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瑾容是乘着馬車來的。這馬車不像是雲祁的馬車那般低調,而是極爲華麗,硃紅色的木質馬車上飄着許多條綵帶,車檐上懸着兩個小小的琉璃宮燈。車壁上用碎金鋪就了一副夏日百花齊放的錦繡春光圖,在陽光照耀下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要不是前邊有一匹棗紅色的馬拉着車,華溪煙幾乎要以爲這是一臺花轎。
這般想着,華溪煙無奈地搖搖頭,跟着楊瑾容提着裙襬上了馬車。
“去主街。”楊瑾容朝着外邊吩咐了一句,緊接着馬車軲轆軲轆地行駛了起來。
“這乞巧節當真是熱鬧!”楊瑾容掀開一邊的簾幕,看着外邊多了許多的行人,驚喜地說道。
華溪煙點點頭:“除去春年之外,這乞巧節算是熱鬧的。易縣不過是一個縣城,要是論起人來,比之弘農可差了不少。”
楊瑾容撇嘴,一臉不以爲意的表情:“弘農大是大,但還是沒什麼好玩的。”
果真是孩子天性!華溪煙輕笑道:“那是楊小姐在久了弘農,要是真正說起來,這易縣還沒有什麼好玩的。”
“那可未必!”楊瑾容放下了簾子,轉過頭,眼眸亮晶晶地看着華溪煙,“有華姐姐陪我玩多好,華姐姐,你要不要和我去弘農?”
華溪煙沒有料到楊瑾容會這麼說,一雙秀眉幾不可見地蹙了一些,反問道:“我是以什麼身份和你去弘農?”
楊瑾容低頭思索片刻,答道:“就以客人的身份啊,我們家一定會待你爲座上賓的。”
華溪煙失笑,想着楊瑾容終究是太過單純。她要是沒有個什麼由頭就那麼跑去楊家,不定被人怎麼詬病。人言可畏,她前世今生都是見過的,任由一張嘴,那顛倒黑白是非不分的本事可大了去了。
況且楊家當袖世族,她一屆小小寒門之女,要是去了還真不指望有什麼好的招待。
“怎麼樣,華姐姐?”楊瑾容杏眼圓睜,滿是渴求地看着華溪煙。
“主街到了,楊小姐請!”華溪煙也不多說,直接轉了話題,衝着楊瑾容比出一個請的手勢,很是得體。
楊瑾容撇嘴,上次在祝第宴的時候,她也知道了華溪煙的性子,她要是不想說話,那絕對是不鹹不淡的態度,誰也不能從她嘴裡多聽到一個字,恐防惹來反感,楊瑾容也不再多說,很是乖順地下了車。
整條主街上張燈結綵亦不爲過,接到上房飄揚了數不清的絲帶,其中以紅繩爲主。兩邊時不時地擺着紅色的匣子,依稀可見有人寫了什麼東西投放進去,然後虔誠地擺上一擺。
見到楊瑾容滿臉好奇,問夏在一旁出聲解釋道:“他們是在求月老,傳說把自己的願望寫在紅紙上,放進這匣子裡邊,月老路過的時候看到就會幫助他們實現願望。”
“果真有意思。”楊瑾容笑着點點頭。
“難道弘農沒有這傳統麼?”問夏接着問道。
楊瑾容搖頭,輕聲道:“在我們那邊,乞巧節的時候人們都是去月老祠裡祭拜,很少向這般當街祝願的。”
“我們這裡也有月老祠,但是每到乞巧節的時候都是人滿爲患,所以人們纔有了這麼個當街祝願的傳統,也算是給人們個念想。”問夏熟門熟路地解釋道。
“果真不錯。”楊瑾容看着一邊的人們喜氣洋洋的模樣,也不由得露出一抹發自內心的笑容。
她長得很純,臉頰嫣紅,笑起來一雙杏眼波光瀲灩,整個人美豔動人,當街路過的不少男子都不由自主地將目光投了過來,不少還看着她身邊那個周身散發清淡之息的女子。
“這裡有家鋪子,咱們去看看。”楊瑾容指着一邊的一家店鋪,挽着華溪煙朝着那邊走去。
華溪煙擡頭,“名珍閣”三個大字映入眼簾。
想到祝第宴上出現的事情,華溪煙不由得心下冷笑。想着孫家那般無恥,百般設計之下卻是讓這名珍閣背了黑鍋,只是不知道這名珍閣現今如何。
待到她走進細細看了之後,不由得感到驚訝萬分。
這名珍閣依舊客來客往,絡繹不絕,而店內之人面上神色如常,似乎並沒有因爲祝第宴的事情而造成什麼不好的影響。
看來這名珍閣背後之人的勢力當真不容小覷,華溪煙想着。
恐怕孫家現在是憋屈地很,本來想算計她,結果變成,好容易把競爭對手拉下了誰,人家倒是沒有什麼影響,估計現在孫家人真真是要嘔死了。
只是不知道開審的時候,該如何給百姓們一個交代?華溪煙饒有興趣地想着,這易縣雖小,但是卻真真是個藏龍臥虎之地。
楊瑾容看中了一套珊瑚金手釧,那珊瑚珠乃是名貴的紅珊,顏色均勻,透亮自然,光澤鮮亮,細細看去珊瑚紋理分明,拿在手中有甸甸墜感,顯然是上好的首飾。
