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知不是雲祁的人?”華溪煙不是懷疑風吟,而是真的……想不明白。
“因爲打鬥的時候,屬下聽到有一人低聲吩咐說主子不在寺內,提醒所有人適可而止。”見到華溪煙沉默,風吟再次加了一句,“屬下是截取的那人的傳音入密,不會有紕漏。”
華溪煙水漾的明眸細細眯起,如此看來,還真的不是雲祁的人了。
“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半晌,華溪煙衝着二人擺擺手,溫和說道。
風滔沒有再耍寶,而是跟着風吟迅速隱沒了身形。
華溪煙推開自己廂房門的時候,見到裡面的人沒有半分驚訝:“姐姐怎麼還不休息?”
王嵐站起身來,快步走到門邊,查看了一下四周,立刻闔上門,沉聲問着華溪煙:“今天是怎麼回事兒?”
華溪煙走到桌邊慢慢坐下,笑道:“怎麼回事兒姐姐不是都看見了麼?”
“別和我邁關子。”王嵐有些無奈地翻個白眼,“我知道這事情一定和你有關係。”
華溪煙失笑,無奈道:“姐姐怎能把此事和我聯繫在一起?那謝嫣咎由自取,上天看不過了,所以報應不爽罷了。”
“別和我說的這麼神神叨叨的。”王嵐挑起自己兩根英氣的眉,緊緊盯着華溪煙,“我看見你讓問夏去請三哥了,可見此事是比算計好的。”
說道這裡,王嵐頓了一下,接着道:“我比較好奇的是謝嫣是怎麼上當的?”
此事說來其實也並不複雜,只不過是華溪煙將謝嫣的內心活動把握地很好。謝嫣能在她身邊安放孟如,她自然也能好好利用一番不是?所以在處死孟如之後,她便將孟如寫的那封她和雲祁關係不一般的信真的傳給了謝嫣。
依照謝嫣的性子,但凡遇到雲祁的事情,尤其還是這種關於感情的極爲敏感的事情,那是必定忍不住。隨後華溪煙剛好得了個機會,便是來皇昭寺,所以她再次給孟如傳了封信,信中言晚上子時的時候她會和雲祁在後山相會。
謝嫣必定會有所動作,而且在嵺州,從謝嫣毫不掩飾自己對雲祁的感情來看,這個女人絕對不會無動於衷。
王家的院落到後山是一個山頭到另外一個山頭,期間會路過一條不長的峽谷,所以華溪煙便讓風吟帶人前去那裡觀察,而她和雲祁親自道後山的地方。
不得不說謝嫣打算得很好,派人在那條畢竟之路上將她華溪煙活捉,毀了她名聲,而自己則在後山等着雲祁的到來,到時候便親自上陣,隨後便會有人好巧不巧地看見雲祁“輕薄”謝家小姐,依照雲祁溫文爾雅的性子,就算是自己沒有做過,也不會任由事情這麼傳出去,所以她謝嫣必定可以得償所願。
所以她派風滔扮作雲祁的模樣,風滔調戲謝嫣的時候,出現的那一批目擊者便是謝嫣自己安排的證人,誰料來人不是雲祁,便想息事寧人。可是事情哪裡會按照她的想法進行?所以華溪煙讓王齊前去,一方面做目擊者,一方面放風滔離開。隨後又隱了溫家人前去,溫家最近和謝嫣有了過節,更加會咬着這件事情不放,所以,謝嫣的計劃,失敗是註定的。
謝嫣早就把自己的名聲揮霍乾淨,華溪煙所做的不過是添一把火,讓她身敗名裂罷了。只是這其中的變數,便是謝嫣最後會咬住王齊。
不過還好憑空出現一個五皇子,否則此事便不是這麼簡單可以了結的了。
聽華溪煙說道這裡,王嵐徹底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是感嘆道:“這謝嫣此次是真的栽了。”
看起來是完了,都被柔嘉公主關進了祠堂。
一般的大戶人家家裡都會有祠堂,來懲罰不爭氣的子弟,但是這皇昭寺的祠堂可是不同,那關的是犯了女規方面的大罪,但是罪不至死的女犯。一般要是被關進去,那就是青燈古佛一輩子了。
不過謝嫣是誰?陳郡謝氏從小好生培養的嫡女,就算是折損,也不會以這麼丟人的方式折損在皇昭寺內。柔嘉公主不過是因爲謝嫣居然敢覬覦雲祁,心下不滿罷了,否則依照柔嘉公主那般狠辣的性子,爲何不是將謝嫣直接杖殺?
“謝嫣生的很聰明,只不過聰明太過,又不用在點子上,可不是什麼好事。”華溪煙轉頭看着房間內搖曳的燭光,緩緩吐出一句。
“在宴會上的時候,便能看出這謝嫣處處針對與你,說是要將你置之死地亦不爲過,這次更加是變本加厲!”
王嵐說的正是華溪煙心中所想,謝嫣每一次算計,都是絲毫不留情面,要是華溪煙一個不慎,那便是身敗名裂,屍骨無存。況且還在她身邊放了孟如那麼一個危險人物,她怎敢不小心提防?
