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言笑晏晏的氣氛由於來人而變得冷凝了幾分。寂靜的屋中,只有紫砂壺在小爐上沸騰發出的“嗤嗤”響聲。蒸騰的繚繞氣體瀰漫在房中,讓桌邊幾人的面容有幾分迷濛的不真切。但是溫海的眸光卻像是利劍一般,直接刺在華溪煙面上。
“聽說王家多了位二小姐,本公子可是要見識一下。”溫海大步流星地走進來,在看清楚華溪煙清淡的面容之後,眉頭微皺,“原來是你!”
“溫二公子,幸會!”華溪煙緩緩勾脣,語氣低婉地打了個招呼。
溫海面容冷峻,盯着華溪煙看了半晌,語氣頗有些不屑地道:“如此看來,你傷了我那龜,是有意的了?”
華溪煙秀眉挑起,彎出可一個不可置信的弧度,她看着溫海深沉的眸,似笑非笑地道:“溫二公子當我是神算不成?”
當時這溫海都不知道是在哪裡,華溪連他的面兒都沒見到,現在說什麼是故意去撞他的龜?能不能講點理?
“我哥說你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的,哪那麼多亂七八糟的藉口!”門口的珠簾傳來一陣噼裡啪啦的響聲,正是一個年輕女子大步走了進來。
那女子走到溫海身邊,轉頭看着他,張開她塗着嫣紅色口脂的小嘴,趾高氣揚地道:“二哥,不過是個寄人籬下的女人罷了,還用的着你親自來說些什麼?”
這意思就是,華溪煙不是王家正經的小姐,所以隨便找個理由處理了就行了。他們動不了王家人,還動不了這麼個外來的丫頭?
“我當是誰,原來是溫大小姐。今天你這嘴上抹的可不是口脂吧?不然怎麼這麼臭?”王嵐看着面前的女子,譏諷開口。
真是當自己是誰了,他們王家的人怎麼着用得着他們當着面這麼指指點點的?
溫玫轉頭看着王嵐,目光從華溪煙面上掃過的時候一怔,隨即最開始的不屑化去,轉爲了滿滿的嫉妒。
她一向自恃美貌,再加之太原溫氏的家室,在這太原之內也是呼風喚雨,前呼後擁。如今王家來了這麼個嬌滴滴的美人,日後這還得了?
“王大小姐,我哥和這女人之間的事情你還是不要插手爲好,免得惹來一身騷!”溫玫開口,暗含警告地看着王嵐。
王嵐噗嗤一笑,將手中的被子重重放在桌上:“這話就有意思了,溫大小姐來爲自己的兄長說話,感情我們還庇護不得我們這妹妹了?這麼霸道的事兒,可真是你溫家的一貫作風!”
“我哥是我哥,怎麼能和這女人一樣!”溫玫指着華溪煙,極爲嫌棄地說道。
“是,自然不一樣。”華溪煙點點頭,眸光清淡無波地放在溫玫臉上,看着她盛氣凌人的面容,悠聲道,“起碼我不會因爲一件已經解決了的事情而耿耿於懷,更不會縱容自己的至親在這裡大放厥詞。我是外來的不錯,但是我現在是王家人,溫大小姐這麼急哄哄地趕過來爲我王家打抱不平,還真是讓人無法理解。”
“你敢這麼和我說話?”溫玫向來高高在上慣了,誰人見她不是唯唯諾諾的?哪裡能被這麼一個不知道哪裡蹦出來的女人拂了面子?
“我有何不敢?溫大小姐身份金貴不錯,那也是在你溫氏,和我王家無關。”華溪煙字字鏗鏘,毫不退讓。她知道,王家已經將她的身份昭告出來,那麼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便不是她自己,而是整個王家。在這對頭溫氏之人面前,自然不能有半分退縮。
“你……你……真是好教養!”溫玫指着華溪煙,囁喏半天,從牙縫中擠出這麼一句。
“溫大小姐在這裡,我怎敢居高?”華溪煙脣角含笑,不卑不亢地將這話還了回去。
溫海從一開始便靜靜地盯着華溪煙,他見到這女子面上一直掛着十分的溫婉笑意,並沒有因爲溫玫的話而有半分消弭,但是她眼中的那份沉然與冷靜卻是與溫婉的面容極爲不符。若是想深究她的情緒,只見那眼眸深處一片氤氳,幽暗深刻讓人難以窺其一分。
想到上次交鋒自己併爲從這女子手裡佔得便宜,溫海便知道這女子不是個良善之輩,也難怪溫玫三言兩語被人堵得無言以對。
“王二小姐何必動怒。”溫海看着華溪煙,緩緩吐出這麼一句,和溫玫劍拔弩張的語氣比起來,不知道沉靜了多少。
“上次的事情自然已經過去,我也不會再追究。今日前來,不過是想請王二小姐用個膳,以表示對王二小姐的祝願。”
“哥!”溫玫轉過頭,不贊同地喚着溫海。想着二哥莫不是瘋了,請這女人吃飯?她也配!
溫海看着溫玫,眼底有濃重的警告之意。溫玫心思一轉,瞬間不多言語。
處理這女人的方法多得是,何必與她在這裡爭執掉了自身價值?
