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隆帝一瞬間有些恍惚,甚至不知道這個宮女在說些什麼。
李後的身子明顯一陣,顯然對於那宮女的話也是滿滿的不敢相信,不由得再次問了一遍:“你再說一遍?”
那宮女只得再次顫抖着聲音道:“稟皇上,娘娘,莊妃娘娘和宜倫公主,死在了流雲宮!”
“死了?”李後的聲音有些尖銳,不過也只是一瞬間她便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於是趕緊調整了一下儀態,放緩了態度,“怎麼死的,你細細道來。”
“就在方纔,奴婢帶人給莊妃娘娘去送晚膳的時候,進去便看見一灘血跡,奴婢大驚失色,趕忙叫了人過來,便發現莊妃娘娘早便死去多時了,就連宜倫公主也是這般。”
天隆帝穩穩坐着的身子晃了晃,忽然覺得頭再次不可遏制地痛了起來。
“皇上!”蕭婉妃趕忙傾身上前,關切問候。
天隆帝無所謂地擺了擺手,轉而看向了下邊那侍衛:“你方纔說的,雲侍郎是怎麼回事兒?”
那侍衛抹了一把臉,本就帶着幾分血污的臉如今更加是狼狽萬分:“方纔臣等帶着雲侍郎前往水牢,不知道哪裡殺過來一羣黑衣蒙面人,和奴才幾人便纏鬥了起來,那幾人武藝高強,臣等阻攔不住,眼睜睜地看着雲侍郎等人被劫走了。”
“被劫走了?”天隆帝蹙眉反問,“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他們不是過來救雲惟的?”
那侍衛搖搖頭:“似乎不是,方纔那幾人出現的時候雲侍郎還和他們有過交手,看起來似乎不認識。”
天隆帝聞言,眉頭皺的愈發地緊了起來。
“皇上,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在宮內出手,顯然是早有預謀。既然將雲侍郎劫走,應當有着別的目的,不會傷害雲侍郎和沈葭姑娘纔是。”
天隆帝嘆了口氣:“着人前去尋找!”
那侍衛早就料到是這麼個結果,也是趕緊領命退下。
所有人都知道,敢公然在宮內出手的,顯然非等閒之輩,若是輕易留下了蛛絲馬跡被人尋到,這纔是不正常得很,天隆帝這般派人出去,無異於大海撈針。
天隆帝看着那侍衛,驀然開口補充了一句:“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那侍衛的身子抖了抖,急急忙忙跑了出去。方纔他也看得明白,那位姑娘,可是一點點問題都不能出的。
天隆帝掐着額頭,不過是短短的時間便將眉心掐出了紅紅的印子,在他尚且帶着幾分蒼白的臉上,看起來叫人覺得觸目驚心。
宮中死了人,還是后妃和公主,一時間誰都沒有了飲宴的心思。
明妲早在天隆帝和雲惟沈葭說話的時候便退到了一邊,靜默地站着,存在感極低。身後方纔和她和樂的人給她遞上了一塊兒手帕,明妲接過來,擦了擦手心的汗。
朗朗清風吹來,帶着陽光蓄暖的溫度,但是由於方纔的事情,沒有任何人覺得,這陽光暖在了哪裡。
“去流雲宮!”半晌,天隆帝吐出這麼一句。
反正笑話已然鬧出,就算是想要回避西陵和北戎的來使也爲時已晚,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妨便去看個清清楚楚。
一衆大臣都道了聲是,站起身來浩浩蕩蕩地跟着天隆帝朝着流雲宮而去,其中不乏北戎和西陵之人。
雲祁和華溪煙走在人羣之中,二人誰都沒有說話。
“昌延,你說,方纔劫走雲惟的那羣人,是不是來的太巧了?”寧煊走到了華溪煙身邊,意有所指地問道。
“是很巧。”華溪煙很是誠實地點點頭,“偏偏在皇上的壽宴上鬧出這麼一出,這豈不是太不給皇上面子?”
“你說皇宮這麼大,爲何他們好巧不巧的,偏偏就遇上了雲侍郎呢?”寧煊也不管華溪煙的裝傻充愣,兀自問道。
華溪煙聳聳肩,翻了個白眼道:“其實我也很少好奇,今天是皇上的壽宴,千載難逢的好日子,怎麼憑得發生這麼多的事端?”
見華溪煙要將裝傻充愣堅持到底,寧煊冷笑一聲,也不再多說,只是想着看看你能堅持到什麼時候。他就不信了,那一羣劫走雲惟的人和華溪煙沒有什麼關係。
見寧煊大步上前走到了天隆帝后邊,華溪煙才放慢了腳步拉拉雲祁的袖子,輕聲問道:“是不是你。”
雲祁笑着反問:“緣何覺得是我?”