“若是今日我沒有察覺的話,今日那祠堂中的可就是我了。”華溪煙勾脣,清冷的語調如琴箏低鳴,沉沉的尾音帶了說不清道不明的陰暗深沉,“亦或是,她的那幫暗衛,將我不知不覺給殺了完事。”
王嵐聞言,心下猛的一跳,忽然間有種說不出的心慌之感溢出,不由得緊緊握住華溪煙的手,急切道:“那事到如今該如何?謝嫣必定不會在祠堂內呆的長久,若是等她出來之後,豈會善罷甘休?”
王嵐看出來的事情華溪煙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擡頭看着王嵐滿是關切與擔心的面容,又垂目看着緊緊覆在自己手上的王嵐的手,聲音在這寂靜的夜晚中幽幽飄出,像是幽靈一般飄渺虛無而又讓人心驚不已:“若是,世上再無謝嫣呢?”
——
華溪煙從寅時睡到午時才醒過來,伺候的問夏見到華溪煙難看的臉色的時候不由得極爲心驚,失聲問道:“小姐,你怎麼了?”
許是由於太過勞累,華溪煙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不光是如此,身上那種全身極爲痠痛的感覺再次傳來,不知是不是離了那暖玉牀的緣故,雖然睡了很久,但是極爲不踏實。
“無事。”華溪煙緩緩搖頭,聲音也不復以往輕靈悅耳,帶了幾分沉痾的暗啞。
問夏凝眉,看着華溪煙暗黃的臉色,皺眉道:“小姐,要不要請大夫來看上一看?”
華溪煙的感覺確實不太好,於是點點頭沒有拒絕。
問夏跑出去沒多久便跑了回來,身後跟着華溪煙沒有想到的人。
“梓泉見過王二小姐!”梓泉依舊是一身不變的粗布葛衣,與這精緻的內室有些格格不入,但是以爲從容地朝着華溪煙見禮,到多了幾分與身上衣着不相稱的請貴之氣。
“我在院外正巧碰到了梓泉神醫,這便請了神醫進來。”問夏上前將靠枕給華溪煙墊在身後,順便解釋道。
雖然隔着層層輕紗簾幕,但是梓泉似乎依舊可以看到那雙清亮不減的明眸。放下身上的藥箱:“公子說王二小姐昨日吹久了冷風,怕是今日身子會有不妥,所以派梓泉前來查看一二。”
話落,一根細細的金線已經纏上了華溪煙的脈搏。
許久,梓泉只是靜靜地診着脈沒有說話,華溪煙闔目不語,只有問夏,看着怏怏無力的華溪煙,心裡難受地厲害。
有風透過窗戶吹進,揚起菱花窗邊幔幔輕紗,飄揚飛舞,問夏只覺得自己的內心和那窗紗般忽上忽下,漂浮不定。
“小姐並無大礙。”梓泉吐出這麼一句,問夏長長輸了一口氣。
“不過——”
問夏還沒有落下的心再次提起,圓圓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梓泉,見那紅潤的脣瓣張開:“若是小姐以後再這麼有思過度的話,情況怕是會不好。”
這話華溪煙之前聽過太多遍,柳氏給她請的大夫幾乎每一個都是這麼說的,於是也不甚在意:“我知道了,有勞梓泉!”
聽她這散漫的語氣,梓泉不由得想到了自家公子的吩咐——
“若是她聽不進去,你就只管開藥,怎麼苦怎麼來。”
梓泉忍不住脣角一抽,親自下去給華溪煙煎藥,等到那黑漆漆的藥汁端來的時候,他都有些不忍直視。
華溪煙的藥喝的不少,所以並沒有什麼畏懼,只是見到那比墨汁還要濃上幾分的藥汁的時候,眸光一閃。
擡頭看看八風不動站在那裡的梓泉,華溪煙也沒有多想,畢竟神醫谷的人,醫術不容置疑。
就着問夏的手喝了一口,華溪煙怔楞了兩秒,下一刻,便將口中的藥盡數吐出,咳嗽不止。
問夏心疼地拍着華溪煙的背,不滿地看着梓泉,想着他這是開的什麼藥?
“小姐,良藥苦口。”梓泉眨眨眼,開口規勸,“這藥的藥效最強,不出晚上,小姐便可康復,那邊有蜜餞,小姐要是覺得實在難以忍受得話,可以吃上一些。”
最後的結果就是,華溪煙捏着鼻子喝下了那藥,隨後吃掉兩大盤子蜜餞,依舊覺得自己現在滿心滿肺都是苦澀的感覺。
梓泉回到自己的住處,便被笑嘻嘻地梓易攔住:“怎樣,公子讓你將你那百年雪蓮給華小姐入藥,你有沒有很心痛?”
“爲人醫者,有何心痛?”梓泉瞥了一眼幸災樂禍的梓易,忽然清聲一笑:“好好看看公子賞你的那百年雪參吧,下次肯定是它!”
梓易忽然覺得一種前所未有的委屈之感傳來,心中對雲祁的幽怨達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