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揚的笛聲愈發地激昂了起來,與此同時,那青木蛇王也愈發地暴躁,已經不安於用尾巴抽打什麼,而是張開血盆大口,生生地將一個人一口叼了起來,鮮血如雨般,揮灑下來。
數不清有多少人喪生在了這蛇王的尾下口中,御林軍上前來救援,卻發現那蛇皮宛如銅牆鐵壁一般,竟然刀槍不入。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就連仝宣也沒有料到居然會有如此事情發生,一直帶着的笑意隱了去,頗有些費解地看着那狂暴的蛇王。
“何人吹笛?”仝宣揚首,大聲問道。
那笛聲更加快了些許,彷彿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短時間內竟然讓人辨別不清笛聲傳來的方向。許多暗衛已然顯出了身形,保護着自家主子,但是那蛇皮卻是刀槍不入,反而被人們的反抗愈發地激怒,更加狂暴起來。
雲祁攬着華溪煙後退了幾步,避開了殃及範圍。華溪煙仰首看着雲祁,蹙眉問道:“你可是能聽出笛聲的方向?”
“不能。”雲祁搖頭。
場面愈發地不能控制,那蛇王如今是見誰殺誰,在地面上遊動摩擦的聲音宛如地獄裡邊傳來的鬼怪之聲,讓人聞之膽寒。蛇王遊走到一個房屋外邊,揚起尾巴再次一甩,木質的牀框在頃刻間四分五裂,鉚釘碎屑四下飛濺,不知道插進了多少人的身體之中。
場面變得不可控制,人人都沒有料到,好好的接風洗塵怎麼出了如今這樣的變故。
“啊”的一聲,傳來一陣十分淒厲的尖叫,正是倒在蛇王面前的淑慎發出來的。淑慎十分驚慌地看着面前的巨無霸,眼中已然沒有了血色,眼睜睜地看着它張開血盆大口,便朝着自己撲來。
不知道是哪裡來的力氣,淑慎一把從旁邊車過來一個人便塞入了那蛇王口中,趁着蛇王擡頭的空隙,連滾帶爬地朝着後便退去。
華溪煙看得清清楚楚,那也是一個年輕的女子,二八芳華,便會淑慎這般用來救命,落得如此慘地。
現場的無辜實在是太多,如何任由着蛇王這般橫行下去?華溪煙蹙眉想着,笛聲不絕如縷,那蛇王又是刀槍不入,如今如何是好?
照這麼下去,怕是這條街,便要成爲人間煉獄了。
現在已經沒有什麼心情去找那吹笛之人,華溪煙環視着四周,在看到一間屋子的時候,眼睛一亮。
是一家酒肆,由於今天要迎接大軍回京,所以主街兩邊的店鋪都不被允許開張,華溪煙一腳踢開門,便衝了進去。
釀酒必有雄黃,只要找到雄黃,便不怕那蛇王!
終於在角落裡找到了一個罈子,華溪煙將那罈子包抱起來便朝着外邊狂奔而去。
眼前的一幕將她驚了一跳,那蛇王如今這已然挪動到了一個角落,而那角落中的人,竟然是寧煊和李耀!
華溪煙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寧煊煞白的臉色以及李耀古銅色的肌膚仍然遮擋不住的慌亂與無措。這個久經沙場的將軍如今終於也有了幾分懼意,面前這個,並不是脆弱的人類,而是已經到了眸中不死境界的牲畜!
蛇王高昂着身子,似乎是在耀武揚威地展示着自身強大的力量,亦或是在嘲笑面前人類的無知與渺小,那雙銅鈴一般的眼睛中散發着鮮豔的火光,似乎是對鮮血的喜愛與渴望。
蛇王的身子已經高高揚起,張開血盆大口便朝着下邊的兩人咬去。華溪煙忽然看到那抹明紫色的身影躍起,手持長劍衝着那蛇王便是一擊。
許是因爲那劍中灌注了無數內力的緣故,刀槍不入的蛇王的後背竟然被劃開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鮮紅的血肉,而那蛇王也正猶豫吃痛,慘叫了一聲,聲音之大、之淒厲讓所有人不禁爲之心驚。
所有的內力都用於剛纔的一擊,仝宣泄了力,便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蛇王這次是被徹徹底底地激怒了,瞪眼死死盯着摔落在地的仝宣,咧着嘴張牙舞爪地耀武揚威,擡起尾巴便朝着他重重擊去。
仝宣如今已然連避開的力氣都沒有了,只是看着那越來越近的粗壯的尾巴,實在是想不到自己會死在自己東西的手下。
李煻衝了過來,將仝宣狠狠一推,自己瞬時一滾,蛇王的尾巴重重地拍在了地上,發出了巨大的響聲,似乎是大地都因爲這一擊,而顫了幾顫。
李耀見仝宣無事,總算是鬆了口氣,緊緊握着手中的劍,將寧煊護在身後,毫不畏懼地與蛇王對視着。