尤其是下邊掛了一個小巧的金墜,雕成了綵鳳的形狀,做工精細,極爲精緻。
最重要的,華溪煙一眼就看出了那是真正的千足金。
脣邊掛上了一抹了然的笑意,華溪煙帶着楊瑾容走到了不遠處的金玉堂。
金玉堂的客人並不比名珍閣少,二人剛剛進門,同樣有人很是熱情地迎了上來。
“二位小姐裡邊請!”迎上來的是一名中年男人,但是和上一次祝第宴當日所見之人並不是一人。
金玉堂的裝潢極爲華麗,所放珍寶所用皆是楠木臺,白玉雕成了一個個精美的匣子放着各式各樣精美珍貴的珠寶,單單這般看去,光是這裝潢就花了不少銀子。
真是可惜這前身來了這邊那麼多次,居然不知道這是孫家的產業。華溪煙想着,脣邊諷刺笑意更甚,不知是對那孫家的無恥欺瞞,亦或是對前身一片真心錯付的可悲感嘆。
“這鋪子倒是真不錯,比我們那邊的許多鋪子還要好上許多。”楊瑾容細細地看着店內的首飾,嘖嘖感嘆道。
那掌櫃的也是個有眼力見的,見楊瑾容一身綾羅綢緞,行事又是大家風範,於是也很是行業地笑答:“我們主子花了大價錢來做這鋪子,便是給大家個買首飾的號地方,不然在一些看起來便很寒酸的小店裡邊,您買的也不放心不是?”
華溪煙沒有看首飾,倒是和這掌櫃的聊了起來:“聽掌櫃的這話,倒是幫襯着經營這鋪子許多時間了,看來這鋪子聲音這般紅火,和掌櫃的苦心經營也分不開。”
那掌櫃的間華溪煙的打扮很是素淡,不像是旁邊那位小姐那般華麗,但是也是舉止有度,自然也是受過良好教化的小家碧玉,於是說道:“這位小姐這麼說便是折煞我了,我來了這鋪子不過是四五日罷了,要是論功來看,都是前邊那一位掌櫃的的功勞。”
自己以前和孫沐揚來過這鋪子不少次,這人居然沒有認出她,只能說明這人不是這店裡升上來的掌櫃,或者說此人本就不是易縣人。
“掌櫃的說笑了,要是前邊那人真如掌櫃的說的那般好,何必不幹了?想必必定是犯了什麼錯被辭了罷。”
掌櫃的一臉的迷茫神色,沒有華溪煙料想中的驚愕與慌張,看着華溪煙清凌凌的眸子,說道:“其實具體什麼情況我也不知情。都是做活,哪裡不是做,被人叫來這裡便來了這裡。”
華溪煙眉梢輕輕挑起:“看來掌櫃的非本地人士了?”
掌櫃的點點頭:“我之前是冀州鄴縣人。”
“原來如此。”華溪煙點點頭,環視了一下四周,接着問道,“之前每次我來的時候,都是之前那位掌櫃的接待着我,上次我還和他說了要來這裡拿一套蝴蝶暖玉的頭面,掌櫃的你可知此事?”
那掌櫃的搖搖頭:“我來這裡並未和之前那人交接,所以並不知情,況且我在店裡也沒見到蝴蝶暖玉的頭面。”
華溪煙露出一副很是焦急的神色,不由得連連跺腳,一副極爲懊惱的模樣:“這可如何是好,那頭面我可以要拿去有大用的。”
掌櫃的沉思片刻,試探說道:“我倒是知道那掌櫃的家在何處,要不我把處所給了小姐,小姐去問問如何?”
華溪煙眼波流轉,隨機點點頭:“如此,便麻煩掌櫃的了。”
掌櫃的不多時在一張紙上寫下了一行地址,華溪煙看了之後再三道謝,便走出了金玉堂。
街道上人聲鼎沸,華溪煙將問夏拉到了拐角處的一個僻靜所在,低頭衝着問夏輕聲吩咐了幾句。
問夏的表情有開始的驚愕隨後變爲了然,衝着華溪煙重重地點點頭,便行色匆匆地跑開了。
華溪煙重新邁進了金玉堂的門檻,正看到楊瑾容踮着腳努力張望着,見到她之後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
“華姐姐,我找你許久,你去哪裡了?”楊瑾容撥開人羣跑過來,挽着華溪煙親密地問道。
“裡面實在是太悶,出去透透氣而已。”華溪煙淺笑着答道,接着反問,“如何?可是有中意的?”
楊瑾容從身後婢女手中拿過來幾個盒子擺在了一邊歇腳的桌上,一一打開,一片流光溢彩傾瀉而出。
“就是這些,華姐姐看看如何?”
華溪煙拿起其中的幾件首飾細細看着,認真地鑑別,眸光在一個碧玉點翠金步搖上停頓了片刻,隨後殮眸掩下。
“不錯,都是上好的成色。”
楊瑾容高興地闔上盒子,讓婢女去清算銀子。
看着絡繹不絕的客人,華溪煙不禁感嘆,這華麗的外表,真是不知到底騙了多少人。還有這份繁榮,不知還能延續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