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溫家之人,衆人的注意力才中心轉回了今日的罪魁禍首——謝嫣的身上。《
“謝小姐可是有所交代了?”王齊擡眸看着謝嫣,語氣冷淡地說道。
經過那許多時間,謝嫣已經恢復了大家閨秀良好的風範。她擡手撫了撫自己微微有些凌亂的鬢角,不急不緩地開口道:“不是我。”
依舊是這三個字,並沒有什麼說服力。
謝嫣擡眸看着華溪煙,眼中神色寂然。華溪煙忽然想到了在嵺州時第一次見到此人的場景。她便是這麼的高高在上,華貴雍容,似乎驚慌失措、惶恐不安等情緒從來不會出現在她臉上一般。
“這揚琴是我帶來的,若是我當衆出手的話,豈不是向大家昭告我的嫌疑?”謝嫣擡手緩緩撫着那揚琴,言語冷靜,“難不成衆位認爲,我這般蠢?”
“除去謝小姐之外,可沒人動過那揚琴,謝小姐不覺得這般解釋,太過蹊蹺了麼?”王齊緩緩接口,滿面質疑。
“沒人?”謝嫣黛眉挑起,謝謝勾脣,似是聽到了什麼滑天下之大稽的話一般,伸出自己塗着鮮紅色丹蔻的纖指指着華溪煙,“王二小姐剛剛也不是彈了這琴?”
此言一出,花廳衆人全都是一怔,努力消化着謝嫣話中的意思。
華溪煙立於楊家之人的玉几旁邊,聞言輕笑答道:“謝小姐這意思,是我將那暗器放如琴中,然後再讓你對我出手?”
“你敢說你不是爲了嫁禍我?”謝嫣昂頭,一副理直氣壯的模樣。
華溪煙感到極爲好笑,不由得道:“難不成謝小姐和我有什麼深仇大恨不成?我要搭上自己的命之位嫁禍你?”
衆人聞言,心思一凜,想着確實是這般。那如漫天花雨一般的銀針紛紛而落,這王二小姐又不是懂武功的,若不是雲公子及時感到,恐怕這美人早便香消玉殞了。
思及此,衆人將目光全都轉向了楊瑾程身邊那淡然而坐的男子,他正在和雲惟低聲交談着些什麼,對於衆人探究的目光恍若不覺,似乎這花廳之內的一切事情,都引不起他的半分注意。
“所以說王二小姐的運氣真是好,竟然能得雲公子出手相救!”想到剛纔雲祁將面前這個女人摟在懷中,又將那萬千銀針朝着自己打回的場景,謝嫣般感到心中一陣不是滋味,說出的話也帶了幾分酸意。
“謝小姐這意思,是我連雲公子會出現在這裡都算計好了?”華溪煙挑眉,想着這謝嫣是不是瘋了,雲祁神出鬼沒,是她能算計的?
雲祁聞言,這才緩緩擡眸,沉靜的目光從衆人面上緩緩掃過,緩聲道:“祁不過是恰巧趕上罷了,謝小姐不必多想。”
雖然謝嫣依舊不信,但是對於雲祁的話卻是不敢有半分質疑,於是笑着道:“那還是要多謝雲公子,若是今日王二小姐有個三長兩短,我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雲祁淺笑頷首,並未言語。
“謝小姐!”盧鳶喚了謝嫣一聲,雙手置於腹前神態端莊地走了過來,合歡髻上一隻金鈿前邊垂下得明珠在眉心搖晃,給她面容染上了幾分光影交錯,“謝小姐口口聲聲說自己冤枉,現今又說是我二妹做了手腳。敢問這御賜之物,豈是那麼輕易容人動手腳的東西?謝小姐這麼說,難不成是對這御賜聖物有什麼不滿不成?”
華溪煙想着不愧是皇上親封的琳清郡主,說出的話果真是直逼謝嫣要害。之前,謝嫣口口聲聲以此爲御賜聖物逼華溪煙就範,但是如今,卻是被這個理由反將一軍。這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滋味,估計當真不好受。
謝嫣神色一怔,微微蹙眉,眸間竟然有了些許慌亂的神色。無論是在哪個國家,御賜聖物都是要好好保存的東西,但是她卻是拿出來顯擺,如今還被自己彈斷了幾根弦,要是傳入皇上耳中,那可是大不敬的罪過!
只是她似乎忘記了,在場這般多的達官顯貴,此事又是如何輕易瞞的住的?估計不出一日,這謠言恐怕便是要漫天飛了!
“我向王二小姐賠不是。”過了半天,謝嫣從口中才擠出這麼一句。
她堂堂陳郡謝氏的小姐,何時這麼低聲下氣過?說着這話,謝嫣更是將華溪煙恨毒了幾分?
道歉?完了?這麼簡單?華溪煙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耳背了。
“我想的是,若是剛纔,謝小姐拍琴的力度再大幾分,我還有沒有命站在這裡聽你給我致歉。”華溪煙緩緩開口,意思很明顯,道歉?不行!