“妹妹剛剛前來,對太原還多有不熟悉,恐怕不變赴溫二公子的約。”王齊看了華溪煙一眼,推了此事。
“不過是吃頓飯而已。正好我也能爲王二小姐講講這太原之事,豈不樂哉?”
“只怕我禮儀不周到時候衝撞了溫二公子,影響了公子心情,那就是罪過了。”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此次,怕是鴻門之宴。華溪煙自然深知這個道理,而且溫海此人手段狠辣,爲人陰險,她實在是不想與他多有什麼交集。
“哦?王二小姐百般推辭,這是看不起我溫家了?”溫海背於身後的手緩緩置於身前,摩挲着掛在腰間的一塊兒青玉玉佩。
言已至此,華溪煙知道今天着宴是非去不可了。若是再拒絕的話,被扣上這麼一頂“看不起溫氏的帽子”,這該是多大的麻煩!
王家自然能護住她,但是她還是不想多生是非。她自然不蠢,深知“溫家主動找事和她不敬溫家”這兩個不同的概念代表了什麼。第一天出門就和整個溫家結下了樑子,這日後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既然如此,那便請溫二公子帶路吧!”華溪煙思緒翻轉間,此話已經脫口而出。
“妹妹!”
“二姐!”
幾聲喚聲響起,那三人無不擔憂地看着華溪煙。溫海是什麼德行他們自然再清楚不過,這華溪煙又不是沒有交過手,怎麼還趕着上去?
華溪煙眨眨眼,給了幾人一個安撫的笑意。
王齊自然知道華溪煙是爲了息事寧人,於是也微微抿春,看着溫海道:“聽說悅賓齋出了一道龍舟钁魚,嫩滑酥香,味道鮮美,品過者無不讚不絕口,不知今天我是否有幸,前去品嚐一二?”
溫海陰測測的面容露出一抹笑意,緩緩道:“王三公子駕臨悅賓齋自然是溫某榮幸,請——”
王齊頷首,接着對華溪煙眨眨眼。
華溪煙自然知道王齊是爲了找個藉口與自己一同去,於是也淺笑着站起了身。
“三哥你去吃好東西自然不能落下我,我也正好去嚐嚐。”王晉也忙不迭地站起了身。
“既然諸位都有興趣,那麼今日溫某便宴請各位,多謝諸位賞光!”
溫海說罷,當先轉身走了出去。
溫玫給華溪煙拋去一抹意味深長的一眼,跟在溫海身後走了出去。那五色金彩繡綾裙揚起了一個極爲奢靡的弧度,頭上的金累絲紅寶石步瑤碰撞之下發出清脆的響聲,冰冷攝人。
“一會兒妹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必怕她!”王嵐拉着華溪煙,清聲說道。
雖說王嵐只比華溪煙大了一歲,但是如今這般緊緊握着她的手,溫暖的溫度由她的手心傳至四肢百骸,當真像是一位長姐的樣子。華溪煙淺笑道:“姐姐放心,我必不會丟王府的臉!”
她的聲音低婉悅耳,並沒有多少凌厲的氣勢在裡面。但是周身如今卻散發着一種高不可攀的高貴氣質,真真是一名世家小姐。王嵐露出一抹颯爽的笑意,帶着華溪煙走了出去。
悅賓齋在這條主街的南街,與幾人現在所處的北街有一段距離。街上的行人見到幾人無不驚奇萬分,想着水火不容的王氏和溫氏之人,怎麼也能這般平和的走於一處?當真是一大奇觀!
客來局建是一家規模極爲宏大的酒樓,硃紅色的牆壁顏色極爲大氣,牆面上綴着點點碎金瑪瑙,在陽光的照耀下,幻化出五光十色的光圈,金光閃閃,極爲奪目。
酒樓旁邊開了一個角門,不時地見到豪華的馬車駛進去。大門外站了十名姿色上佳的婢女,巧笑嫣然地看着過往之人。有人進去之後,便會十分熱情地走上前來,將客人帶去預定好的包廂。
幾人在走上前,婢女們認出這是自家公子,於是淺淺行禮,在見到華溪煙等人的時候,也是十分端莊的行禮,面上神態沒有半分探究與逾越,可見調教得極好。
真不愧是皇商,華溪煙想着,眸光中多了幾分讚許。
“二公子!”一箇中年女子見到溫海進來,趕緊上來行禮,皺眉道,“瑤池閣已經被人預定了。”
溫海凝眉:“訂出去了?”
中年女子點點頭,神色有些敬畏地道:“來人似乎是有些來頭,所以……”
“靈芝!”溫玫走上前一步,挑起金光閃閃的眼皮,看着中年女子,言辭犀利地道“瑤池閣不是一直是給我們本家留着麼?有誰這麼大來頭還敢訂這一間?”
“我沒有來頭。”幾人背後傳來一個低沉溫雅的聲音,衆人轉頭,便見一白衣清華男子緩步走了進來。他的語氣明明淡定從容,但是卻是讓溫玫的一張小臉紅白不定,極爲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