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坐在一邊默不作聲的王嵐聞言跳了起來:“溫淳和北戎二王子?”
華溪煙點頭,自己在別院聽到的那個聲音,千真萬確是溫淳的。
而且聽着溫淳和那二王子耶律野說的話裡,“那個女人”明顯指的就是自己。
王嵐眉頭緊緊蹙起:“北戎二王子來了太原?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我們居然都不知道?”
最近太原盤查得這般緊,若是堂堂二王子前來,絕對早便炸開了鍋,還能寂靜無聲到現在?
“這個問題,咱們的知州大人怕是纔是最清楚的。”華溪煙扯脣答道,臉上帶了幾分不屑的神色。
若是沒有李獲真的協助,那耶律野怎麼可能進得來太原?更遑論那三千弓箭手。而且城門失火和動亂爆發不過是前後腳的事情,如何會這般巧?
現在,華溪煙不得不懷疑,耶律野、李獲真和溫淳三人狼狽爲奸了。
“李獲真這是心裡變態到了什麼地步,竟然拿自己的子民開刀!”王嵐想着今天晚上的慘狀,太原百姓死傷成百上千,這李獲真就不怕上邊蓋一頂“治理不嚴”的帽子下來麼?
“指不定這李獲真也是被算計了。”華溪煙坐在榻上,懶懶地靠着雲祁,冷嗤一聲道,“咱們都知道李獲真有多看重他頭上這頂烏紗帽,如今這般喪盡天良的事情,可是萬萬做不來的。”
“那今日爲何會發生這種事情?北戎人來太原做什麼?”王嵐再次蹙眉,她今天晚上的問題實在是多。
華溪煙也不打算多解釋,只是道:“這些問題是咱們的知州大人該操心的,大姐你一個女子想這麼多豈不是要白了頭髮?與其想着這些無濟於事的原因,不如想着咱們王家明天該如何救濟那些在此事裡邊遭了秧的百姓。”
王嵐想想覺得華溪煙說的有理,這才朝着王彥的院子而去找盧鳶商量上一番了。
“五皇子、雲惟公子、楊公子等人見到了麼?”華溪煙忽然纔想到那幾人,不由得對自己的後知後覺有些心虛。
“楊氏兄妹走散之後並沒有見到,倒是見到了雲惟公子。”梓易說些,瞟了一眼雲祁麼“又被沈葭姑娘帶走了。”
“沒受傷吧?”
“沈葭姑娘尚好,雲惟公子爲了保護沈姑娘胳膊受了些輕傷。並無大礙。”
華溪煙點點頭,對着風吟道:“去找楊氏兄妹和五皇子,若是有什麼消息的話即刻回來稟告。”
還不待風吟領命,便聽見窗戶外邊傳來一聲嬉笑:“小煙煙這麼關心本皇子,真是讓人受寵若驚。”
華溪煙並不是被這人的神出鬼沒嚇了一跳,而是被這人口中的“小煙煙”給噁心了個半死。
雲祁方纔一直靠在榻上假寐,如今緩緩睜開了眼。風滔本來以爲雲祁和寧熙之間會有一場大戰,但是不料雲祁依舊是剛纔的姿勢神態,沒有半分變化。
正在喝水的梓菱倒是因爲這一句話一口噴了出來,嗆個不停。
“小煙煙,本皇子知道你擔心我,這不一回來就朝着你這裡來了?是不是很感動?”寧熙朝着華溪煙擠眉弄眼。
“五皇子乃是皇天貴胄,又是二嫂外甥,我怎麼着都得關心一下的不是?”華溪煙不慌不忙地拉開兩人言語間的距離,不讓其顯得那麼曖昧。
寧熙眨巴着眼睛,嘆息一聲,滿面哀愁:“本來以爲小煙煙是出於私心關心本皇子一下,如今這話,真是讓人傷心。”
這般說着,竟然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態,楚楚可憐。讓華溪煙那句想糾正他稱呼的話生生卡在了喉嚨裡,不上不下說不出來。
“五皇子的平安也報了,該去看看二少夫人才是。”一直將腦袋撣在華溪煙肩膀上的雲祁忽然開口,語氣溫涼。
“不礙事,本皇子已經差人去了。”寧熙擺擺手,穩穩地趴在窗戶上不打算動彈,甚至是主動忽略了雲祁話中的逐客令。
“那如今天色已晚,祁可是要休息了。”雲祁緩緩開口,也不管站在自己身後的寧熙是何種表情。
“那雲公子可要儘快安寢纔是。”寧熙說罷,興致盎然地對着華溪煙道,“小煙煙,今晚的月亮可是好看,你不出來賞上一賞?”
華溪煙正欲說話,感覺到雲祁的手忽然使力,一股痛感自手骨傳來。接着聽見幽幽的話語在自己耳邊響起:“十五的月亮十六圓,今晚可不是什麼好日子。”
話落,雲祁忽然側頭,笑得燦爛地看着寧熙:“沒了她祁可是睡不着。如今這天寒地凍的,總是要兩個人相依取暖不是?”