世家小姐都是講究風度的,若是沒有造成什麼實質性傷害的事情,道個歉也就算是息事寧人了。否則便會給人留下不依不饒的不好印象,但是想不到,華溪煙還真的不順水推舟?
華溪煙衝着王嵐幾人使了個眼色,讓她們幾人回到臺上坐着。如今這般聚於一起,外人看來還以爲他們以多欺少對謝嫣怎麼了呢。
“若是謝小姐覺得不公平的話,咱們可以將那針重新放回琴中,然後我來敲琴,事後我再向謝小姐道歉如何?”華溪煙微微垂首思索許久,想出了這麼一個不切實際的辦法。
外人聽來不覺莞爾,只是覺得這王二小姐有意思的緊,算賬還有這麼算的?
但是對於當事人來說,可是另外一個意思。謝嫣武功不低,自然知道剛剛那針的速度,若是這麼對着自己射過來,她還真不一定躲的開。況且……雲祁一定不會救她。
想到這裡,斜眼看着雲祁,眸光中帶了幾分幽怨的神色。
華溪煙有些無語,想着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都矢之衆地了怎麼還想着美色?
“不知王二小姐是要如何?”謝嫣攏了攏臂上的披帛,頗有些不自然地別開目光,緩聲問着華溪煙。
華溪煙眨眨眼,毫不猶豫地道:“我知道謝小姐有塊帝王綠玉佛雕,傳說乃是通一大師開過光的,可保人平安,降兇消災。今日我被那銀針嚇了個夠嗆,不知道謝小姐可否將那佛雕給我壓壓驚?”
謝嫣聞言,猛地瞪向華溪煙,美目中銳利光芒如寒劍般激射而出,似乎是要將華溪煙千刀萬剮,戳出一萬個窟窿來一般。
瞧着對方那言笑晏晏的面容,謝嫣神色狠戾,所謂的端莊倨傲高貴全都消失殆盡。她確實是有塊佛雕不錯,不光是她,謝家的子女們都有一塊兒。但是她那一塊兒,意義卻是極爲不同,不光可以調動謝家三分之一的暗衛,甚至還可以在謝家名下所有鋪子內隨意支取錢貨。最最重要的是,那佛雕乃是身份的象徵,尤其是在陳郡,是讓所有陳郡百姓叩首臣服的信服。甚至是每年謝家在陳郡徵稅之時,都是要將所有佛雕印鑑扣於告示之上,若是少了她這一塊兒,以後謝家怕是連徵稅都不能了!
就算是知道佛雕的人,也不明白那小小的佛雕之中居然有那麼多的牽扯。謝嫣也一度懷疑這華溪煙不過是誤打誤撞,但是看對方那洞察一切的清淡明眸,她又覺得,這人本就是衝着她手中的佛雕來的!
“不過是一塊兒佛雕罷了,謝小姐若是捨不得的話,那便算了。”見到謝嫣久久不語,華溪煙這才緩緩開口,這聲音似乎卻是含了千般無奈,萬種委屈。
她轉身衝着上首的端坐的王瑱微微一禮道:“舅舅,煙兒實在是沒有料到今日竟然招來了如此禍患。若是再這麼下去,怕是哪天不知道因爲什麼再連累了王家。許是煙兒身帶煞氣也說不定,所以煙兒自請出王家,還望舅舅准許!”
華溪煙言語堅定,說出的話也是字字鏗鏘,顯示自己去意已決。
謝嫣幾乎要被華溪煙氣暈過去。她怎麼也沒料到華溪煙居然會來這麼一手。剛剛她說的話,雖然不長,但是意思卻是意味深長。一是將她出手殺她的罪名坐實。二說自己帶了煞氣如今這似乎是做了錯事的自己卻不交出佛雕給她辟邪。三是直接將王家的名號搬上了檯面,現在怕是天下人都知王家有了個二小姐,如今這人卻是被自己逼着自請出府,人們該如何想她謝嫣?怕是心思歹毒,仗勢欺人都是輕的!要是因此給陳郡謝氏和太原王氏造成了什麼矛盾,那纔是最要命的!
想到這裡,謝嫣不由得覺得腦中一陣眩暈,幾乎就要承受不住這滔天的怒氣暈死過去。
“王二小姐這是什麼話,哪有自請出府的?”一直沒有說話,眼觀鼻鼻觀心的雲祁忽然開了口,清雅的聲音如風過竹林,帶來無比讓人心曠神怡的顫顫之感,心中漣漪泛泛,將處於崩潰邊緣的謝嫣的神智一下子拉回了現實,但是還不及謝嫣歡喜,雲祁的下一句話猶如將她打下了無邊地獄,“畢竟,謝小姐對於王二小姐的請求,並未拒絕不是?”
謝嫣臉色煞白,不可置信地望着雲祁,看着他薄薄得脣緩緩張合,淺淡的聲音卻是說出讓她萬分難以承受的話語,不禁緊緊蹙眉,踉蹌後退幾步,撞在身後的玉幾之上,“嘩啦”一聲,臺上美酒佳餚全部被撞翻在地,但是她的神色,卻是比那滿地的狼藉,還要狼狽上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