虹自問自答還有其他嗎?沒有!沒想到會有自己。好笑之餘也頗有難過,自己到底是不愛她的。倘若說喜歡,那是有的,可喜歡和愛不一樣。不能愛她,就等於耽誤了她,想說些勸她的話,感覺更傷人,所以又說不出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