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點到的雲祁這才緩緩睜眼,一雙鳳目隱含銳利地看着雲揚,淡淡開口:“雲二公子半夜來找我夫人,還讓我這做丈夫避嫌,是不是不太合適?”
“本公子說的話不是你能聽的!”雲揚瞥了懶懶散散的雲祁一眼,沉聲開口。
“哦!”雲祁點點頭,緩緩坐起身,“既然我不能聽,那雲二公子還是請便吧。”
雲揚壓抑着自己的憤懣的心情,狠狠地瞪着雲祁,眸光陰沉地似乎是要將他扒皮抽筋一般。
華溪煙將手緩緩附在雲祁手上,對着他眨眨眼。
雲祁這才一萬個不情不願地站起身,磨磨蹭蹭地將披風給華溪煙蓋好,一寸一寸地轉身離去。
“快點兒啊!”雲祁衝着雲揚,揚了揚下顎。
看着雲祁那傲嬌的樣子,雲揚真想一掌拍到他的天靈蓋上。
“現在可以說了嗎?”看着雲祁白衣風華的背影消失在正殿之內,華溪煙這纔對着面前神色晦暗不明的雲揚饒有興趣地開口說道。
雲揚很自覺地搖着輪椅靠近了華溪煙:“我早就料到了他是西陵瑾王。”
只是此話一出,並未有人回答。
看着寂靜不語的華溪煙,雲揚眸光一閃:“你就沒有什麼好說的?”
華溪煙很是實在地搖搖頭,這有什麼好說的?不過是一個身份罷了,猜到猜不到又如何?
她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想着恐怕是因爲之前雲揚和她說話的時候永遠是一副極爲驕傲的態度,現在卻忽然變得平和起來,她有點不適應。就像是他和雲祁說話的時候,一直用的是“本公子”這個稱呼,好像這樣他就能高人一頭一般。
“你進京的時候我去求娶你但是並沒有成功。”雲揚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出一句,“也許是因爲我對你的態度並不好你纔對我心灰意冷。”
華溪煙不可置信地睜大眼,想着她對他的心都沒有熱起來過,哪裡有冷這一說?這人這種錯覺是哪裡來的?
“之前我一直以爲你是故意做出來的高傲,後來卻發現絕非如此。”
“之前一直覺得你相貌傾城,即使有點才華也是空有詩書,總歸是要嫁人的。但是你回宮後,我便明白不是那般。你是昌延公主,你的才華和聲望都非常人可比。”
“你要嫁給雲祁的時候,我並不看好。你們兩個的結合有太多人不願,也會有太多人阻。但是沒有想到,你們真的克服所有困難,在一起了。”
華溪煙懶懶地靠着躺椅聽着這人對自己的評價,其實她很清楚對於雲揚這個心高氣傲的男子來說,說出這些話多麼不易。
她當然知道這人來不只是爲了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肯定還有下文的存在,於是也不着急,慢慢聽他說下去。
“其實我很恨當初的自己,要是當初我對你換一種態度的話,你會不會和我在一起?”雲揚說着,聲音居然有些迫切。
華溪煙一雙眸子意味不明地看着雲揚有些糾結的面容,微微有些不耐煩,想着他到底是想做什麼?難道就是爲了問這點有的沒的?
“會不會?”雲揚也是一個極爲執着的人,看着華溪煙,非得求出一個答案一般。
華溪煙想着她和雲揚又不熟,這人這麼一副迫切的表情是怎麼回事兒,而且人家現在……呃……不是家有“嬌妻”麼?
“不會!”有人替華溪煙做出了回答,華溪煙轉頭,便看到雲祁緩步從殿內走了出來。
“說了好久還沒說完?”雲祁坐在華溪煙身邊,似乎是在宣告着所有權一般緊緊摟住她清瘦的肩膀。
很久了麼?華溪煙想着,前後也纔是幾句話是事兒吧?
雲揚也只是神色淡定地瞥了一眼雲祁,並沒有說話,臉色像是浸了夜色一般晦暗。
“我可以代她回答你,不會。”雲祁再次強調了一遍。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爲何這麼篤定。”雲揚雙手環胸,靠在身後的輪椅上,緊緊盯着雲祁問道。
就在華溪煙以爲雲祁會說出二人相識已久的事情的時候,卻聽到身邊這人說道:“知微是我一直認定的一生之妻,我此生必定傾盡全力愛她、護她、寵她,不多看其餘女子一眼,不多有一分不該有的心思,上窮碧落下黃泉,唯她一人足矣。我知知微對感情挑剔,我許得下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不知雲二公子可是許得下?這麼重的承諾,你可是揹負得起?”
看着雲祁認真的神色,雲揚不由得有些愕然。想着這人莫不是瘋了?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通房成羣,他這麼一輩子就吊死在一個女人身上?