蛇王的血盆大口再次壓了下來,李耀舉劍阻擋,不過是一瞬間,手中的劍便被蛇王也咬了個粉碎,“咔吧咔吧”的聲音響起,隨即他便聽到四周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以爲人們是對自己將死的哀悼,李耀可悲的想着,但是許久不曾傳來劇痛,甚至是面前壓着的黑影,都在頃刻間散去了些許,擡頭一看,立刻怔楞當場。
那碩大的舌頭上,赫然站着一個人,衣袂翩翩輕紗飛揚,顯然是個女子的身形,那女子懷中抱着一個東西,穩穩地站在舌頭之上,即使是那蛇狂暴地到處翻轉,也不曾有過半分慌亂。
她甚至是還帶着笑意,彷彿是見到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般,站在舌頭上跟着蛇左右搖晃,看來彷彿是在跳着一支美豔至極的舞蹈。
一時間,萬籟俱寂,所有人都在頃刻間失了聲音。趴着的、躺着的、跪着的、坐着的……各種姿態的人們都仰着頭,看着那舌頭上傲然而立的女子。
蛇王感受到了自己的頭上有東西,左右搖擺就是不得掙脫,渾身開始胡亂地抽搐。華溪煙明顯聽到了那笛聲再次一變,由方纔的清越激昂變得急促迅猛起來。蛇王大惱,張開血盆大口便是一陣嚎叫,華溪煙看準時機,將手中的扔到了蛇王口中,隨即在蛇頭上重重一拍。
罈子碎裂,雄黃流入,狂暴的蛇王總算是安靜了下來,饒是那笛聲再如何地轉變,已然帶動不了它的半分反應。
華溪煙輕飄飄地落地,聽到了那蛇王的身子重重摔倒在地的聲音。
一場混亂總算平息了下來,劫後餘生的人們驚魂不定地撫着胸口,看着那個拯救他們與水火的女子,心中皆是感恩戴德。
華溪煙走到仝宣面前,笑道:“仝將軍這禮物,當真是別緻!”
仝宣的臉色已經在短暫的運功調理後不那麼蒼白,站起身來,也不管衣袍上的灰塵,對着華溪煙拱手道:“多謝長公主救命之恩!”
“不必。”華溪煙搖搖頭,“你我皆是聖天子民。”
笛聲早便停了下來,寂靜的街道下,嚶嚶的啜泣聲分外明顯,華溪煙環視着周圍的人,細細看着,發現高官子女大多數尚好,死的,大多數是自己府中的下人。
人命輕賤,在這一刻得到了最好的詮釋與體現。
華溪煙走到了華溪瑜身邊,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出聲問道:“可是還好?”
“無事。”華溪瑜搖搖頭,並不在乎自己胳膊上的一點小傷。
旁邊有個女子正嚶嚶地啜泣着,眼睛紅紅地看着華溪瑜肩膀上的傷口,又怯生生地看了華溪煙一眼。
華溪煙見這個女子面生地很,看裝扮又像是個小丫鬟,想着華溪瑜的將軍府什麼時候也有丫鬟了?
“我都說了沒事了你哭什麼哭!”華溪瑜皺眉對着旁邊的女子說道,語氣中有着罕見的不耐。
許是因爲這一嗓子吼得管用,那女子立刻止了哭聲,抽抽噎噎的,像是一團氣梗在了嗓子裡邊,噎得不上不下。
這個丫鬟不一般,這是華溪煙的第一反應。
“你是什麼時候進的將軍府?”
“前……前些日子……”小丫鬟磕磕巴巴地說道。
“姐。”華溪瑜十分頭痛地扶額,“她之前是陳郡謝氏的丫鬟,前些日子咱們不是釋放了謝家的下人,她說非要來報恩!”
“長……長公主和少將軍……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無以爲報……”
一說到這裡,華溪煙總算是明白了過來,想着自己是囑咐內務府給謝家的下人分配去向,但是不料竟然分配到了華溪瑜府中。
忍不住低頭一笑,華溪煙輕輕拍了拍華溪瑜肩膀:“府中有個丫鬟,是好事。”
華溪瑜忍不住冷嗤一聲,想着什麼好事,要不是方纔爲了就她,他用得着受傷?
街道上的狼藉已經在相關人員的指揮下開始被有條不紊地收拾了起來,恢復了最開始的乾淨整潔。而人們也各自回府整理儀容與喪命下人的事情,除卻地上的大片血跡之外,這條街道彷彿沒有發生過什麼事情一般。
華溪煙等一衆人也開始回宮,畢竟沒有什麼身份極爲高貴的人受傷,這就算不得是什麼大事,晚上的接風晚宴,還是要照常舉行的。
一行人都有些驚恐不定,除卻華溪煙支着腦袋想着方纔的事情一般。她不禁轉頭問着雲祁:“你說那吹笛之人,目標是誰?”
“所幸不是你。”
其實華溪煙也很驚訝,自從回京以來,亦或是從回京之前,她便遭受過無數次的突發狀況,而每一次的目標,必然都是她。像如今這般不是針對她的,倒真是讓她有些“受寵若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