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小姐,久違了。”背後傳來一個幽幽的聲音,華溪煙秀眉一皺,轉過了身。
呵,還真是久違了,老熟人啊。
“原來是賀蘭八皇子。”華溪煙淺淺一笑,頷首示意。
來人正是在運城調戲過華溪煙,卻有被華溪煙反算計的賀蘭淏。
華溪煙想着這人怎麼還敢來招惹自己,就不怕自己一個不高興將那被他撕毀了的帕子呈給梅七道姑然後他的小命堪憂?
“想不到華小姐還記得本皇子。”賀蘭淏說着,微微昂起頭,看向了臺上的雲祁。
“您身份尊貴,我自然是要記得的。”華溪煙淺笑着說道,不卑不亢。
“那不知華小姐是否有興趣做本皇子的皇子妃?”賀蘭淏忽然轉頭看回華溪煙,開門見山地問道。
華溪煙眉頭一跳,真是許久不見,這人還是那麼直接。
“八皇子說笑了。”華溪煙不動聲色地攏攏身上的披風,眉眼清淡地答道。
賀蘭淏卻是鍥而不捨:“本皇子願意奉上側妃之位。你應當知道,在西陵,有多少女子排着隊等着進八皇子府!”
華溪煙真的很想一巴掌呼道面前這個忽然間就得意洋洋起來的人臉上,但是如今又暗自告誡着自己,大庭廣衆之下,華溪煙你要有風度。
八皇子側妃?真是想呵呵他一臉,很值錢的東西麼?
“那八皇子還是回西陵去好好看看那一隊人馬吧。”片刻之後,華溪煙聽到了自己平靜地出奇的聲音。
賀蘭淏皺眉,忽然拔高了語調:“你這意思是你不願意了?”
這增高的語調引來了不少側目,就連臺上的雲祁也神色淡淡地看了過來。
“西陵八皇子側妃,不好意思,我還真不願。”
“難不成你還想成爲本皇子正妃?”賀蘭淏的聲音忽然間尖銳了起來,“白日做夢!”
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他驚爲天人,想着要收入自己府中,隨後發現這個女子和一般之人不一樣,也不是沒有想過許以正妃之位,反正他不打算做皇帝,也不需要什麼家族聯姻。但是這個想法卻是在被華溪煙屢次“傷害”之中消失的無影無蹤。
現在在他心中,給這個女子一個側妃之位已經是擡舉了。而且看她現在這行頭,過的也不是什麼好日子。
華溪煙今日打扮地尤其素淡,錦繡羅裙裹在一件看起來毫不起眼的披風之內,發上帶着幾隻毛茸茸的裝飾。沒有半點金銀,也怪不得賀蘭淏這般看不起她。
“我從沒想過進八皇子府,遑論正側。”華溪煙不鹹不淡地開口,忽又加了一句,“八皇子纔是白日做夢。”
“你是不是以爲本皇子當真治不了你?”賀蘭淏的面色一下子變得很沉,眼睛瞪得極大,幾乎要將華溪煙吞了一般。
這裡不是小小的運城,而是太原,聖天陪都。他堂堂西陵八皇子,雖遠來是客,但身份尊貴,饒是天隆帝也要給他三分薄面,更何況是在太原!
不需要不知道一個男人爲何會生的這般聒噪,而且還不是風滔那樣的。風滔是很喜歡說,但是他可以將人逗得捧腹大笑身心愉悅,哪裡像是面前這人,只會讓人心煩意亂。
“八皇子是不是都忘了,自己這條命還是借來的?”華溪煙終於施捨給了賀蘭淏一個眼神,“若是沒有你的三哥,你覺得你的蠢命還會留到現在麼?我不知道你是懷着怎樣的心情在我這裡找存在感的,我只是提醒你,有病得治!”
從小養尊處優的賀蘭淏哪裡被人說過?尤其是這個本就應該被自己帶回去好好蹂躪的女子,不由得揚起了手的,當真就要“教訓”華溪煙。
只是擡起的手還沒有落下,便被另外一隻手隔在半空中。順着那胳膊看去,是一張笑盈盈的臉。
“舍妹是冒犯了八皇子麼?八皇子竟然要打女人?”王齊挑高眉梢,笑得一臉風流。
賀蘭淏來過幾次太原,所以也見過王齊,如今聽他的話,那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你妹妹?”
王齊頷首:“正是。”
那就是王家的小姐了。賀蘭淏想着,終於明白她爲什麼不答應他的要求了,太原王氏的女兒,也倒是配得上正妃之位!
賀蘭淏微微動了動手,王齊便明事理地放開。賀蘭淏緩緩揉着自己並不痠痛的手腕,昂着頭道:“既然如此,那本皇子就許你正妃之位好了。”
華溪煙真是要給賀蘭淏這一臉自我感覺良好的神情跪了!他是真傻還是怎麼地,憑什麼就認爲她華溪煙沒了他賀蘭淏就沒人要了?
王齊剛剛就在一邊,將兩人的話聽了個乾乾淨淨,如今也不由得扯脣笑了:“八皇子果真英明。”
這滿是諷刺的話傳到賀蘭淏耳中卻成了誇獎,那本來昂着的頭又高了幾分。
王齊身邊默默無語的王晉想着西陵八皇子和三皇子當真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嗎?差這麼多真的會讓人誤會的好嗎?