“所以你應當知道,當初你甩臉色給知微看,她是真的不在意。她七竅玲瓏,自然看得出你的心思,所以無論你當初冷漠也好,熱情也罷,她都不會多看你一眼。”雲祁接着開口,有些冰冷的語氣陳述着不爭的事實,打擊着雲揚搖搖欲墜的自尊心。
華溪煙轉頭看着雲祁,看他薄薄的脣輕微起合,說出世間最爲動聽的話語。沒有那些纏綿入骨的情話,也沒有多麼華麗的措辭,只是簡簡單單道出了他的心思,做出了平平淡淡的承諾,卻讓她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夜風吹來,微微有些冷,華溪煙還來不及反應,就被雲祁整個抱在了懷裡,轉了個方向,有些微涼的夜風揚起他的一襲白衫,彰顯出一個風流的弧度,但是華溪煙依偎在他懷中,感受着他胸膛的溫度,竟然沒有感受到一絲冷風吹拂。
看着眼前的場景,雲揚似乎一下子明白了自己到底是差在哪裡。
他不夠好只是一方面,而是他永遠沒有面前這個男子,對女子這麼上心。
他有過那麼多的妻子,雖然她們都有着悲慘的下場,但是即使是現在,每一個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個或暖牀或爲權勢的工具,他從未將任何一個女人,放在和自己等同的位置。
但是雲揚卻還是覺得,是上天虧待了他。若是他一開始遇到的便是華溪煙,現在站在她身邊的,未必就是雲祁。
雲揚很想知道,雲祁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可是得到華溪煙,還可以得到通武山的庇佑。
“我想知道,你如何曉得今天的茶水是我做的手腳?”過了半晌,雲揚眸中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神色,低聲問道。
華溪煙從雲祁懷中擡起了頭,一雙水眸看着神色有些悽然的雲揚,開口解釋道:“今天茶水中放的是苷白香料,爲的是掩蓋那藥物本身的氣味。我記得在聖天之時,雲二公子所用薰香便是苷白香,但是此次,卻是換成了翠微香,如此欲蓋彌彰,這各種緣由不是昭然若揭?”
雲揚忽然冷聲笑了起來:“單單就憑這薰香你就斷定了是我?”
“自是不是!”華溪煙伸出一根纖指搖了搖,“若是今天我中了雲二公子的計策,那麼今日之事,皇室必定要給我們一個交代,惹來我們與西陵皇室反目,我相信二公子和九皇子以及所有見不得我們好的人,都樂見其成。”
“這不過是你一廂猜測罷了。”
“確實是我的猜測,不過,二公子倒是給我反駁一個看看?”華溪煙挑眉說着,頗有些挑釁的意味,但是雲揚卻是無論如何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言論。
“若是二公子不信的話,我還有一個證據。”華溪煙大有一副讓雲揚死的明白的架勢,開口說道,“今天那茶水中的藥,除非醫術高超,否則絕難知曉,我也只不過是懷孕之後,纔對這方面多加註意了些罷了。但是我知道,楊瑾容那可是這個中高手!你們現在都在爲寧熙賣命,她自然幫你。針對我就罷了,但是算計到我孩子的頭上,二公子,你以後可要小心着點兒。”
“並且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楊瑾容現在應當也在西陵吧?具體些是在安樂伯府之內?我勸二公子還是好好看着她,畢竟……我那幾個屬下,脾氣都不太好……”
雲揚聞言,神色一稟,想到剛纔收在門口的那兩個武功高強的婢女,神色駭然。
“你……”雲揚指着華溪煙,竟不知道說些什麼。
他終究是低估了這個女子的心思的縝密以及狠辣程度。
“你們對我有意見,我無所謂,但是你們將主意打在我孩子頭上,我很不高興!回去告訴楊瑾容,以後給我消停點兒,我多留她些時日,要是再對我肚子裡的孩子有什麼想法……呵呵……”
“並且我奉勸二公子一句。”華溪煙忽然坐起了身,讓自己眸底幽深的顏色全部展現在雲揚面前,“無論你們是和西陵中的誰達成了什麼交易,那都和我沒有關係!還有,我明擺着告訴你,楊瑾容和賀蘭淏過去有一檔子什麼事兒我清清楚楚,當初是她棄了賀蘭淏,就別妄想着浪子回頭!我不管你們做出了什麼條件,但是畢竟是空手套白狼,適可而止!”
說到最後的時候,華溪煙聲音有着一分厲色,讓雲揚心驚不已。她猜到那些事情就罷了,但是現在爲何聖天和西陵之間的協定都猜得到?還有,楊瑾容和賀蘭淏那是多久前的一檔子事兒了,她怎麼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