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涼風習習,皎月如鏈,月光透過合歡樹的枝椏照射在地上,影影綽綽,投下一片斑駁的剪影。
白天睡了一日的華溪煙精力充沛,精神抖擻地穿着夜行衣拉着王晉朝着皇宮內而去。
“昨天我去看溫錦繡的時候在她身上並沒有發現什麼香囊,否則咱們也就不用這麼費勁了。”王晉低嘆了一聲說道。
“溫家給出外界的說法是溫錦繡隱疾暴斃。”華溪煙說着,脣邊勾起了一抹極爲不屑地笑意,“既然你查得出來溫錦繡是中毒,太醫未必查不出來。如今這麼三緘其口,自然是受了人的吩咐。”
王晉也知道華溪煙的意思,不由得撇撇嘴道:“世上能讓太醫三緘其口的是誰?都說虎毒不食子,如今我也是開了眼界。”
華溪煙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二人隱隱可以感受到隱在暗處的皇室暗衛的氣息,於是十分小心地躲避着,躡手躡腳地到了柔嘉公主的宮殿。
宮殿之內一片燈火通明,不亞於白天,正殿門口幾位當值的侍女守着,下邊又有幾位大內侍衛,若是這麼明目張膽地進去的話,似乎不太可能。
華溪煙和王晉蹲在正殿之下的圍欄底下,擡頭看着上邊一隊隊的禁衛軍走過,仔細聽着人們的腳步聲。
“果真是天隆帝的掌上明珠,這守衛力度就是不一般。”王晉對着華溪煙低聲說道。若是以前這話聽來倒是沒有什麼,如今知道了那香料的問題,這話怎麼聽起來怎麼有股子諷刺的意味。
二人並未蒙面,而是在華溪煙高超化妝術下稍作修飾,如今華溪煙是一個英挺俊朗的男子,身高與王晉相差無幾。
“樹梢有隻鳥,你把它打下來。”華溪煙看着在另外一邊距離自己較遠的樹頂之上的小小黑影,對着王晉吩咐。
她對自己的斤兩清楚得很,於是也就不出手,以免弄巧成拙。
“好。”王晉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顆剛纔在宮外撿的石子,朝着那樹梢扔去。
“那邊有動靜,去看看!”正巧一對巡邏的護衛路過,趕緊朝着不遠處的那棵樹跑去。
王晉按照之前華溪煙的吩咐,立刻跑上了石階,直接朝着大殿之內衝去。
當值的幾名侍女立刻反應了過來,一邊高聲叫喊着一邊紛紛上前用自己嬌柔的力量抵擋王晉。
剛剛那對巡邏的侍衛立刻返了回來,一衆人朝着王晉出手。
王晉一邊應付着,一邊拉着那幾名侍女躲閃,一時間衆人糾於一處,打了個熱火朝天。
趁着沒人注意,華溪煙立刻從窗戶翻身而入,進了柔嘉公主的宮殿。
王晉見華溪煙已經得逞,於是開始實行計劃第二步——跑。
大內侍衛見王晉跑,全都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一衆人漸行漸遠。
華溪煙一進寢宮便聞到了鋪天蓋地而來的濃重香氣,不由得立刻掩鼻,想着柔嘉公主這是經過了怎樣的磨練才能經受得住這麼濃烈的香氣?
這味道較之柔嘉公主身上的香味重了不止百倍,華溪煙快速尋找着香料,想着自己不要被香暈在這裡纔好。
屋中有幾顆微弱的明珠散發着昏暗的光芒,雖然不甚明亮,但是足夠將室內的東西看的清清楚楚。華溪煙瞄見了一個正在冒着香菸的銅鼎,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
層層疊疊的紗幔後邊,躺着一個倩影,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卻是更添美態。華溪煙現在沒心情欣賞美人酣睡圖,只是想着這柔嘉公主也是夠神奇,晚上睡覺還要燃着這香!
銅鼎在一個案几上邊放着,旁邊有一個小巧而精緻的盒子,華溪煙打開盒子,發現裡邊並不是尋常那種一顆一顆的香料,而是分成了一個個的小格子,每個小格子裡放着不同的東西,想必燃燒的時候是要按照比例來調香。
這麼講究的香料確實世間少有,再加上是皇上親賜,怪不得柔嘉公主那麼得意。
華溪煙蹲在地上輕嘆一聲,從一邊拿起桌上的紙,將每個格子裡的東西分開包了起來。
忽然,華溪煙的目光在一封信箋上頓住。
雖然說偷看別人的信是不厚道的行爲,但是她也管不得那麼多了。因爲這信封上的字體,她很熟悉。
華溪煙已經發現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有着自己獨特的筆法,形成了自己不同的風骨。所以有些字,她只需看一遍,便能記住。
纖細的手指從那信封中將信輕輕抽出,華溪煙蹲在案几後邊,快速瀏覽起來。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信上的內容,着實讓她驚訝不已。本來想着信看完之後便放回原處,但是知道了信的內容之後,華溪煙毫不猶豫地踹入了自己懷中。
想不到,這一次爲了香料而來,竟然有如此大的意外收穫。
“謝謝。”華溪煙朝着柔嘉公主的背影無聲開口,菱脣勾起一個淺淡的弧度,從剛纔進來的窗戶翻越出去,貼着牆根彎腰走着,到了盡頭足尖一點,立刻翻越出了柔嘉公主寢宮的院落。
王晉正在院外等後,見華溪煙出來立刻問道:“得手了?”