衆位學子經過嚴格的檢查之後紛紛入場,家人們拿着東西都在院外守着看着。沒了人多的阻隔,幾人的身影一下子變得顯眼起來。
雲祁和王彥一併走了過來。見雲祁走到了華溪煙邊上,賀蘭淏瞬間明瞭,指着雲祁問華溪煙:“你拒絕本皇子就是爲了他?”
華溪煙卻還是連搭理都不想搭理他。就算沒有云祁,她也不會選這麼蠢的人好麼?
“那本皇子殺了他。”賀蘭淏話落,周圍一片死寂。
衆人都被震懾了,被賀蘭淏的無恥震懾了。
雲祁的仇家不少,但是這明目張膽地在他面前大放厥詞說我要殺了你的,賀蘭淏絕對是頭一個,也是獨一無二的一個。
見衆人不語,賀蘭淏以爲是被自己震懾住了,於是得意洋洋地道:“怎麼樣?識相的話就乖乖跟着本皇子走。”
這般說着,還滿有成就感地瞪了一眼雲祁。這人名聲是不小,但是主要功績還是在聖天罷了,他西陵和他可沒什麼關係,而且又不是什麼世家公子,自然沒有半分和他堂堂皇子相抗衡。
華溪煙沒有說話,思維不在一個檔次的人無法正常交流。
雲祁忽然笑了起來,不同於以往的清淺笑意,而是發自內心的,很愉悅的笑意。
瞭解雲祁的人都明白,他這是要整人的表現。
但是這抹笑意被賀蘭淏看來卻成了討好的笑。這人在運城的時候給自己難堪他是記得的,如今是太原,看,不敢放肆了罷。
“梓易。”雲祁忽然開口。
“在。”梓易現身,給賀蘭淏丟去了一個悲憫的眼神。
“賀蘭八皇子遠來是客,請下去好好招待。”
“是。”梓易心底嘆息一聲,上前壓着還有些不明所以的賀蘭淏離開。
賀蘭淏的腳步不由自主地跟着梓易走,於是他終於明白了事情不對,不禁哇哇大叫:“雲祁,你做什麼?你這是要反了?”
衆人一臉黑線,他一個別國的皇子而已,怎麼就反了呢?
梓易知道這人聒噪,將他的腰帶拆下來塞進了他嘴中。賀蘭淏一邊嗚嗚叫着,一邊捂着將要掉下來的褲子被子梓易挾持而去。
賀蘭澤趕過來的時候已經不見了賀蘭淏蹤影,得到了暗衛的消息也總算是明白了個事情的來龍去脈,於是對着雲祁道:“望公子高擡貴手。”
雲祁神色卻是分毫不變,語氣淺淡地道:“三皇子修書給澤佑帝,讓他來跟我要人吧。”
賀蘭澤頭上去沁出了一層薄汗,對着雲祁一拱手:“舍弟無知衝撞,日後回去我必定好生教導,還望王二小姐和雲公子莫要計較。”
王齊等人想着這賀蘭澤總算是個明事理的,知道雲祁生氣很大部分原因還是在他對華溪煙大獻殷勤上。
華溪煙卻是抿脣不語,一副“雲祁說了算”的表情。
賀蘭澤一番好說歹說卻是無果,最後只得會驛館給澤佑帝傳書,生怕一個晚了賀蘭淏在雲祁那裡受什麼虐待。
看自家皇子這麼緊張兮兮的模樣,屬下有些搞不懂,不由開口:“不過是一個聖天官員之子,主子何必個他這麼大面子?”
“面子?”賀蘭澤手中的筆頓了一頓,嗤笑道,“你覺得他是憑面子?”
屬下一怔,主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忘了貴人府了?”賀蘭澤再次提筆,意味不明地吐出這麼一句。
西陵皇城之外有一座貴人府,是三年前澤佑帝着人修建,耗資百萬,成千上萬能工巧匠整整花費一年才得以建成。佔地數百畝,據說裡面雕樑畫棟,金漆彩繪,長橋臥波,複道行空。富麗堂皇就連西陵皇宮也不遑多讓。
本來人們都以爲這般華麗的府邸是要賜給某位王爵,但是等竣工之後,澤佑帝卻是親自題了“貴人府”三字爲牌匾掛了上去。
這般雄偉的宮殿,而且是皇帝親自題字,有着這份殊榮,衆人不禁開始紛紛猜測這位貴人到底是何許人也。
但是兩年的時間過去了,人們根本沒有見到那座宅院的主人,本來以爲是一座空置的宅院,但是等有心人想要一探究竟的時候才發現,裡邊的護院暗衛,一點兒都不少。
於是西陵衆人都對這位“貴人”萬分好奇,但是澤佑帝對此事卻是諱莫如深,從不多說一個字。
那屬下想了一遍這個中來回,不由得驚愕道:“主子的意思是,那雲公子便是……”
賀蘭澤沒有說話,筆下所書之字卻是平白鋒利了幾分。
猛然間,賀蘭澤一把擲了手中的狼毫,臉上是屬下從未見過的氣急敗壞:“早告訴過他不要去招惹雲祁!蠢貨!”
狼毫上的墨汁在寫了一半的摺子上氤氳出一片漆黑墨澤,但是卻比不上賀蘭澤黑如鍋底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