華溪煙自然是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是雲祁出手的。一是她覺得雲祁根本不可能眼睜睜地看着雲惟被關進水牢而八風不動。二是他實在想不到,除卻雲氏暗衛之外,有誰有這麼大的本事,憑藉僅僅的幾人,與御林軍相抗衡。
“皇宮中除了御林軍之外有本事的人不勝枚舉,比如說早上見到的,在乾和殿門口出手攔着你的,那是國師的人。”雲祁輕聲對着華溪煙解釋道,“是國師派給謝莊妃的人,也難怪本事比一般的暗衛大一點。”
華溪煙不由得覺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這人怎麼好好的就說到了這個上邊。
“方纔確實是我派去救雲惟的。”雲祁壓低了聲音道,“但是和我的人一道去的,還有另外一批人,應當是過去取雲惟性命的。”
還有一撥人?華溪煙更加有些搞不明白了。
雲祁搖搖頭:“梓易只是和我傳音入密說了個事情的大概,具體如何我還也沒有主意。”
說話間幾人已經到達了流雲宮外邊,一衆大臣不太方便入內,所以等在了外邊,華溪煙還有一衆皇室子女合着一羣天隆帝的近臣進到了流雲宮宮內。
謝莊妃和宜倫的屍體已然被打理好,放在了兩塊沉香木的木塌之上,身上不是蓋着白布,而是用十分鮮豔的紅布,顯得萬分詭異。
華溪煙知道這是怕衝撞了天隆帝的壽辰。於鬼神之說而言,紅色最是容易衝撞亡靈,但是皇上乃是天下最大,有着九五之尊的尊嚴在此,其它的東西自然便沒那麼重要了。
輕輕嘆了口氣,華溪煙回頭一看,天隆帝根本就沒有進入這間屋子。
裡邊是他的妃子和他養了十多年的女兒,卻是連進來都不願進來一番,何其薄情。
謝莊妃和宜倫的屍體旁邊已然站着一人,一襲黑衣,肅穆而沉重,顯然是國師無疑。
國師背對着門口,衆人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他的雙手隱於寬大的袖擺之中,整個人沉浸在一片黑色之中,除了壓抑還是壓抑。
國師多看風水、邪相之術,出現在這裡也不足爲奇,於是人們也沒有多心。
王晉早在一開始的時候便走到了那兩具屍體旁邊查探了起來,片刻之後收了手,華溪煙關切問道:“如何?”
“謝莊妃是被利器刺死,傷在心口,而宜倫公主是被人扼頸,窒息而死。”
宮內畏畏縮縮地跪着幾個宮女,華溪煙隨意問了幾個問題,那些人卻都是一問三不知,答案和剛纔去稟告的人一樣,都是一進來便看到了已經氣絕了的兩人。
見問不出什麼結果,華溪煙走到了偏殿裡邊,見到了裡邊等着的怕被衝撞的天隆帝還有一衆膽小的女眷。
“可是問出什麼了?”謝莊妃一見到華溪煙進來,便出口問道。
華溪煙搖搖頭,將王晉的話複述了一遍,這才道:“並不知道兇手是誰。”
“會不會和方纔的那一羣人有關係?”柔嘉猜測着說道。
“應當不是吧。”九皇子寧煜斟酌着道,“莊妃娘娘和宜倫皇妹都是常年隱於深宮之人,應當沒有什麼仇家纔是。”
“呀。”鄭恬妃聽了兒子的話不由得驚呼一聲,也出言猜測,“會不會是當年謝家得罪了的那些個仇家?”
“未必。”蕭婉妃搖搖頭,“謝家已然覆滅,莊妃一個女子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來,而且今日……”說道這裡,蕭婉妃跳過了那個敏感的話題,“應當不會有人再對一個失勢的女人痛下殺手纔是。”
“婉妃說的是。”李後單手支着下巴,雍容大度地開口,“而且恬妃當咱們皇宮的銅牆鐵壁是做什麼的?想進來殺人就進來殺人不成?”
鄭恬妃自知失言,臉上微微帶上了幾抹紅色。
天隆帝倒是抓住了李後的弦外之意,轉而問道:“依照皇后的意思,此事乃是宮中之人所爲?”
李後不點頭也不搖頭:“今日乃是皇上的壽辰,皇宮的禁衛較之以往更是嚴格了幾分,以往不會有閒雜人等混進來今天更加不會,所以臣妾斗膽猜測,怕是當真是宮中之人所爲。”
華溪煙聞言,不由得想到了方纔一進入流雲宮便哭的撕心裂肺的淑慎,那份肝膽俱裂的模樣華溪煙真是忍不住要爲她的演技打上一百分。
“宮中之人?到底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蕭婉妃有些不太確定,說出的話也帶着幾分猶疑。
太后此時卻是開了口,手上的琺琅鐲子和桌子碰撞發出噼裡啪啦的響聲,“哀家覺得皇后說的有理,現在給哀家去查,看看有沒有可疑之人!”
一衆人都面面相覷,不知道太后說的查是什麼意思,皇宮這麼大,而且此時一點兒頭緒都沒有,該從何查起呢?
李後笑着看了一眼華溪煙:“昌延向來心思細密,查起此事來的話必定遊刃有餘,不若昌延便去正殿看上一看,說不定有什麼新的發現呢?”