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溪煙以和華溪瑜單獨談談爲由,將那幾人趕了出去。
華溪瑜可以猜到姐姐要說什麼,但巋然不動,眸光沉靜地看着她。
“爹孃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王夫人已經詳細告訴我了。”華溪瑜說着,語氣出奇的平靜。
“所以你是什麼想法?”華溪瑜黛眉挑起,她好像覺得這個弟弟……哪裡不一樣了。
華溪瑜緩緩開口:“若是在以前,我必定出離憤怒,死也要爲爹孃報仇雪恨。但是在軍營這半年,我發現人命輕賤,死別實在是一件不算稀奇的事情。在生死麪前,一切都可以被放下,只爲了活命而已。”
說道這裡,華溪瑜看着華溪煙,清瘦俊朗的面容上滿是認真的神情,眸光更是亮的如同天上的璀璨星光,倏然間華溪煙心間照亮。
“報仇雪恨是必然,我也知道姐姐有這個能力,但是我還是希望,姐姐能將自身安危放在前邊。若是因爲報仇而爲姐姐帶來什麼災禍的話,我寧願就此放棄。”
華溪瑜的聲音很輕,甚至是最後一個尾音飄渺急不可尋,但是華溪煙還是聽得明白,並且毫不懷疑。
華溪瑜是真的怕了,沒有人知道他見到華溪煙毫無生氣幾乎是被大夫判了死刑之時他內心的絕望。姐姐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現今唯一的親人。之前他沒有保護好她,使得她被孫家欺辱,現在他參軍入伍,一方面是爲了出人頭地,另外一方面便是爲了給華溪煙提供一個庇護。
儘管他發現,她好似已經不需要了。
若不是爲了報仇,她大可不必進王家,也便不會招來這麼多的事情。所以,看多了生死的華溪瑜才希望,華溪煙以自身安危爲先。就像是在嵺州的時候,她叮囑他的那般。
這個弟弟果真是長大了,華溪煙想着,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毛毛躁躁的愣頭小子。華溪煙想着,若是前身知道了的話,也會欣慰的罷。
“我知道,我會以自身安危爲先。你也切記,尤其是戰場上,刀劍無眼。”
華溪瑜點頭,表示自己認真記下。
隨後,姐弟二人又陸續談了許多,尤其是知道自家姐姐憑藉一人之力扳倒橫權一方的知府孫家的時候,更是唏噓不已。
白天睡得多了,華溪煙也不困,華溪瑜更是因爲姐姐病癒而亢奮不已,二人幾近說了一夜,華溪煙將來太原之後的大大小小的事情能想起來的都說了個遍,聽得華溪瑜一陣唏噓,最後,天矇矇亮的時候,華溪煙才抿了口茶,問道:“舅舅和舅母有沒有說讓你入王家?”
華溪瑜卻是笑了起來:“王家最不缺的就是兒子,我進王家做什麼?王五公子麼?姐姐可別忘了,華家就我一個獨苗,傳宗接代的大任可是在我身上的啊!”
“姐姐是個女子,王家爲靠山自然比華家好上許多。我就算了,而且以後也是在軍營內,還不定多久回來一次。”
這話說的倒是有理。自己一個女子去哪裡都一樣,而華溪瑜就不同了,尤其是在這子嗣關係極爲重要的時代。
姐弟二人長談了一夜,華溪瑜才心滿意足地站起身,解了自己這幾日以來盤踞心頭的各種困惑。
剛剛將三人送走,華溪煙剛剛回到那間屋子,便覺得腰身被人一拉,一陣天旋地轉之後,倒在了牀榻之上。
推着那個靠在自己頸窩處的腦袋,華溪瑜有些無奈道:“大清早你這是做什麼?”
“睡覺!”雲祁聲音有些悶,“你們怎麼說了一夜?”
華溪煙挑眉,好笑的道:“這是怎麼了?我弟弟的飛醋你也吃?”
雲祁冷哼一聲:“得虧是你弟弟,若是別人……”
“若是別人你也不會放他進來不是?”更何況呆一夜!
雲祁輕哼一聲,沒有說話,但是卻是對華溪煙的識趣非常滿意。
“睡覺!”雲祁吐出這兩個字,環着她腰身的手又緊了緊。
他埋首在她的脖頸處,清淺的呼吸噴灑在她的鎖骨上,輕輕淺淺,像是微風拂柳,又像是秋風蕩波,帶來一陣陣顫慄之感,尤其是橫在她腰間的胳膊,宛如一塊兒烙鐵,讓她整個人都不可遏制地燒了起來。
“雲……雲祁。”華溪煙吞吞口水,艱澀開口。
“嗯?”一個自鼻腔發出來的音調帶着婉轉悠揚的魅惑之音,蕭條的冬晨似乎也霎時旖旎了起來。
“你這樣我沒法睡……”華溪煙只覺得她全身以脖頸和腰身爲中心,熱量開始向上下蔓延,短短的時間內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雲祁慢慢擡起了頭,向來清明的眼中閃過一抹迷濛的神色,當真是有些困頓,聲音也暗啞了幾分:“沒法睡?”
華溪煙點頭。
雲祁上下打量了華溪煙一眼,見她明豔的小臉燦若彤霞,眉梢眼角似乎都帶着融融的暖意,於是問道:“你很熱?”