這般說罷,不管寧熙如何想法,雲祁一甩衣袖,菱花窗猛然間關上,將寧熙笑意盈盈的臉隔絕在外。
寧熙對於雲祁這般做法沒有絲毫意外,看着面前禁閉的窗戶,神色沒有半分動容。似乎依舊可以看到那個淺笑嫣然的女子。
雲祁,希望你可以得意到最後,希望某些事情大白於天下之後,她還可以對你這般。
最大的痛苦,不是從未得到過,而是得到之後又眼睜睜的失去,如論如何力挽狂瀾都無濟於事的無助與絕望。
雲祁,祝你好運,祝你們好運。
寧熙薄脣勾起一個愈發意味深長的弧度,那風流俊美的表情在這一輪圓月的背光處竟然愈發的暗沉起來。
片刻之後,輕笑一聲,轉身緩步離去。
華溪煙看着身邊的臉色一下子沉了的人,摸摸鼻子有些尷尬。
“華溪煙,你可真是會拈花惹草。”雲祁轉頭盯着華溪煙,吐出這麼一句。
華溪煙有些哭笑不得:“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拈花惹草了?”
“兩隻。”雲祁說罷,徑自站起身,走到了暖玉牀邊,轉頭看着依舊在榻上傻傻坐着的華溪煙,挑眉道,“還不過來?等我去抱你不成?”
華溪煙撇嘴,想着這人的脾氣真是愈發地大了,但是面上還是歡天喜地地走到了牀邊。
正欲寬衣,華溪煙的動作忽然頓了下來。
什麼時候開始,兩人同牀共枕竟然成了這般水到渠成的事情?
男未婚、女未嫁,卻是每天吃於一處,睡於一處,居然這般自然而然?
雖然她不是在乎世人眼光之人,但是不禁還是有些好奇,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他們這般,臉上該是何種驚訝的表情?而又該用什麼樣的言論來評判“不知檢點”的她?
雲祁已經將頭上的玉冠摘了下來,轉而用一根白玉簪簪住三千青絲。轉頭看着華溪煙一臉驚愕,隨即又輕笑起來的面容,語氣較之剛纔也緩和了幾分:“在想什麼?”
“在想我們大婚。”華溪煙胡謅着。
這次倒是雲祁一怔,隨即緩緩笑開,如玉的面容被夜明珠鍍上了一層瑩潤的光澤,俯身低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居然這麼迫不及待地想成爲雲夫人。”
不知道是華溪煙想多了,還是這話本來就滿含深意,華溪煙的臉不禁微微有些薰紅。
但是想到自己不能在這事上輸了氣勢,依舊強自昂着頭道:“難不成你不急?”
“急。”雲祁誠實地點頭,毫不猶豫地吐出一個字。
滿室靜謐,二人站在牀邊彼此對望,似乎可以看到對望眼中的似海深情。燭光搖曳間,聽見那人的語調也恍恍惚惚卻又萬分地攝人心魄:“今夜夜色正好,天時地利人和,不如你成爲雲夫人如何?”
調侃的語氣,認真的面容,華溪煙一下子變得有些手足無措,真個人似乎都瞬間僵硬起來。
雲祁似乎被她這般慌張的模樣取悅了,低沉清潤的笑聲傳來,似是魔音一般讓華溪煙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接着便感受到有手覆在自己低垂着的頭上。華溪煙發現雲祁很喜歡摸她的頭,她也很喜歡。從中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寵溺、縱容與深情。
“不必緊張,這般大事怎能這麼倉皇?”雲祁較之剛纔認真了許多的語調響起,華溪煙感受到自己的下顎被人擡起,她明潤的水眸看着雲祁淺笑瑩潤,薄脣開合,“雲夫人,自然要在十里錦繡,百里紅妝的見證下才能勝任。我不會讓給你受分毫委屈。”
其實華溪煙想說她不委屈。她一個來自現代的人並不是十分看重某些東西。但是如今氣氛太好,面前的人太過認真,滿是靜謐太過醉人,他將她捧在了心尖尖上,她又如何會煞風景地從上邊跳下來?
“休息吧,明天怕是有的要忙。”雲祁說着,身後將華溪煙髮髻上的玉簪除下。
華溪煙知他說的是明日佈施的事情。王家樂善好施酒庫濟貧向來爲人津津樂道,而她身爲王家的二小姐,自然也是要出面的。
這般想着,華溪煙利落地脫了繡鞋,一個翻滾到了暖玉牀裡邊。
雲祁站在牀前,還未動作,邊聽華溪煙忽然擡手喝止:“等下!”
雲祁的手置於領口之上,瞬間一動不動,挑眉看她。
便見華溪煙光着腳從牀上跑了下來,踩着厚厚的狐皮地毯跑到了一邊的桌上,在自己的裙裝中一陣翻騰,拿出了一個盒子。
“今天晚上的戰利品都沒有好好看上一看。”華溪煙笑意明媚地衝着雲祁揚了揚手中的盒子,動作利落地重新上了牀。
雲祁輕笑,不緊不慢地解着自己的領口,看着華溪煙興高采烈地將那盒子打開。
錦盒徐徐而開,雲祁的手卻是忽然頓住,雅緻的眉梢也微微蹙起。
華溪煙明眸一凝,整個人更是僵直於當場,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盒中空無一物,哪裡有半點藍田玉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