“嗯。”華溪煙點頭,“走!”
二人沿着剛剛來時的路線出了皇宮,一切出奇地順利。
回到王府之後,華溪煙不禁問道:“你怎麼回來的那麼快?”
王晉輕咳了兩聲,忽然面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
“怎麼了?”華溪煙更好奇了。
“皇室暗衛自然沒有那麼廢物,我逃的時候也着實廢了些力氣。等我逃到後花園一處假山處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兩人正在……顛鸞倒鳳,於是請他們幫我引開了那一衆侍衛。”
“這麼簡單?你讓人家幫你人家就幫你?”華溪煙有些狐疑。
王晉雙手一攤,狀似無奈地道:“誰讓他們很不幸地遇到了我?”
“他們是誰?”華溪煙敏感地從王晉的話中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男的是咱們當朝堂堂太子殿下。”王晉湊近了華溪煙,賊兮兮地道,“女的是皇上新晉的順才人。”
華溪煙淺色的脣不由自主地張開,想着這弘成太子也是夠了。不光打野戰,而且對方還是他的庶母?
“我就告訴他們,若是他們不引開那侍衛,我立刻就抓了他二人去見皇上。所以,結果你就知道了。”
簡單粗暴的威脅,確實是最有效的辦法。
華溪煙狀似獎賞地拍拍王晉的肩膀,將懷中的幾個紙包掏出來遞給王晉:“這些便是柔嘉公主用來調香的原料,你看看。”
王晉坐到一邊的椅子上,將紙包打開,一個個看過去,聞一聞,有的還在舌尖稍微嘗上一嘗。華溪煙緊緊盯着王晉,生怕他的表情有什麼異樣。
許久,王晉將十餘個紙包全部看罷,挑出了其中一個粉末狀的紙包。
王晉將那紙包湊近華溪煙,華溪煙立刻聞到一種極爲刺鼻的味道傳來,不由得蹙眉:“這是什麼?”
“這種東西叫白根粉,產於南疆。”王晉將那紙包重新包起,接着道,“此物是一種藥材,尤其是與花香同燃,可使花香加重數倍。但是由於太過名貴,一般無人會用。所以識得的人也少,我也是偶然見過一次。”
“這也是毒藥?”華溪煙看着那白色的粉末,想着這東西倒是很神奇。
“是劇毒,也是慢性毒藥。而且我並不知道解毒之法。”
華溪煙點頭。想着柔嘉公主燒這香料的時間也不短了,否則血液裡也不會帶毒。而起她已經上癮了,否則不會連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燃着這香。
“這白根粉本身就帶有一股濃烈的氣味。所以纔要燃燒更多的香料來掩蓋其本身的味道。因此柔嘉公主的香料纔會這麼複雜。”
華溪煙聞言嘆息一聲:“一直以爲天隆帝對李家是一萬個放心,想不到竟然來了這麼一手。”
“天隆帝其人疑心極重,李家如今在朝堂之上一家獨大,他自然是要防着的。”王晉將那些紙包一一包起,緩聲道,“他要想在皇位上多坐幾年,自然要防着這些個子女,否則指不定哪天就被誰給推下來了。”
華溪煙覺得自己對聖天皇室所知實在是少,不禁問道:“若是防着的話他防着兒子們不就行了?柔嘉公主一個女子有什麼好提防的?”
王晉聞言一笑,解釋道:“咱們聖天開國皇帝是一位女帝。所以聖天並無女子不可爲帝的規矩。而柔嘉公主的天資不差,皇上自然是要防着的。”
說着,王晉頓了片刻,透過大開的窗戶看着外邊夜幕之中的璀璨繁星,眸中忽然閃過一抹迷離的神色:“而且,此事還和一個傳言有關。”
見華溪煙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勢,王晉接着道:“國師還有通一大師在二十年前都曾觀天象,不久後會有鳳星臨世,福佑天澤,以被萬民。”
“所以柔嘉公主便是那顆鳳星?”華溪煙一語道破王晉隱含的意思。所以天隆帝一邊款待着柔嘉公主,又一邊提防着?
“國師說柔嘉公主便是鳳星,但是通一大師並未給出言論。通一大師這麼些年來對此事一直閉口不提,對於國師的斷言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所以人們都覺得柔嘉公主便是鳳星。”
鳳星啊!被捧在那麼高的位置,怪不得養成了那般高傲睥睨的性子。
“不過,咱們王家可從來不承認這顆鳳星。”王晉盯着華溪煙看了半晌,又加了這麼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