華溪煙再次點頭。
“那肯定是沒脫衣服的緣故。”雲祁自顧自地說罷,華溪煙瞠大雙眸,只是還來不及反應,便感覺身子一涼。好好的蜀繡織錦百合冬裝霎時間化成了最片,在賬外紛紛揚揚而落,宛若飛雪。
華溪煙全身都僵了起來,全身上下只剩淡藍色的肚兜和褻褲。感覺雲祁的長臂再次伸過來,在她光裸的後背上拍拍,嘟噥道:“這次不熱了,睡吧。”
什麼叫不熱了?她已經要熱的滴血了好嗎?
尤其是雲祁,再次將腦袋撣在了那個位置,剛剛有衣服還好,現在……在往下一丟丟就是禁區了好嗎?這般想着,華溪煙似乎是連一雙眉眼都紅了起來。
“雲祁!”華溪煙聽到了從自己牙縫中擠出來的聲音。
“還熱?”雲祁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包裹着不多衣服的嬌軀,話中之意不言而喻。
華溪煙幾乎是要磨牙了,什麼叫還熱?
“這不公平!”華溪煙吐出四個字。
“嗯?”
這麼無辜的一個音節徹底將華溪煙心底的怒氣勾了起來,她攥着雲祁綴着幾顆明珠的領口,咬牙切齒道:“憑什麼你衣冠楚楚,我就要衣不蔽體?”
“男女不平等。”雲祁說的一臉理所當然。
“狗屁的不平等!不行!”華溪煙爆了粗口,瞪大的雙眸幾乎要將雲祁吞掉。
雲祁撫撫她光滑順膩的後背,似是在安撫,但在華溪煙看來更像是挑釁:“那你說你要如何?”
“脫衣服!你也脫了!”華溪煙怒氣衝衝地吼道。
“哈?”雲祁愣了。
“你不動手我動手!”華溪煙拽着雲祁的腰帶,狠命一扯,那百斤一匹的月華錦錦服便散落開來。華溪煙手下一陣動作,最後便看見那一片白色從帳中揚了出去,雖然沒有成爲碎片,但是氣勢較之雲祁剛纔不減半分。
“睡覺!”總算找回了場子的華溪煙翻了個白眼,倒在了牀上。
雲祁剛剛還存在的一絲睡意現在早便無形無蹤,看着自己身上亂糟糟的一身裡衣,甚至上上身的扣子大開,露出一塊兒胸膛,忽然間低聲笑了起來。
這笑聲宛如楊柳玉淨瓶裡的瓊漿玉液,澆滅了華溪煙的三昧真火。
於是後知後覺的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她脫雲祁的衣服幹什麼?這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本就危險了,她怎麼還把人家給扒了?正當防衛好像不是這麼玩的吧?
雲祁的笑聲連綿不絕從一側傳來,華溪煙只覺得那笑聲像是魔音一般,愈發地將她的理智激了出來,指控着她剛纔的舉動是多麼的不經大腦,多麼的愚不可及。
華溪煙恨不得將自己的爪子剁掉。
耳不聽爲淨,這般想着,華溪煙拿起被子矇住頭,向着裡側一個翻滾,背對雲祁。
只是這樣將整個光裸的後背全部暴露在外。
雲祁一側頭,見到華溪煙的背部,鳳目一凝。
本來白玉無瑕的背上存在着疤痕,雖然並不是極多,但是,卻是生生地破壞了原來的美感。
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些疤痕是哪裡來的,清楚地知道。
本來捂着腦袋正處於反省狀態的華溪煙忽然感到背上一涼,酥麻的感覺引來全身一震顫慄。
雲祁的手指輕輕拂過那些疤痕,動作輕柔地如同春風化雨像是要撫平這個女子當初所受的傷痛一般。
華溪煙想開口說句“已經沒事了”,忽然感到一個溫熱的東西取代冰涼的手指,在自己背部遊走。
於是本來脫口而出的話變成了一聲嚶嚀。
華溪煙趕忙咬脣,作勢就要轉過身去。
“別動!”低沉的兩個字傳來,雲祁伸腿壓住了華溪煙的兩條腿,一下子,整個人動彈不得。
雲祁在她背上細細地親吻着,每一塊地方,絲毫不放過。華溪煙只覺得背上一陣酥麻,全身的血都朝着頭部涌去。臉紅地幾乎可以滴血,腦袋中也是嗡嗡作響,徒留一句話分外清晰:
他不是要把她給辦了吧?
所幸,雲祁只是吻了她的背部,隨後將她轉過來輕柔地摟着她:“睡吧!”
姿勢似乎是調換了一下,華溪煙的臉正貼着雲祁的胸口,白色裡衣裡的那塊肌膚。他的膚質很白,只比她的膚質深了一個度,還有那清淡雅緻的松竹香,縈繞在鼻端,似乎是從他的體內傳來。
華溪煙這才知道,體香這東西,原來男子也有?
耳畔是蓬勃有力的心跳聲,一下一下,能定人神,安人心。
一室靜謐,就連紫金鼎中的銀碳也是靜靜燃燒着,唯恐打擾了牀上兩個相擁而眠之人。
與這間院落的寧靜祥和截然相反的,大大早,定國公府便傳出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
王二小姐久病不愈,大夫醫者束手無策,如今已是行將就木,垂垂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